末世之99号 第4章 第四节

第四节

冰冷的死寂，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设备间的每一个角落。

苏云尸体尚存余温，与身下不断扩大的暗红血泊形成残酷的对比。

不是意外，顾祺的直觉在尖啸，这绝不可能是意外！

实验室失控，怪物横行，一个知晓内情的研究员偏偏在她面前，以如此“精准”的方式死于非命？那根金属支架脱落的角度、时机，都透着一股精心算计过的恶意。是谁？难道是那个苏云提及的、对她抱有执念的陈宇博士？

寒意并非来自失血和冰冷的空气，而是源于这种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操控感。她像是一只被困在蛛网上的飞蛾，刚刚挣脱几根丝线，却发现了更大、更致命的阴影。

“呃……”肋下的伤口因她紧绷的身体而传来一阵剧痛，让她闷哼出声。虚弱感如同潮水，不断冲击着她的意志。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她强迫自己移开盯着苏云的视线，目光落在紧攥的手心。那张染血的电子身份卡，边缘沾满了苏温热的血液，此刻正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

顾祺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和翻涌的情绪。她撕下实验袍相对干净的内衬，草草将肋下的伤口紧紧包扎，暂时止住了不断渗出的鲜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伤处，带来细密而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让她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将身份卡小心地收好，然后站起身，再次环顾这个设备间。这里堆放着一些备用仪器和线路箱，除了他们进来的通风管道口，对面还有一扇普通的合金门，门上没有密码锁，只有一个手动旋转的阀轮。

手握在冰冷的阀轮上，顾祺停顿了一瞬，调整着呼吸。体内的力量因为受伤和情绪波动而显得有些紊乱，如同惊涛骇浪后疲惫的海面，看似平静，深处却潜藏着未知的湍流。精神念力更是难以捕捉，时隐时现。

拧动阀轮，门轴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门后是一条更加昏暗的通道，应急灯的光芒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腐肉的恶臭。两侧的房门大多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显然是经历过了疯狂的破坏和争夺。偶尔能看到倒在地上的残缺尸体，有的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有的则是形态各异的实验体怪物，有些甚至已经无法分辨原本的物种。

顾祺握紧了从之前房间带出来的、那根已经有些弯曲的金属管，放轻脚步，警惕地前行。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口，恢复体力，并且……搞清楚苏云这张身份卡能用来做什么。

通道前方传来细微的响动。顾祺立刻闪身躲进一个敞开的门洞后，屏住呼吸。

那是咀嚼和吞咽的声音，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望去。只见在通道拐角处，一个体型臃肿、皮肤呈现不健康灰白色的类人形怪物，正背对着她，趴在一具尸体上大快朵颐。那怪物的手臂异化成类似螳螂般的镰刀状，轻易地就能撕开皮肉。

顾祺的心脏微微收紧。她现在状态极差，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她观察着周围环境，发现侧上方有一条悬挂设备和线路的金属栈道，距离地面约三米高，或许可以绕过这个怪物。

她尝试调动那难以掌控的精神念力。集中精神……想象自己变得轻盈……想象一股力量托起身体……

几次尝试，力量都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反应。反而是肋下的伤口因为精神的集中而阵阵抽痛。

不行，做不到。

就在她放弃使用念力，准备寻找其他路径时，那个正在进食的臃肿怪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咀嚼，布满粘液的脑袋缓缓转了过来，一双没有瞳孔的惨白眼睛，正好对上了顾祺从门后投来的视线！

“吼——！”

怪物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放弃了嘴边的食物，臃肿的身体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速度转了过来，两把沾满血污的骨质镰刀相互摩擦，发出“锵锵”的刺耳声响。

被发现了！

顾祺暗骂一声，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向着来路疾退！

怪物迈开沉重的步伐，轰隆隆地追了上来，每一次落脚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顾祺强忍着伤痛，将速度提升到极限。风声在耳边呼啸，身后的腥臭味和咆哮声却越来越近！她冲进刚才的设备间，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高大的配电柜。

在怪物冲进门内的瞬间，顾祺用尽全身力气，将金属管猛地插进门框与墙壁的缝隙，形成一个简易的绊索，同时自己向侧后方扑倒！

“轰！”

臃肿怪物猝不及防，被金属管绊了个正着，庞大的身躯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栽倒，一头撞在了那个沉重的配电柜上！

剧烈的撞击让配电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电火花噼啪四溅！几根粗大的电缆被扯断，冒出一股青烟。整个房间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只有远处应急灯惨绿的光芒提供了些许照明。

怪物被撞得头晕眼花，一时挣扎着难以起身。

顾祺趁机从地上爬起，不敢有丝毫停留，踉跄着冲出了设备间，反手将那道带有阀轮的门死死关上，并迅速转动阀轮，将其锁死！

“咚！咚！咚！”

门后立刻传来了疯狂的撞击声和镰刀刮擦金属的刺耳噪音。厚重的合金门在怪物的蛮力下剧烈震颤，但暂时没有被突破的迹象。

顾祺背靠着冰冷震动的门板，脱力般地滑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伤口处的绷带再次被鲜血浸透。

危险暂时解除，但她也彻底迷失在了这如同迷宫般危机四伏的实验室深处。孤立无援，身负重伤，前路未知。

她抬起手，看着掌心因为紧握金属管而被硌出的红痕，又摸了摸怀中那张染血的身份卡。

苏云临死前那惊恐难以置信的眼神，再次浮现在眼前。

这不是结束。

顾祺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铁锈味的空气，再睁开时，那双眸子里所有的迷茫和脆弱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狼一般的警惕和冰冷的决绝。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身份卡冰凉的边缘。

她扶着墙壁，艰难地站起身，望向通道更深处的黑暗。

游戏，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要活下去，直到弄清楚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