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呆鸟出逃记 第22章 一件事

平原区的一切本该与他毫无牵扯，可偏偏，他与这里的许多人产生了真实的联结，一旦产生关联，等到他离开这里时，心里的期待感势必会变淡，凌叙讨厌这种感觉。

他的脚步只是暂时停留在这里，迟早要回到属于自己的轨道上，但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远处吹来的风掠过他的头发，带来一阵噪声。思绪被打断，凌叙收回远眺的视线，扫过近处，原来几名后勤员拿着工具和水桶，过来清理海关中心的围栏上贴的标语。

“拒绝和低劣基因共存”

“隔离变异者，守住人类最后防线”

“共存派制造骗局，屏蔽墙才是生路”

……

几行醒目的大字赫然映入眼帘，地面上还散落着些凌乱的传单，昭示着这里不久前出现了市民游行。

凌叙眨了眨眼睛，站在原地没有动。

“走了。”萧至催促他。

凌叙没有说话，移动了身体，从萧至身边路过：“是因为S01的走私案吧。”

“有几个激进市民。”萧至的视线追随着他，“因为在预选期，这类事件比较敏感。”

“我知道的。”凌叙停下脚步，转过头，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我要回家了。”

“……好。”萧至没有多说，只是目送着凌叙离开。

太阳西沉地更多了，只余下一道圆弧形的残影，建筑物和街边的灯光都亮了起来，在这隐约晦暗的暮色中，发出无数喧嚣光线。

凌叙乘着暮色回到居住区，这天他很早就进入了睡眠，但白天遇到的事，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虽然微小，还是激起了几圈波澜。

第二天，凌叙拖着受伤的胳膊去了种植园，往后要学的都是实践课程，需要学生动手练习各种栽种、扦插和修剪的手法。

周珂修剪好自己的那一丛，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发现凌叙正在用一种怪异的姿势，缓慢地操作着那只园艺专用大剪刀。

“凌叙，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可以的，就是剪得慢一些。”凌叙没抬头，边调整角度边回答她。

左边受伤的那一只胳膊，上臂活动会扯到缝线的地方，所以凌叙只能用这边握住剪刀把手，起一个固定的作用，然后通过右手来控制剪刀的开合和角度

凌叙边剪边向周珂示意：“你看，这样可以剪。”

一通操作过后，那丛黄杨灌木损伤了些表皮，形状变得惨不忍睹。

周珂非常贴心地安慰凌叙，告诉他学不好也没关系，在母城上岸机会多的是，这次错过了还有下次。

凌叙非常感激，但他肯定是不能等下次的，所以，纵然艰难，凌叙还是凭借不够灵活的手臂坚持到了考核日。

考核日的上午有一场特别讲座。

这位特邀的行业专家，凌叙之前竟然见过，就是在联盟大学里，曾想邀请章岳一起用餐但没有成功的，那位叫路含风的老师。

讲座的主题是后灾难时期植物多样性保护的原则和意义，陆含风看着年轻，但是讲解得透彻深入。

凌叙听得很沉浸，平原区拥有优越的地理位置和先进的科技，在很多领域的研究更有现实性，远比西部大陆要领先。

当然，重头戏还是在下午的考核上，凌叙的伤口长好了不少，电动的绿篱修剪机也能勉强使用了，他前一天做了二十多次练习，结束后，他顺利拿到了培训合格的证明。

周珂不止拿到了培训合格的证明，还拿到了一个优秀学员的奖章，据说面试的时候，有这个奖章会加分，凌叙非常羡慕。

离别之际，周珂激动地抱了抱凌叙：“呜呜呜呜呜我们面试一定要上岸。”

“会的，你一定没问题。”凌叙很真心地说。

他看着周珂有些泛红的眼眶，拍了拍她的肩膀。

忽然又想起昨天在海关中心外面看见的标语，明明是一样的，不管是笑是哭，跃变人都和原始人类没什么两样，可仍然不能避免被划分成异类、被驱逐、被歧视。

凌叙很快晃了晃头，把心里的感慨压了下去。

回到家的时候，凌叙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萧至给他的看的公告上，详细地写了面试的流程和内容，接下来他就要准备去面试了。

凌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到桌上，用萧至的电脑查询了目前的报名人数，网站上表格末端显示一百八十九人，公告上写最终会录取十五个人，这样看机会还是非常大的。

他坐在椅子上伸了伸懒腰，感到一些惬意。这时，旁边的通讯器屏幕亮了起来，他正巧看到，拿起后，屏幕上是萧至给他发的信息：我妈要过来，还有十五分钟。

难得的惬意瞬间被打断，凌叙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快速地扫视客厅，玄关挂着自己的衣服，厨房多出一套餐具摆在外面。

他平时会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减少留下的痕迹，所以并不难整理。

一切都非常巧，凌叙快速收拾完一切，最后变成鸟类形态，钻进进了客厅的笼子，用鸟喙把笼子外的锁扣扣好，之后没等多久，门口就传来了响动。

玄关的灯亮了，萧至打开门先进来，俞兰在后面。

“小事而已，您没必要亲自过来。”是萧至的声音，“人还没抓到，已经对比过监控了，是黑市里佣兵组织的人。”

“抓到人也没用，这些佣兵拿钱办事，口风紧得很，持枪拦车这种恶劣事件，他们敢这么做，雇主肯定开出了非常诱人的条件，对面只要拖延住真相，就能一直煽动市民对跃变人的反感情绪。”哪怕是谈及冰冷的案件，俞兰的声音还是那样温和。

萧至：“我明白，内部接应的人已经抓到了，正在审理，公告在一周内就能发出，影响在可控范围内。”

“能解决就好，总之，要赶紧用新事件来转移市民的视线，我来着手安排。”俞兰揉了揉眉心，“听说这次有稽查员受伤了？”

“嗯，不严重。”萧至言简意赅，回避细节。

俞兰点头，叮嘱道：“人类对权力的贪婪是永无止境的，隔离派为了争取联盟委员长的位置，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在母城要比在前线还谨慎，怪物能暴露在探测镜下，人心的疯狂却永远藏在最深处。”

萧至沉默，这些话他很早就明白。

共存派的初衷是希望跃变人和原始人类和平相处，一起对抗深谷中的怪物。可他已经开始怀疑，为了父亲连任联盟委员长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人类，还是为了权利？

萧至的神色晦暗不明，俞兰明显察觉到了儿子内心的冲突，但选择了忽视。

她扭头看向窗边，视线从凌叙所在的鸟笼上掠过：“小家伙翅膀的伤还没好？已经这么久了。”

“没。”萧至简短地回应了一个字，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了，通往子城的地铁还有一个小时停运，您是不是该回去了？”

俞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确实该离开了，她往门口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停顿——目光落在餐桌上的水杯上，除了萧至常用的那一个，还有一个玻璃杯摆在靠近桌边的位置，她看向萧至：“有客人来过？”

“没有。”萧至回答的很自然。

俞兰了解自己的儿子，懂事之后虽然在家越来越沉默，但在外面还是有一些不错的朋友，只是从没听说过他会请朋友来家里。

她压下心头的狐疑，又想起另一件事：“之前在前线顾不上，现在你回了母城，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

萧至语气平淡：“我有数，您少说两句。”

俞兰闻言，目光在萧至脸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只轻轻叹了口气，留下一声极轻的关门声。

凌叙在鸟笼里听到俞兰离开的声音，松了一口气，刚才他真是紧张得动都不敢。

小鸟抖抖翅膀，伸展了一下鸟爪，在笼子里叫了一声，想让萧至注意到他，赶紧把自己放出来。

萧至走到阳台边，帮忙打开笼子外的锁扣，凌叙跳到笼外伸了下翅膀，飞进房间变回人类形态。

出来时，他穿着睡衣，脚步很轻快地过来：“培训课程今天结束，我拿到合格证书了！”

萧至：“恭喜。”

短促的回答结束，凌叙不满意：“你的反应有点冷淡。”

萧至坐到沙发上，翻看自己的通讯器：“不要得意忘形，能通过实验园的面试再说。”

“我认为很容易，公告上把面试内容写的非常详细。”凌叙走到他正前方，“而且我计算了录取率，平均十个人里就能有一个被录取，我在西部大陆面试过的勤工俭学岗，录取率只有百分之二。”

西部大陆的人口是平原区的三倍，但是资源有限，所以许多岗位的竞争非常激烈，凌叙已经对高到异常的录取率司空见惯。萧至作为原始人类，肯定不懂得这些。

“最好是能像你说的。”萧至的目光从通讯器上移开，揉了揉太阳穴，安静地盯着凌叙。

当事人毫不知情，还在喋喋不休地向萧至科普西部大陆的就业现状：“……还有我硕士毕业之后，来学校里招聘的公司代表，竟然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根本不理会咨询的同学……”

萧至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

又过了一会，凌叙突然意识到对面人的沉默，眼神暗淡了些，问：“你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听吗？”

“没有，”萧至的后背从沙发上离开，难得温和的开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忘了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