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呆鸟出逃记 第21章 晚风

萧至从驾驶座下来，绕到另一边，俯身替凌叙解开安全带。

车上的工具箱里有剪刀和一些应急药品，萧至用剪刀剪开凌叙受伤部位的衣服，血流了不少，但还好只是擦伤，没有大问题。

那辆黑色轿车没有丝毫停留，早就消失在道路尽头。

此刻，萧至确定了了对方的目的，朝他们开的那几枪，并非为了夺命，而是为了万无一失地拖延他的脚步。

他的车歪斜地停进路边的树丛里，前胎报废了一个，前盖下面还在不停地冒白烟。

环顾四周，只有凌乱的树木和草丛，风一阵阵吹过，带着晚秋特有的凉意，听不到丝毫人声。

萧至冷静地判断着形势，从随身装备中取出通讯器，按下侧面的开关。

还好他早有预判，提前通知了文奇过去待命，这样即便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保证万无一失。

“对，名单和详细资料都在我发给你的文件里，你直接带人去，对方可能携带枪支。”萧至把基本情况事无巨细地交代给文奇，“还有，派辆车过来，我的车坏了。”

交代完毕，萧至从车上翻出一个急救箱，拿到凌叙这边。

凌叙的脸色发白，额头上溢出了冷汗，哪怕是最初被绑架到实验园逃跑的那次，也没有和子弹如此近距离接触。

他的身体微微发抖，弱声问：“我的胳膊……怎么样了？”

明显是一副怕得要死的样子，在那种紧要关头还要用身体替别人挡子弹。

萧至伸出手，轻轻搭到凌叙的肩膀上，俯视着他的脸庞，神色复杂：“你…”

十分反常。

萧至略显温柔的动作和犹豫的语气，让凌叙敏感地联想到什么。

他愣了几秒，音量陡然变大了些，惊恐发问：“我是不是要截肢了？”

萧至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收回了伸出的手，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放心吧，胳膊没事。”

“啊？”凌叙缓慢地移动头部，这才敢去直视伤口，可是胳膊痛感很重，流的血把他的半只袖子都染红了，“截肢我也能承受的，你可不要骗我。”

“没有骗你的义务。”萧至冷漠地撂下一句话。

跃变人真是冲动又胆小。

他在心里对凌叙的表现做出了评价，然后去工具箱里找了绷带，绑在凌叙伤口的上端，用来辅助止血。

处理完之后，萧至把带血的棉球收进车上的废弃物品袋，靠在车身旁，等着人来。

文奇效率很高，没过多久就有位稽查员开着车过来了：“中校。”

萧至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去扶一直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凌叙。

凌叙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但看起来仍然可怖。

萧至朝他伸出手，凌叙把没受伤的一边的手搭上去，借力站起来，萧至的掌心和指腹都有一层薄茧，触感有些粗糙。

凌叙很快松开手，坐进车里。

萧至从另一边上车，和他挨着坐在了后排。

稽查员问：“中校，去哪里？”

萧至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医疗区。”

凌叙在中午离开医疗区，没过多久又回来，还拖来一只受伤的手臂。

环境中依旧是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医护人员穿着白色和蓝色的制服，有条不紊地在楼内来来往往。

萧至带凌叙来了急诊部门，隔着清创室的玻璃，能看到医生正在给凌叙的伤口消毒。

清理伤口、缝针、上药，和之前地震后脑勺被撞到的处理一模一样。这番操作下来，凌叙终于长舒一口气，安下心来。

终于确认自己不会截肢了。

毕竟凌叙的人生准则之一就是，受点伤无所谓，疼痛流血也无所谓，影响到学业和工作就很有所谓了。

他可不想回西部大陆的时候变成独臂人士，在西部大陆，残障人士是很难找到工作的。

哪怕联盟硬性要求企业，设置一定数目的残障人士岗位，还是有大批的残疾人找不到工作。

有很多都是在怪物潮中幸存的居民和士兵，最后只能靠联盟微薄的救助生存，如果遇到突发怪物潮，还会成为最先被放弃的群体之一。

上完药，凌叙推开清创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等在走廊里的萧至。

他背靠着冰凉的白色墙壁，一只手插在制服的口袋里，另一只手自然下垂，微微仰着头，后脑抵在墙面上，整个人落拓地站在那里，更显出他身高腿长的优越比例。

听到开门声，萧至立刻睁开了眼，目光精准地落在凌叙被处理过的伤口上。

凌叙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举了举那只被妥善包扎好的手臂，语气诚恳：“我上完药了，谢谢你。”

“没事就好。”萧至站直了身体，视线在他包扎好的部位短暂停留，然后重新对上他的眼睛，微微颔首，“没什么好谢的。”萧至真心地认为。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平稳。

凌叙固执地摇了摇头：“不，真的谢谢你。”

至少，像来医院这样的事，他本可以独自完成，可每一次受伤，都是萧至亲自带他来处理，还要动用关系帮他隐瞒跃变人的身份。

凌叙觉得，即便是交易关系，萧至对他也称得上无微不至了。更何况，在平原区遇到的这些突发状况，确实会令人无措。

“刚才我真的很害怕。”凌叙非常真诚。

萧至静默了几秒，说：“真的那么怕，就不要出风头替别人挡子弹了。”

“我不是出风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太担心你了。”

凌叙感觉这样说也不太对，接着补充：“你可不能出事，我在整个平原区，只认得你一个有钱有权的原始人类，你要是出事，我可能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多余的担心。”萧至大步流星地往电梯方向走去。

“怎么会？”凌叙认为萧至非常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他跟上萧至，“文奇还说你是平原区最有天赋的飞行员，为了这个，也不能随便受伤吧。”

话音刚落，萧至突然停下，凌叙措手不及，差点又撞在他身上。

“我现在不是飞行员。”

“不代表以后一直不是。”凌叙语速飞快地反驳，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迈了一步，几乎与萧至并肩，“而且，你应该还是想回军队的吧？”

萧至沉默着，没有回答，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些。

“你的书房里，很多飞行相关的书就摆在桌面上，一看就经常翻看。”凌叙顿了顿，声音低了一点，像是解释，“我打扫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绝对不是故意看。”

“随便。”萧至淡淡扫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去。

真是一个不坦诚的人。凌叙看着萧至挺拔却格外沉默的背影，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着某种沉重的氛围。

他快步跟了上去，自认为巧妙地转换了话题，语气也轻松了些：“你要去找的那个证人，他没事吧？文奇找到他了吗？”

“找到了。”

“所以，S01的走私案能顺利解决了吗？”

“不能。”萧至言简意赅。

“哦。”

“多担心一下自己。”萧至指指他的胳膊，“你确定明天还能去种植园上实践课？”

“不会影响，我很有毅力的。”凌叙觉得可以坚持。

“最好是可以。”

从医疗区出来，萧至和凌叙依旧坐在后排，窗外的景物在飞速倒退。

“现在要去哪儿？”凌叙问。

“回海关中心。”萧至说。

“我也要去吗？”凌叙又问。

“你在海关中心下车，坐地铁回家。”萧至又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臂，“没问题吧。”

“没问题。”从海关中心到居住区，不过两站地铁的距离，凌叙早就对平原区的交通轻车熟路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了望窗外，夕阳正缓缓西沉，给天际线染上了一层熟悉的橙红。

这个时间点，萧至还得回海关中心，看来他今晚又要加班了。

车缓缓停下，很快就到了海关中心。

高楼上的圆形标识很醒目，在夕阳的光线下反射出暖色调的光线。

楼前的场地上，停着许多军用车辆，高楼后面，就是庞大而高耸的跨陆轻轨。

轻轨站的底部由几根混凝土支柱支撑，站体外部是银灰色合金板和玻璃，在夕阳下反射出暖色调光泽。

高架轨道横亘在天际，在渐沉的暮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线条，两侧安装了LED指示灯，亮起星星点点的蓝光。

这就是传说中连接平原区和西部大陆的跨陆轻轨，也是凌叙回家的唯一途径。

虽然已经在网络上看过图片，但亲眼看到时，凌叙还是被震撼到了。

“看呆了？”萧至的声音响起。

凌叙回过神：“没有。”

萧至伸手替凌叙打开车门，凌叙走下车，萧至跟在他后面，目光越过凌叙的肩头，凝望着那座横跨天际的轨道。

“看那边。”萧至的声音飘在空气里，显得很轻，几乎要被晚风吹散。

凌叙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就在这一瞬，一列流线型的列车驶出轻轨站，车窗透出的灯光，在暮色中连成一道移动的光河。

就是这趟列车，只要坐上它，穿过那道大陆之间的屏蔽墙，他就能回到熟悉的世界了。

这个念头生出之后，凌叙的心里突然涌出一点伤感的情绪，像藤蔓轻柔但细密地缠绕了住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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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