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老大在郑南乐说第一句时,脑袋就炸开了,他没想到郑南乐连这事都查到了。
郑大虎下药时,郑老大汲取了他爹失败的经验,知道要不能放到水里,或者饭菜上,郑南乐会察觉到。
有些人天生嗅觉或者味觉灵敏,能尝到或者闻到不对。
不过大虎那孩子聪明,想出筷子浸药,以及将药压在碗底的办法。
不过郑南乐用筷子吃了饭,却没有被迷晕,他和大虎后来复盘,推翻了以前的定论,认为是二丫体质特殊,不惧那药,才会两次下药都没用。
毕竟,若郑南乐有所察觉,她怎么会用筷子吃饭吃菜,之后也没收起筷子和碗,保存证据?
可是此时郑老大蓦地明白,她哪是没有察觉,她分明是棋高一着,在看大虎的笑话。
这是什么怪物?
怎么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她到底怎么知道的?
她真不是什么山精野怪,拥有普通人不知道的能力?
郑老大恐惧得胃不断收缩。
梅兰花一愣,望向郑老大。
这事,她不知道。
为了隐密,全程只郑老大和大虎动手,大丫和梅兰花被瞒得死死的。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大虎的目的,意在二丫,她真以为大虎是想将大丫嫁给张屠夫,她对张屠夫给的聘礼疯狂心动。
大丫火速闪婚,对象还是她惹不起的谢建华,她不断可惜拿不到三百元聘礼。
女儿的聘礼已经没了,有钱的儿媳妇不能再告吹,这也是她积极前冲,想要撕咬郑南乐的原因。
郑老大强忍着畏惧,舔舔唇缓解下紧张,他小声开口:“你没有证据。”
“真没有吗?”郑南乐笑了起来,“那双筷子,还在郑家呢,看来大伯选择大虎哥坐牢了,好的,我知道了。”
郑南乐摸出笔纸,准备记录。
梅兰花猛地反应过来,去抢郑南乐手中的笔和纸,她再无知也知道,一旦有了记录,她儿子就得去坐牢。
她不能有个坐牢的儿子,她儿子是高中生,绝对不能坐牢。
“二丫,不要了,这份工作,你大虎哥不要了,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就饶他这一次,他再也不敢了。”
郑南乐轻易躲过梅兰花的抢夺,笔尖落到纸上,视线冷漠地瞧向梅兰花。
梅兰花心缩了下,似被匕首穿过,疼得人心发颤,她福灵心至,“二丫,我们不会打扰你,永远不会,老四一家也不会。”
她害怕了。
之前看着爹和当家的对她做了那么不好的事,二丫都没发作,还以为二丫不会计较,谁知道二丫不是并非不计较,只是都默默地记在心里。
爹这么纵容二丫,是不是也是被二丫拿捏了把柄?
郑南乐惊讶,“大伯娘,您怎么活了这么久,还这么天真?别人打了你一巴掌,只一句我再也不敢了,你就会当此事不存在了吗?”
“大伯,你说呢?”
“一百,我们愿意赔偿一百。”郑老大开口。
郑南乐笑眯眯的,暗道,郑老大和郑老头不愧是父子,开口都是一百。
只是,郑老头可以用钱买无事发生,郑老大不行。
郑大虎不是个会消停的,而郑老大,管不住郑大虎。
“大伯,”郑南乐轻声地笑,“我之前给的惩戒,还不够大虎哥自省害怕吗?”
“我如此警告,大虎哥依旧不消停,两口一张就要我的工作,大伯娘那一跪几乎断了我前程,大虎哥如此聪慧,又如此执着,我害怕呀。”
郑南乐看在二丫的份上,对郑家人其实有一份宽容在的,轻易不将事情做绝,可是她的宽和仁慈,被人当做了软弱。
她轻轻回敬一下,大虎不仅不知道消停,还继续找她麻烦,二丫的面子,也就够庇佑他这一次。
“二丫,我保证,大虎不会再盯着你的东西,他会离你远远的,你就放过他这一次。”
郑南乐面色凛然,“大伯,你这是在教唆我包庇?看在咱们血亲份上,我就当做没听过这话,我身为人民公安,怎么能因私废公呢?”
说着,她瞧着郑老大,又绽放个笑,“大伯,我今晚回去一趟,让大虎哥在家等着我吧,逃了就成逃犯了哦。”
郑老大浑身发冷。
郑南乐的这个笑,好似食人的花,重重花瓣将人缠得死死的,只能一动不动,让人绝望等死。
他想伸手去阻止郑南乐,又担心那句话说不好,又被郑南乐嫉恨,他僵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梅兰花忙起身,又要给郑南乐下跪,郑南乐将最后一根面条吃干净,转身走了,恰好避过这一跪。
梅兰花忙起身去拉郑南乐,“二丫二丫,求你了,你小时候,大虎哥也抱过你,看在你们一同长大的份上,”
她都不敢说放过大虎,生怕郑南乐也给她扣上一个教唆包庇的帽子,她哽咽哭泣,只低低地哀求,“看在你们一同长大的份上……”
郑南乐瞧了郑老大一眼,道:“对了大伯娘,大伯也给我下过药,这事你是知道的,你是选择大伯,还是选择大虎哥?”
梅兰花身子不自觉颤抖,去拉郑南乐的手无力垂落,她跌倒在地,望着郑南乐,似在瞧什么艳丽的毒蛇,能逮着人就是一口。
“大伯娘好好想清楚吧。”
郑南乐说完准备走,这时,一个大娘没忍住开口:“小姑娘,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怎么能逼长辈下跪?”
郑南乐说话声音小,旁人没听清她说的话,但是梅兰花的哭诉与哀求众人瞧得清清楚楚,本来一开始众人不打算管闲事,但梅兰花那一跪,众人就忍不住了。
跪天跪地跪祖宗,哪有长辈跪小辈的理?
郑南乐没理会这个大娘,只回头笑望着梅兰花,“大伯娘,我逼你了吗?”
“没有没有,”梅兰花连忙摇头,“是我的坏心肝,想靠下跪逼迫二丫。”
郑南乐又望向大娘,“大娘,还有事吗?”
大娘讪讪地开口,“不好意思啊小姑娘,是我误会你了。”
郑南乐朝大娘礼貌地点点头,离开国营饭店。
当晚,郑南乐履行自己的话,回到郑家。
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郑家人吃过饭,各自洗漱各回各家,郑南乐瞧了瞧郑老大家的门。
梅兰花开门,瞧见郑南乐,吓了一跳,她讨好笑道:“二丫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饭。”
“别忙。”郑南乐进屋,屋子和郑南乐那间屋一样布局,前边客厅,用柜子隔出个空间,后边的床,原本客厅还用布给郑大丫隔了个小床,现在郑大丫出嫁,那布帘收起,小床当矮塌靠墙,空间一下子宽敞不少。
郑南乐挑了个单独的小凳子坐下,笑问梅兰花,“大伯娘,选好人了?是选大伯,还是选大虎哥?”
郑南乐敲门的动静没有克制,整个郑家都听到了,郑老头和郑老太对于郑老大这边的事万事不管,就当没听到,郑老四媳妇悄悄走到门边,听郑老大这边的动静,大虎直接从杂屋出来,走进自己父母房间。
听到郑南乐的话,他恨声道:“二丫,你确定要做得这么绝?”
郑南乐笑容不变,“不是大虎哥先做得绝的?难道世上只许大虎哥狠心绝情,别人都得宽仁大度?”
“还有,大虎哥说得太严重了,只是去农场改造一下而已,最多一年两年,大虎哥就回来了。”郑南乐眯着眼笑,这笑容落到大虎眼里,比天上的月还要寒凉。
他后退两步,靠在门上。
郑南乐打量下他,面色惨白,唇..瓣.无血色,整个人精神萎靡,似那种久病不愈的模样。
郑南乐暗暗赞叹,小陆大夫不愧是小陆大夫,这半月不到,郑大虎的身体就垮了。
“二丫,大伯娘真没骗你,你大虎哥身体垮了,不知道那些小混混打到哪里,估计伤了内脏,你大虎哥干不了重活农活,要是他去了农场,他活不下去的啊,二丫,大伯娘求你了。”
梅兰花又要跪,在二丫笑吟吟的视线下,又跪不下去。
“看来大伯娘选择大虎哥了。行,那大伯去农场改造一年吧,证据我都有。”郑南乐望向郑老大,“大伯,明早跟我走。”
“不不不,我没选我没选。”梅兰花疯狂摇头。
“我和二丫走。”郑老大开口,精气神一下子就泄了。
“不不不,”梅兰花望望郑大虎,又望望郑老大,又望望郑南乐。
郑南乐笑意吟吟的,但莫名的,梅兰花没敢开口。
“大伯能主动自首,很好,看在咱们亲缘份上,我争取替大伯减减刑。”
郑南乐转身,对上眼含恨意的郑大虎,她挑眉,“大虎哥,这次大伯替你挡了灾,你再惹我,就没人替你挡灾了,毕竟大伯母没有犯罪。”
“大虎哥好生想想吧。”
郑大虎眼睁睁地望着郑老大跟在郑南乐身后,走出屋子,走出院子,彻底融入夜色之中,就好似他的前路,他的未来,如眼前的夜一般,看不见半点光明。
郑大虎抓着头发,满脸痛苦。
他为什么一开始没听他爹的,不去惹她呢,为什么他爹不坚决一些,拒绝他呢?
被报复后,他其实也不想再招惹二丫,是张屠夫,他断了腿,又烧了一场,遭了一场罪,毁了身体,他认为是光着身体受了寒才会造成这种后果,不甘心二丫这个始作俑者毫发无损,逼他找二丫不痛快。
想起自己被做局欠的一千元,又想起那凶神恶煞想要断他手的赌徒,郑大虎心生更大的恐惧。
他内心挣扎着,笑吟吟的二丫,和凶神恶煞的张屠夫,在心里反复横跳。
权衡许久,他冲了出去,气喘吁吁地赶上郑南乐,“二丫,我去农场。”
去了农场,无论是二丫还是张屠夫,都没法再威胁到他了。
郑老大气得跳脚:“你这破身子,去农场还能活?你爹我去,我身体好,挨得住,也就一年,时间不长。”
“我去。”郑大虎开口,“本就是我惹的祸,该我承担。爹,我该听你的,是我过于贪婪了。”
郑南乐眉头微挑。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自私自利的郑大虎忽然要去农场,有意思。
郑南乐在郑大虎身上落下一缕精神力,笑道:“哎哟,大伯,大虎哥,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忍见大伯和大虎哥骨肉分离,这样吧,”
郑大虎眼睛一亮,暗生期待。
同时心想,女人就是心软。
瞧见点温情,就忘了自己受的伤害,想大度成全。
“我再给大伯一家四天考虑,下周一前,给我答案。”
郑大虎眼睛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