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第119章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不是回太晨宫的路啊。”御风而行的凤九蹙了蹙眉，抬头去看东华，“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吗？”

“没有，回家了。”

“回哪个家？”

“碧海苍灵。”

碧海苍灵，凤九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不仅凤九，这世上除了少绾以外没有任何看过碧海苍灵的人还活着。凤九的印象中只听东华提起过一次小时候的事情，说他睁开眼睛就开始杀戮，所以碧海苍灵在所有人心中其实都是血染成的一片荒凉腥臭之地，不值一去。后来东华成为天地共主，谁都知道碧海苍灵是他的地盘，自然无人敢不请自来，除了少绾这唯一的朋友，谁都不知道天地而生的东华出生在什么样的地方。

“咦？怎么不是回九重天？”

“你不记得在善启王府的后花园里跟我说过的话了？”

凤九皱起两道好看的眉，她在善启王府说过的话未免也太多，哪里记得是哪一句呢？

他好笑的看她：“那时你说天族有很多人都在防我，你心疼我，所以要跟我一起住到碧海苍灵来，说完又觉不妥，慌慌张张的改口让我自己一个人住过来。”

凤九小脸微红了红：“啊...你说这个啊...”

“我从来没有家，不管是太晨宫还是碧海苍灵亦或是月到风来，都只不过是一个住所罢了，但如果你喜欢碧海苍灵的话，那碧海苍灵以后就是我们家。”

“嗯！我喜欢这儿！再不管那帮腐朽的老神仙了！他们就知道欺负你，没一个好人！”她捏着两个小拳头忿忿地说，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姑姑姑父团子除外，白家人都要除外，还有师傅也要，还有折颜。”

东华忍俊不禁：“你就不怕碧海苍灵是个吃人的地方？”

凤九想起东华的过往，若那果然是血腥之地的话...她摇了摇头，坚定道：“那也比九重天好。”

“我可是寒门出生，你不后悔跟我回去？”

“不后悔！我们走吧！”她为表决心，还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再走快些，根本没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所以等拨开云雾看到碧海苍灵时，凤九惊愕得几乎要吞下自己一只拳头。

碧海苍灵，在天之尽头。连绵险峻仙山中间围出一汪碧海灵泉腾腾冒着仙气，这灵泉少说有半个北海大小，浩渺灵泉上如陆地般开满各色花木，蝶莺鸟雀来往不歇，藕花深处有一二小舟，仙娥泛舟湖上，遥遥可闻采莲之音，灵泉正中矗起一座巍峨庞大的宫殿，穿梭着井然有序的来往仙娥。

“好美...”凤九忍不住喃喃自语，看得有几分痴了。一向只以为青丘最美，但青丘的美玲珑小巧，连青翠的山峰也显得格外秀气，碧海苍灵却美的大气磅礴，所以这样的地方才能生出东华这样的人物来么？

他含笑看她：“想不想在灵泉上走路？”

凤九抬眼看他，可怜的抿了抿嘴：“可是我不会水...”

他笑了笑，带她降了下来稳稳落在碧绿的水面上，偶有波澜的水面在东华足下乖巧平静，凤九天性怕水，此刻紧紧挂在他身上不敢松手。

“你跟着我的步子，掉不下去。”他温柔的哄她，“来，试试看。”

凤九咬了咬唇，探下一只莲足，鞋尖沾了沾水面，然而它仿佛有灵性一般，稳固如同一面镜子，凤九心下惊喜，一双手仍旧抱住他，将另一只脚也放了下来。

“真的不会掉下去！”她惊喜的松开他，欢快的蹦了蹦，脚上的铃铛叮咚作响，好似天籁。

他牵着她的手，朝前走去，脚步所经之地皆如镜面，一旦离开，镜面又重新变回灵动的水波。

“这也是门法术？”

“不是，只因我是碧海苍灵的主人，你一个人的时候要么腾云要么泛舟，记住了么？”

“谁要腾云啊？我要你天天陪我散步！”

他莞尔一笑，自然是同意的。

凤九只顾足下，碧绿的海水十分清澈，但深不见底，遥遥可见些水草鱼虾。

“这里头有鱼啊。”

“当然。”

凤九正看得起劲，采莲舟从另一个方向驶来，舟上两个漂亮乖巧的小宫娥看见东华牵了凤九走来，连连行礼：“帝君，夫人。”

东华清冷的目光微微扫了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在采莲子吗？碧海苍灵也有莲子？”凤九好奇地问，想起凡间做夫妻的时候，她的陛下就曾经让采莲女登舟采莲。

“是。”宫娥恭敬的回答，“帝君吩咐奴婢们酿藕花酒，说夫人爱喝。”

“那你们忙去吧。”她顶着甜蜜的笑脸对着两个小宫娥说道。

二人又是屈膝行礼，而后撑杆离去。

凤九正要和东华说话，平静的脚下起了细小的波澜，几尾速度极快浑身粉色的鱼朝他们游来，足有人半臂长短，待到凤九脚边，乖巧的探出头来，竟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对着凤九一个劲儿的叫着夫人，夫人。

“东华！它们会说话！”凤九激动的拉扯着他的袖子。

东华莞尔：“这种鱼叫美人面，会说话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会说话的鱼啊！”

“美人面只在碧海苍灵才有，你当然没见过。”

“那它们怎么知道我是夫人？”

“若无这点能耐，怎配留在我碧海苍灵？”

“夫人，夫人...”几尾美人面活泼的在她身边蹦来蹦去，溅起一朵朵水花，沾湿了凤九的群摆。

东华微蹙了蹙眉，它们便像孩子般害怕的统统沉下水去。

“不许你凶它们！”凤九鼓着腮帮道。

东华默了默，有些无辜道：“我都没说话...”

凤九笑着缠上他的胳膊：“你告诉我，它们喜欢吃什么，我要赏它们。”

东华好笑的摇摇头，抬眼看了看四周，牵着她的手朝一棵开满浅兰色小花的树走去，花瓣成蝴蝶的形状，只有人拇指指甲大小一片：“这种花叫春风笑，花瓣是美人面的最爱，你试试。”

凤九闻言连忙松开他的手，一双小手在树上乱抓，然后蹲下身子来：“小鱼儿？快看这是什么？”

她试探性的抛了一片花瓣在水面上，很快有张淘气的小嘴凑上来张嘴一口咽下，旁边来得迟的发出闷闷的委屈声，一声接着一声，惹得凤九心怜不已连忙爱惜的说着：“别抢别抢，这里还有很多呢。”

她这样说着一扬手，花瓣纷纷扬扬朝四面八方而去，缓缓落在了水面上，几尾小鱼飞速游去一口一片的吞下，吃了个欢快。

“它们真有意思！”凤九回头对着东华灿烂的笑着。

“你住久了就知道了，碧海苍灵有意思的事情多着呢。”他重新牵了她的手朝宫殿走去。

巍峨的宫殿前铺了一道玉阶连着水面，凤九拉着东华的手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阶，立刻有十八个衣袂飘飘的宫娥上前来：“帝君，夫人。”

东华仍旧懒懒的没有吭声，拉着凤九往里头去。

“东华，我刚刚看水面上好多地方都空着，我可以种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当然，帮我种些胭脂菜和冬葵菜，再来两颗忘忧树。”

“好！”她兴奋的抚掌，已经开始在脑子里盘算着该在什么地方种什么东西了。

“西边那块空地留给我，别的地方你自己看着办。”

“对了对了，还要种上你最喜欢的佛铃花，这里吹什么风？”

“东风。”

“在风口上种一片佛铃花，风吹来的时候扬起佛铃花的花瓣纷纷扬扬的就像下雪了一样，你说好不好？”

“好。”

“嗯，我看这外头你都布置的差不多了，我也没什么可添的，以后想到了再说吧。我去看看这宫里怎么样，够不够住！我们住哪儿？”

“九华殿。”他拉着她的手踏入寝殿。

“这不是太晨宫的九华殿么...”凤九站在牌匾下有些哑然，想起太晨宫里的九华殿当年因无意重了她的名字被东华改成了临华殿，这一直是她心里的一块伤，不自信的时候总是不经意地想他就这样讨厌她么。

“我一直想避开你，连看到你名字里的一个字，想到我们无望的将来都觉得心痛不已，所以才把殿名给改了。”他在她身后温柔的说道，“可我用了三百年的时间才发现，原来你的名字从来都不是刻在这块匾上，而是刻在了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