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童子蒙精通医术,及时对他外祖父进行了急救处理,老人才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不过那过程还是挺吓人的。
卫观颐没料到童子蒙的态度竟如此强硬,居然为了自己直接顶撞他外祖父。卫观颐的心里虽然挺不好受,但他不愿卿儿为了自己,做那将自己外祖父活活气死的不孝子孙。所以,在知道老人性命无虞后,他便趁童子蒙还在给老人施针的档头,偷偷离开慕容庄先回侍郎府去了。
不过他在走之前,还是跟丁管家多叮嘱了几句,让丁管家待会儿转告童子蒙,说他是因为怕老人醒来之后见到他又会犯病,所以才暂时回避的,让童子蒙不要多想,也别替他担心,先照顾好老人再说。
果然,童子蒙等他外祖缓过来又睡过去以后,才发现卫观颐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他急得追了出去,却被丁管家一把拦住,丁管家赶紧把卫观颐先前交代的话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童子蒙听。
童子蒙低垂着脑袋,心里无比难过,好好的休沐日被弄成这样,他现在真是后悔极了。他恨自己,昨日为什么死活要把卫观颐拉到慕容庄里来,如果他们像以往那样窝在侍郎府里,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他俩的事迟早还是要跟家里人说的。毕竟他跟卫观颐是认真的,他也希望能得到家人们的祝福。他只是一直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告知给家里人,所以才一拖再拖,结果没想到会被他外祖父亲自撞破,搞得两边都措手不及。
童子蒙把卫观颐叮嘱的话听了进去,他知道,卫观颐此刻心里也一定很乱,他若不管不顾地追过去,也只会让卫观颐更有负罪感。而且,只要外祖这边一日说不通,他追过去也是白瞎,说不定还会对卫观颐造成更深的伤害。所以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怎么把外祖说服才是硬道理。
沈老悠悠转醒,看到守在床边一脸呆滞的童子蒙,又再下意识地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那张他不想看到的脸,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感觉到床上有了动静,童子蒙这才从自己失神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看着老人,关心道:“外祖,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沈老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小外孙,想起他先前说的话,控制不住地老泪纵横,“卿儿啊,难道你真的狠得下心来不要外祖了吗?”
童子蒙心里五味杂陈,面对老人那乞求的目光,他只得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先隐在心中。“孙儿怎么舍得不要外祖呢?孙儿刚才只是……只是一时脑子发热、才出言不逊冲撞了您,把您给气得晕倒,希望外祖您……不要怪孙儿不懂事才好。”
“不会,外祖当然不会怪你,”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童子蒙也赶紧伸出手将老人的手一把握住。
“外祖知道我们卿儿是孝顺孩子,不是故意要气外祖的。其实外祖刚才也不对,不该不顾及你的感受说出那样的话来,所以才逼得你不得不顶了两句嘴。你也千万别生外祖的气,啊?”
童子蒙见老人像哄孩子似的哄着自己,知道老人是主动放下了身段在跟他示好。他其实并不怕谁跟他硬来,反而最怕这软钉子,这让他有一种有气无处使的无力感。
童子蒙心里惦记着伤心离开的卫观颐,着急自己不能跟过去陪他,为了哄着身体有恙的外祖,他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地继续留在这里,所以心里也很憋屈。但再怎么憋屈也只能忍着,只得口是心非道:“孙儿怎么会生您的气呢外祖,孙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
沈老知道他哄着自己也是口服心不服,便借着身体不好,说想留下来住几天。一是想要跟外孙多培养培养感情,享几天天伦之乐,二来也是想试着跟外孙好好做做思想工作。
童子蒙当然清楚他外祖的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将他钉牢在慕容庄里,不让他去找卫观颐。他为了卫观颐说的那番话,也只能身在曹营心在汉地乖乖待在慕容庄,先陪好自己的外祖。
爷孙俩明明想的是找机会说服对方,结果两人都没有再主动提起卫观颐,生怕这难得的几日平静,又因为卫观颐而破坏掉并不牢固的祖孙情。
好在丁管家有眼力见,知道小主子心里记挂着谁,便每日派人去侍郎府,将那边钟管家记录下来的每日大小事拿过来给小主子。
每晚等沈老睡着以后,童子蒙便回到房间迫不及待地将册子拿出来看,睹物思人。钟管家心细,册子上记录的琐事事无巨细,将卫观颐每天穿的什么衣服,吃了几碗饭,几时出的门,几时回的家、几时上的床都记得清清楚楚。末尾还会留一句:夜渐凉,公子昨夜依然未关窗,又开了一晚上。
童子蒙看着心里很是难受,他知道卫观颐开着窗其实就是在等自己、可他却回不去。他们对对方的想念,何尝不是一样的?
他去找自己当初刻的那座他俩互相依靠的木雕,却发现怎么都找不到了,就去问丁管家,才知木雕已被卫观颐给要走了。
“哥,我的后背永远只留给你,我也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依靠,我绝不会跟你分开的,你信我。再耐心等等,我很快就会回去陪你,我保证。”
沈老在慕容庄的这几日,其实也没有表面上看着的那般高兴,他看着爱孙日渐消瘦下来的脸庞,眼底下越来越重的青色,还有成天恍恍惚惚的神情,就像失了魂儿似的,甚至连笑好像都不会了。人虽然老老实实地陪在自己身边,但心却不知道飞去了哪里,看得沈老是既生气又心疼。
他扪心自问:自己棒打鸳鸯真的做错了么?长得如此一表人才的俊俏孙子,不想着传宗接代多生几个漂亮孙子好继承他的优良血统,偏生去喜欢一个无法生养的男子,他怎么甘心?
还有卫家那孩子也是,除了跟自己孙子那不能对人言道的关系让他不喜外,其它各方面他其实都很满意。做兄弟不就挺好的么,彼此扶持、互相照顾,这样明明也可以过一辈子。你说长那么漂亮一孩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而且年纪轻轻就做了侍郎,什么样的姑娘他找不到?对了,他以前不是还有个京城第一美的未婚妻吗,那不就能证明他之前其实是喜欢女子的呀。所以,是不是只要想办法让两人早点断了这不正常的关系,就能让他们重回正轨,让二人都能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既心疼孙子,又不肯让步的沈老,在经过短短几日跟孙子貌合神离的相处后,眼看着孙子日渐憔悴下去,他也坐不住了,便提出要回他自己的园子去,眼不见心不烦。
这话才刚一出口,沈老便敏锐地捕捉到孙子原本暗淡的眼睛里闪过一道亮眼的光,沈老心里直叹气: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儿大也一样不中留。
既然自己的孙子说不通,那不如去找找卫家那孩子说说试试?那孩子好歹比自己孙子年长那么几岁,应该要更明事理一些。尤其在见到自己宝贝孙子那幅不值钱的样子后,沈老的心里更是堵得慌。他觉得在那二人之间,卫观颐的话语权应该要更大一些。
所以,是不是只要能说服那孩子放手,自己的孙子就能拉回来?
沈老心里有了主意后,便说起风就是雨,马上就让丁管家去备车马说要打道回府。童子蒙说要亲自送他回园子也被他拒了,他说怕暴露了童子蒙的行踪。
童子蒙就没再勉强,目送着他外祖上了车,等马车渐行渐远后,爷孙俩就各怀鬼胎地往同一个地方奔去。
沈老万万想不到,他前脚才刚离开,他那刚才还蔫儿了吧唧的小外孙就马上精神抖擞地出了门,甚至比他还先一步到了侍郎府。
卫观颐这个点儿也才刚到家不久,他这会儿正在厢房里换着衣服,结果有一双手突然从身后伸出来揽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一张脸也贴上他的后颈,轻声说道:“你怎么瘦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