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醒来时,浑身酸痛,后脖颈的钝痛尤为明显。他用力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意识慢慢恢复。身下摇摇晃晃的车轮声告诉他,他人在马车里。
他刚想起身,微微一动,某处撕裂一般的痛传遍四肢百骸,无色倒吸一口凉气,很快便明白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羞愤难当的强忍着疼痛支起身体,连呼吸都打着颤,转动着半睁半闭的眼睛,打量着这宽敞的马车。
马车的另一头,坐靠着一个男人,雪白的中衣随意披在肩头,和几缕随意垂落在肩上的墨发形成鲜明对比。暗影隐藏了他半张脸,但掩盖不住他满身煞气。此刻,男人微微撩起眼皮,冷冷睥睨着无色,轻启薄唇,声音冰冷:
“醒了?”
冰冷的声音让无色心头一颤,他杏眼里带着怒气,脸色铁青的瞪着马车那头,昏暗里,只能看清那人冰冷如刀削般的下颚。
那人冷冰冰的视线,看得无色心里发毛,他又气又怕。强迫自己对上那人冰冷的视线,腿肚子却微微发颤。
萧墨冷笑,极少有人敢这样直视他,胆子倒是不小。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
光洁圆滑的小脑袋,眉如墨画,杏眼如星,眼底的恨意像刀子一般指向自己,小巧玲珑的鼻子,还有因为气急了紧抿着的唇,脸色煞白。雪白如玉的肌肤上,却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青紫,一件绣着金丝边的墨色外袍滑落腰间。
看上去活像一只惴惴不安的兔子。
“你是何人?意欲何为?”无色声音颤抖,眼神凶狠却底气不足。
“上一个敢如此说话还直视本王的人……死的很惨”萧墨的眼神里满满的杀气。
无色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整个大晋国,能把杀人灭口的事说得跟喝水一样简单的王爷,只有一个,摄政王–––萧墨。
但凡是大晋国的人都知道,摄政王两年前北疆归来,每个月十四日都要纳妾。
每月十六,这个妾就会被抬着出府,死状极其凄惨,最后全埋在摄政王管辖的深山里。
此事百姓们敢怒不敢言,摄政王大权在握,皇帝也只是个摆设。所有大晋国的姑娘,每到初十就不敢出门了,生怕被掳了去给摄政王做妾。
无色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被摄政王掳来,他那时候只想着走小路回家比较近啊,天知道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今日就要死于非命。
顾不得身上的痛,无色四下找着自己的衣服。在身后的角落,一件月白色的僧袍被随意丢在那里。
无色心中的屈辱,在看到僧袍的那一瞬间胀满了整个胸膛。他颤抖着手,轻轻把僧袍拿起来,拍拍上面并不存在的灰,然后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要死,也要死的体面!
他盘膝而坐,不小心碰到伤处,痛得呼吸一滞。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抻了抻衣袖,又整理好衣襟,闭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动手吧!”
萧墨冷眼看着无色的举动,略带嘲讽的轻笑一声,把脸转向窗外。
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暗夜。
无色静静坐着,等了很久,也没发现萧墨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睁开眼睛,看到萧墨仍然一动不动,便慢慢起身。
浑身的疼痛叫嚣着,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骂着萧墨这个禽兽,连出家人都不放过,全然忘了出家人的恶口之戒。
他艰难的爬起来,咬紧后槽牙,双拳紧握,眼神发狠猛,不要命的往马车外撞去,重重的滚下马车。
很快,又被外面的护卫提着扔回了马车里。
他娘的!罪过!罪过!无色骂了一句他唯一会说的脏话,顾不得身上因为摔下车又增添的伤痛,满眼杀气的盯着萧墨。
萧墨回头,狭长的凤目微微眯起,周身的煞气大增,压得无色的表情从愤怒再次变为恐惧。
四目相对,无色很快败下阵来。他低头,看见僧袍脏了,赶紧拿手去拍那些脏东西。拍着拍着,视线就模糊了,眼泪顺着他白净的脸一直流。这一日的经历,受辱的他,还配得上这一身僧袍么?
马车晃晃悠悠,窗帘一起一伏。透过车窗,无色只看到漫无边际的黑夜。
看了一会,他再次闭眼,双手合十,默默念起了往生咒。
萧墨侧目,看着马车另一头,无色整整齐齐穿着月白色僧袍,闭着眼,那张雌雄莫辨秀色可餐的脸上还有淡淡的泪痕,口唇微微开合,正在低声念经。
若不是无色长得雌雄莫辨,加上当时已近黄昏,萧墨也不会误以为他是尼姑。情蛊发作的时候,邪念来势汹汹,手起肘落劈晕了他。撕开衣服才发现是个男的,但根本没时间再寻找下一个目标,只能将错就错。
绝世和无双两兄弟找到萧墨的时候,看着奄奄一息的无色,艰难的对视一眼。难道......以后他俩也难逃这样的命运?
“念的什么经?”萧墨听着无色念念有词,语带疑问。
“往生咒,提前超度一下马上就要死的我。”无色没好气的回答,头也不抬。
反正要死了,哪里还要管什么尊卑。
“呵!”萧墨冷哼,瞥了无色一眼,“你死不了的。”
说罢,又把眼睛挪到窗边,盯着无边的黑夜。
无色恨得要命,经也不念了,恶狠狠的盯着萧墨,想用眼刀把眼前的人捅上无数刀。
“再瞪,”萧墨突然凑到无色跟前,捏着他的下巴,凤目里透出危险的光,“本王就命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语气不紧不慢,听得无色心肝都在发抖。摄政王恐怖如斯,杀人如麻,他真的害怕了。深深地恐惧让他闭上眼,脸色青白,呼吸都快停止了。
马车外的天一直那么黑。无色惊觉,他的天,以后都没有光了。
无色被关进了一个狭小简陋的房间,小到什么程度?活动范围仅限于床榻外五步。
房间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窗户从外面被钉死,房门总是被锁着,只有送饭和洗漱的时候会打开。
被关进摄政王府后,萧墨再没出现过。
无色每日起来,除了被人伺候着洗漱吃饭,就坐着念经。他浑身无力,每日的膳食里都有软筋散,吃顿饭都能让他精疲力竭。
针对摄政王给他吃软经散的事,无色愈发怨恨萧墨。明明已经是笼中之鸟了,多此一举是要更多的折辱么?
怪不得传闻中,那些十四被抬进来,十六就被送出去的妾,会死的这么惨。
摄政王就是个禽兽!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死了要下无间地狱!每次念经结束,无色都会默默添上几句。骂完又赶紧说罪过罪过。
无色整日被关在屋里,屋外发生什么事他都不知道,当然他也不想知道。除了守卫换岗时偶尔交谈,无色听不到任何人声。
转眼过去一个月。十五日傍晚,来了几个太监,端来浴桶,恭恭敬敬的给他认真洗了个澡,无色开始恐慌起来,还在浴桶里就止不住的发抖,差点都站不稳。
上次他被摄政王打晕了,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醒来后浑身都是伤。这次……
其中一个太监还煞有介事绘声绘色的给他讲了如何服侍摄政王,听得无色愈发抖得厉害,甚至想找根柱子赶紧撞了一了百了。上辈子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这辈子要这样屈辱?
他突然又想起民间的传闻,那些妾室都是被折磨致死。无色不寒而栗,眼里都是绝望,属于他永久的黑夜,终于还是来了吗?
时间仿佛无限拉长,无色盼着窗外的天慢一点黑,再慢一点黑。他就这么坐在床上,哆嗦着念经。
临近丑时,开锁的声音在传到无色耳里,他一个激灵,然后挪动着无力的身体,慢慢缩到床头。他在抖,浑身的肌肉止不住颤动,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颤抖的双臂抱着自己同样颤抖的双膝,把自己紧紧的缩在角落里。
萧墨进来,看到如惊弓之鸟一般的无色,微微顿了一下。猩红的双眸里,映着无色的身影。
他圆圆的杏眼里都是绝望,还有止不住的眼泪,双唇颤抖着,却发不出一个音节。缩在那里,战战兢兢的看着自己,抖得厉害。
上个月的小和尚圆润可爱,眼前这个瘦骨嶙峋惊慌失措的小兔子,让萧墨不禁反思了一下是不是府里的厨娘厨艺不精,让这只小兔子瘦了这么多。
萧墨每走近一步,无色眼里的惊恐无措就多一分。他的双腿颤抖着不停地把自己往角落里缩,差点喊出声。
情蛊的毒素,在每一个月圆之夜爆发。萧墨渐渐失去了理智,他双眸猩红发亮,喘着粗气,周身像有一团火烧着,急需一个容器让他把火泄出去。
萧墨长臂一伸,猛地一拉,满眼绝望泪眼滂沱的小兔子就颤抖着跪坐到自己跟前。
精修过的啦,无色是个没有正式出家的和尚,他只是被和尚收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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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暗无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