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见曦光 第3章 江西山里的盛夏光年

一、山间的夜晚

七月的江西山区，夜幕降临得格外缓慢。苏曦躺在竹椅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渐渐隐没在山峦之后。奶奶家的老房子坐落在半山腰，每到夜晚便能听见清脆的虫鸣和远处溪流的潺潺水声。

这是她来到这里的第十天，也是第十个与陈默通过短信联系的夜晚。

竹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苏曦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老人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这部黑色的小灵通是奶奶平时用的，键盘上的数字已经有些模糊，屏幕也很小，每次只能显示短短两行字。

"今天帮奶奶摘了一篮子杨梅，手指都被染紫了。山里的杨梅比城里卖的甜多了，给你留了一罐，开学带给你。"

编辑完这条短信，苏曦反复检查了三遍，才按下发送键。随着"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她轻轻舒了口气，将手机放在胸口，感受着它传来的微弱震动。

等待回信的时间总是格外漫长。她仰起头，看见满天繁星如同撒在黑色绒布上的碎钻，银河横贯天际，清晰得仿佛触手可及。山风带着竹叶的清香拂过她的脸颊，带来一丝凉意。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苏曦几乎是瞬间坐直了身子，屏幕的微光在黑暗中照亮她期待的脸庞。

"谢谢。今天做完了三套物理卷子，错题本又厚了五页。"

简洁的文字，典型的陈默风格。苏曦却反复读了三遍，嘴角不自觉地扬起。她能想象出他坐在书桌前认真做题的样子，眉头微蹙，手指因为长时间握笔而泛白。

二、城市的夜晚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一间小房间里，陈默正对着一台老旧的台灯出神。书桌上摊着厚厚的习题集，可他的注意力却全在手中那台同样老旧的按键手机上。

窗外是嘈杂的车流声和邻居家电视的噪音，夏夜的闷热让电扇也显得无力。可这一切仿佛都与陈默无关，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几行简单的文字。

他注意到苏曦的短信里有个错别字——"杨梅"打成了"杨每"，这让他想起她平时在作业本上总是犯些可爱的小错误。犹豫片刻，他还是在回复的末尾加了一句：

"杨梅的梅字写错了。"

发送成功后，他并没有立即放下手机，而是盯着收件箱里越来越多的来自同一个号码的短信。这些天来，他的收件箱已经从清一色的10086通知，变成了充满生活气息的分享。

有苏曦拍的模糊的山景照片，有她抱怨物理题太难的文字，还有她描述的种种山里趣事。每一条他都小心保存着，甚至开始担心手机内存会不会不够用。

三、深夜长谈

随着夜色渐深，两人的短信内容也开始发生变化。从最初简单的日常分享，渐渐深入到更多内心世界。

"陈默，你害怕高考吗？"某天深夜，苏曦突然发来这样一条短信。

陈默正要回复"不怕"，却在按下发送键前删掉了这两个字。他想起父亲期待的眼神，母亲悄悄放在他桌上的补脑液，还有书桌上那叠越堆越高的复习资料。

"怕。"他最终回复道，这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承认这件事。

手机很快又震动起来："我也怕。怕考不上理想的大学，怕让爸妈失望，怕......"

怕我们以后要去不同的城市。这句话苏曦终究没有发出去。

陈默看着屏幕上省略号，第一次主动追问："怕什么？"

"怕物理拖后腿啦！"苏曦用一个玩笑带过了这个话题，"你要负责帮我补课哦。"

"好。"陈默回复得很快，甚至没有经过思考。

这个夜晚，他们一直聊到凌晨。从高考的焦虑，到对未来的模糊想象，再到小时候的糗事。陈默的话依然不多，但每一条回复都格外认真。而苏曦则像个打开的话匣子，把积攒了许久的心事一点点倒出来。

四、意外的沉默

然而就在某个特别的夜晚，当苏曦发出一条重要的短信后，手机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默，我好像有点想学校的梧桐树了。还有梧桐树下的那个人。"

这条短信她编辑了又删，删了又编辑，最终才鼓起勇气发出去。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手机却再也没有响起。

山间的夜越来越深，虫鸣声也渐渐稀疏。苏曦蜷缩在竹椅上，一遍遍检查手机信号。屏幕左上角的信号格时有时无，像是在和她玩捉迷藏。

"是信号不好没发送成功吗？"

"还是他生气了？"

"或者...他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各种猜测在她脑海中翻腾。夜风渐凉，她却固执地不肯进屋，始终将手机握在手中，生怕错过任何一条回复。

月光如水银般洒满庭院，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在漫长的等待中，苏曦不知不觉睡着了，手机还紧紧攥在胸前，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已经暗了下去。

五、天亮了

第二天清晨，苏曦被山间的鸟鸣声唤醒。晨光熹微，山峦间还笼罩着一层薄雾。她猛地坐起身，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心跳几乎停止。收件箱里躺着一条新短信，发送时间是凌晨五点十分。

"天亮了。"

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却让苏曦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跑到院子里的信号最好的位置，迫不及待地回复：

"你一夜没睡？"

这次回复来得很快："在做题。"

苏曦看着这三个字，忽然明白了什么。陈默用他一贯的方式，给出了最真诚的回应。他没有直接回应她的想念，却用一整夜的不眠和清晨时分的问候，说出了那些说不出口的话。

"今天也是想你的一天。"她鼓起勇气，又发了一条。

这次，陈默的回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快：

"嗯。"

虽然只有一个字，但对苏曦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望着远处层叠的山峦，第一次觉得，这个夏天也许不会太漫长。

而此时的城市里，陈默正对着窗外升起的朝阳。书桌上的习题集还摊开着，可他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远方的山间。手机里，那条"今天也是想你的一天"的短信，被他设置了永久保存。

在这个盛夏的清晨，两个年轻人隔着千山万水，却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