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无限 第36章 34.幕间：意外访客

夜川将黎明从浴室中抱出来，轻放在埃尔隆别墅主卧的床铺上。之前因两人凑合过夜用被子垒的三八线早在黎明生病在床的一周撤开了，此时一张床铺上，黎明自由地舒展身体，裹着被子酣睡。

夜川在黎明鼻头轻轻一点，惹得对方无意识地哼声，这才嘴角带笑转身出门。

今晚吕易笙也没有回来。夜川吩咐安东尼看好黎明，自己径直下到一楼，打开了地下室的门。这是一处装潢精美的明亮房间，藏在埃尔隆别墅的正下方。它与埃尔隆别墅完美拼接，是普罗米修斯的见面礼，只有夜川知道它的存在，也只有他才有资格进入这里。

而此时，这间地下室的茶桌前坐着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你来了。”客人说，“这地方虽然通风还不错，但我建议再加装冷暖系统。不然以人类的身体，在这地方待久了，早晚都会生病的。”

夜川拉开另一张椅子，在客人对面坐下：“不必担心，这里只用来和你这样的客人会面。想必你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对吧，真理？”

客人抖了抖，似乎在笑，巨大诡异的眼睛依然悬在半空。但与展露在众多玩家面前的样貌不同，此时那眼睛底下承托着一团庞大的黑雾，纤长扭曲得像一棵枯树。枯树的枝丫伸出长短不一的臂，无数细小的眼睛密密麻麻地嵌在黑色的树干与枝丫上，视线齐齐向夜川凝聚而去。

真理众多大大小小的眼睛弯成月牙：“其实，我很惊讶你会答应我的会面请求。”

夜川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目光冷静而严肃：“我也很惊讶你会以十分之一的真身与我见面。”

真理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如此才能彻底隔绝ζ的刺探。但你知道的东西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多。你之前在游戏中说自己丧失了部分记忆，看样子是记起来了？”

夜川依旧冷静道：“我有什么值得你关心的么？”

“呵呵，当然有。”

枯枝树杈样的黑雾伸出一缕，企图触碰夜川的双手。夜川眼神一冷，将小刀猛地刺入桌面，横亘在黑雾之前。

“啊，附魔的小刀。”真理的眼神突然露出明显的狂热，黑雾的触角卷上刀身，任由光芒将它腐蚀，“没错，这是δ赐予的能力。这么多年，祂无力干涉这个世界。能让祂冒着消散的风险保护的存在……由光芒包裹隐藏着真实的核心……我能感觉到，这怀念的、似曾相识的……”

夜川抽回小刀，黑雾触手没了落点，无措地在空气中徘徊。

“你想干什么？”夜川冷声问，“如果不给我满意的答复，你的十分之一真身今夜将不会走出埃尔隆别墅。”

“你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因此不会来自第十次终末。”真理的众多瞳孔直直对着夜川，“我是这个世界的管理员，我观察所有玩家，但唯独对你看不明白。放在以前，我或许会出于维护系统安全对真相掘地三尺，但现在，你是谁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

“虽然不想承认，我们现在或许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真理又笑弯了眼，“我为你小刀上附魔的主人而来。”

一阵掠影。夜川执着小刀，刀锋离刺穿真理最大的瞳孔只剩一个厘米。

黑雾触手轻轻推开了刀刃，光芒炙得它滋滋作响：“嘘，他睡了吗？别吵醒他。”

夜川看了它一会，将小刀收了回去。

他对真理说：“确实，我知道的比你以为的多得多。包括你的来处，这个世界的源头，以及第一终末那场悲剧的结局。”

真理的眼睛忽地瞪大：“你是……”

这次轮到夜川比了个“嘘”：“看来你还是当年的那只小眼睛。”

真理大得令人发怵的瞳孔露出罕见的震惊：“是你……你竟然能瞒着上面那些存在找回祂？你到底用了多少年？这么说来，δ这些年的衰弱是不是和你有关？”

夜川没有回答，当做默认。

真理的眼神变得恍惚而迷茫，仿佛全身上下嵌在黑色枝丫上的眼睛都在流泪。它就这么放空地呆了一会，一开始咄咄逼人的架子全无踪影。这诡异扭曲的怪物向夜川露出恳切的目光：“我能……我能看看他吗？”

夜川严词拒绝：“副本里看得还不够吗？新手副本里的那个道具‘盲盒’是你给他的吧？说来还要谢谢你，不然我们都可能见不到这一轮的他了。”

“‘这一轮’？什么意思……阴差阳错。”真理喃喃。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给我的感觉一直很特别，时常让我想起祂。现在看来，你在找一个叫‘克里埃特’的人，其实是‘Creator’，对吗？这是祂当年流落第一终末时系统加冕的名讳。我来找你是想证实我的猜想，无论采用什么手段——本来是这样的。但我没想到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家伙。”

“你要向上告状么？”夜川眯起眼，危险地看着它。

真理沉默片刻，眼神恢复了一开始的狡黠。

“‘夜莺’这个名字已经不存在了，对么。”

夜川笑笑，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我没想过你会先来递投名状。”他说，“我以为你会和其他世界线一样变成了祂们的走狗，看来‘原初’世界线上的你还是跟它们不一样。如果你没有过来找我，日后我也会想方设法杀死你，因为你窥探记忆、操纵精神的能力实在太讨厌了。”

真理：“……”

夜川严肃道：“现在有个问题。因为你不能说谎，如果祂们问起你，你要怎么办？”

真理摆动着黑雾触手，枝丫上的小眼睛四处转动，似在思考。

片刻，它回答：“真理说谎是有代价的。”

夜川看了它一会儿，叹了口气：“你好像永远都长不大。”

真理笑了起来：“从我还是一团意识体开始，我就很仰慕祂。你一定也能理解。我还记得，祂当时在‘笼子’里，捧着跑丢的我，给我唱摇篮曲。可我一点也不想睡，因为那是我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温柔’。”

夜川皱眉：“你把祂当妈？”

黑雾触手胡乱摆动，众多眼睛视线游移。

夜川正色：“那你应该叫我一声爸。”

真理：“……你已经和现在的祂，或者说他，□□了？”

夜川一个没坐稳险些摔到地上。

“我就知道，他怎么会和你好呢。”真理不怀好意地看他。

夜川怒道：“还有事么？慢走不送。”

真理舞动黑雾触手，企图再次接触夜川。

“再想读我记忆，我就把你和这个空间一起送到外太空去流浪。”

真理悻悻收手。

它撑起布满黑雾的枯枝身体，众多眼睛垂眸看着夜川：“今晚我很高兴。可是，我没法在副本里给你们帮助。现在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个，算是物归原主。”

黑雾触手蠕动着从枯枝身体里掏出一支长条状物。

【您已获得道具“星河”。】

这是一把长剑，其上镌刻着星空的花纹。夜川在接触剑柄的一瞬，那花纹活过来似的发出明灭的光，这如同呼吸的频率让夜川一时有种时空倒流的恍惚。

“看来它也认出了你。第一次终末大战之后，我被任命为系统管理员。打扫战场的时候，我发现它躺在灰烬里。”

“星河”是夜川几百年前的佩剑，锋利，强大。然而再所向披靡的刀剑也无法在绝望的重压下保护所爱之人，因此它的剑锋崩断一角，在主人仓皇逃离中被遗失在焦土之上。

夜川抚摸着剑柄，对真理道谢。

真理摆动着枯枝身躯：“希望这次，你能用它保护好他。那么，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夜川将“星河”收进道具栏，问：“普罗米修斯去哪了？”

真理想了想：“这次他去的是一个长线副本，接下来的半个月内他都不会回到卡提纳。如果你要和他见面，等你下个副本出来之后才有可能。”

“是么。”夜川说，“那‘火种’不得不迟些才能拿到了。”

“普罗米修斯？他也知道这些？”

“不清楚。但他是我的接头人。”

真理应声，然后蠕动着漆黑的身体，向故友道别。可刚要出门，它僵硬地扭过身子，众多眼睛可怜巴巴：“真的不能让我看看他吗？”

夜川冷声道：“他安静睡着的样子只有我能看。”

真理：……

“出于安全考虑，我不打算向他告知你的态度。你在卡提纳的天幕下布满了监视器，祂们的耳目无处不在。你身为游戏管理员，哪怕一点动摇都会被查觉。你知晓了一切，我不会让你败露。因为我会在你败露之前杀了你。” 夜川站起身，为真理打开地下室的门，“希望你这次，也能保护好他。”

真理众多眼睛再次齐齐看向夜川，仿佛从虚空传来的耳语坚定地说：“我会的。虽然他在我心目中远不及你对他的在意，但这是我仅存的……能纯粹地作为‘真理’而存在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