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外的圣骑士 [西幻] 第17章 17

意料之外的邀约。

参加骑士试炼的确在米茨的计划内，不过她本人没把握向维塔老师提起。

想想之前维塔疯狂劝阻她停止调查龙裔的事，就知道她不可能允许自己做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

尽管“范围”也是由别人决定的。

米茨得承认自己在之前的训练中表现得很差劲，讨厌用剑指着别人、讨厌支配别人的性命。

不过她并不讨厌成为骑士，成为像妈妈那样的人。

“不可以。她还没准备好。”果然，维塔抢先开口，“您根本不清楚米茨现在的作战水平。”

“我可以练习……”米茨手心莫名冒汗，不自觉提高音量，“从现在开始，我可以每天练习，直到你满意为止！”

“太迟了，米茨，太迟了。”

“你不能在还没结果前就否认我！”米茨不甘地争辩。

“你参加试炼的结果？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的东西。”维塔双手环在胸前，瞥了她一眼，“我不会同意的。”

她的语气很坚决，带着些许傲慢，又或许是年长者的经验。

但无论如何，都没法找个比这更合适的沟通方式。

米茨和杰莲娜一样是机会主义者，虽然前者不会向她的母亲表现得那么极端，但也只是因为她还太小，更看不清机会之下潜藏的危险。

去往王都戈尔温的路途遥远，一路上还要经过许多未曾踏足的领地，并非每位领主都对卡贝尔家族带着尊敬与善意。

维塔很快就要启程返回边境，无法陪同前往。

想来想去，能陪在米茨身边的人就只有……

维塔凝视着角落里，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的菲特利斯。。

派去打探的人毫无收获，菲特利斯像是突然出现在王国的幽灵，就连以往的任职记录都查不到。

她极有可能是某位贵族秘密培养的廷臣，被派来完成某个任务。

但菲特利斯和杰莲娜认识，这件事又给她的身份留下了另一种可能。

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觉得让米茨尝试一下会有什么损失。”伊格的语气依旧平和，“想想看吧，王国需要有新的骑士站出来，而莱落，需要一位强大的新领袖。成为骑士的米茨不至于处处受限，被迫跟莫名其妙的人周旋。”

说到这儿，她快速瞥了眼站在远处的菲特利斯。

“她可是杰莲娜的女儿，我们得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维塔加重声音重申：“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她。”

“正因为未来难以预料，所以一次次的尝试才有趣，不是吗？”

“据我所知，她没有太多尝试的机会。”

“维塔。”

转瞬间，伊格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就死死盯住她。

她不再叫她伯爵，这个称呼于她来讲可有可无：“这是个糟糕的借口。如果接下来你说不出比这更好的理由，我不会在乎你有什么看法。”

很明显，伊格已经失去耐心，气氛剑拔弩张。

“她的安全。”维塔罕见地沉下语气，没有发火，“如果您能给予一个保证，确保她的安全不受威胁，我很乐意看到她替自己搏一个好名声。”

伊格眸子沉了沉：“既然是我的邀请，自然会保证她的安全。”

米茨夹在两人中间，插不上话，只能时不时把祈求的目光投向维塔。

她总是这样，等待着对方心软，放她“自由”。

最终，书房里的争执以维塔的离开结束，她留下一句“我会考虑”，背影很落寞。

==

深夜，沉闷整日的天空中飘起雪花，壁炉里的柴火被烧得噼里啪啦。

米茨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盯着偶尔蹦出的火花，不知道在想什么。

菲特利斯已经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一个钟头，这是米茨要求的，但此时此刻，没人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米茨只是觉得有个人陪着会好受些，可那个人不能是维塔老师，她因为大公的到来变得慌张、因为那场争执变得奇怪。

米茨从未见过她能连着打翻两次餐盘，除了醉酒的时候。

这个时候，米茨能稍稍体谅她作为长辈的忧虑。

维塔很担心她的安全，可缩在领地就能解决问题吗？

领地里的龙裔，还有利用龙裔血做邪恶实验的塔尔德男爵，米茨相信自己不是唯一对他们的存在感到震惊的人。

蒂娜的信里也提到过，龙裔血被售卖给许多人，也包括在王都的买主。

那些潜在的危险，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来，把王都和更多地方变成第二个莱落。

数不清的人因此死去，幸存下来的孩子像她一样失去母亲。

到那时，一切都晚了。

“你觉得……”米茨开口，同时抬头看向菲特利斯。

但她没说完，又把头埋下去。

意料之外，菲特利斯主动开口：“您想说什么？”

“去王都，参加骑士试炼。”米茨感谢她问了，“我应该去吗？”

“您指哪个方面？”

“就……成为骑士啊，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伯爵说得没错，以您现在的实力，不能保证您在试炼中合格。您参与试炼的事很快就会传开，要是最后您没有成功，对您不利的言论将变得更多。”

菲特利斯诚实得要命，米茨就知道，不该期待她能夸自己。

但她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渴望被肯定，哪怕来自一个讨厌的家伙、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知道。可万一呢？万一……我的对手比我更弱？”

菲特利斯沉默了，不打算回应她有些过头的妄想。

“讨厌的家伙……”米茨嘀咕。

“您还更应该考虑另一件事。”菲特利斯开口，“大公的邀请，是否真是为了拉拢您？”

“她不像是有别的想法。”

从见到她后，米茨就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唯独在她提到清剿龙裔的时候，这种感觉变得很微弱。

她们的利益变得一致了，不管最初的原因是什么，眼下都不想看到那种生物伤害更多人。

“今天早上你说妈妈不会吝啬把朋友介绍给我，唯独漏掉了卢旺大公，是什么意思？”米茨想起白天的事，不对劲的不止维塔老师，“你知道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她说着便板起脸：“全都说出来，不许隐瞒。”

菲特利斯眼睛微微眯了下，替她拉了拉快要掉下去的毛毯。

米茨抓住她的手：“可不可以请你回应我的要求，而不是关心这种小事？”

她手心有着滚烫的温度，却并不灼人，只是恰到好处地让人感受到她的存在、渴望。

菲特利斯把手抽出来，背在身后：“您应该清楚公爵的性格，对谁都友善，甚至慷慨地帮助不相识的人。”

“这个我当然知道。”米茨回忆起从前，妈妈总是帮助城里的平民，就连邻近的领主找她帮忙，无论多么危险，她都会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米茨很不理解她的行为，但杰莲娜总是微笑着解释，友善会为她带来许多朋友。

即便那些人也许不会回报她任何，杰莲娜就是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

菲特利斯继续道：“如果她下定决心远离某人，一定是对方做了什么连她都无法接受、无法原谅的事。”

“所以……妈妈刻意避开卢旺大公，甚至不让我接触她，是因为大公做了错事？”

“一定。”菲特利斯顿了顿，“卢旺大公并不是一位友善的统治者，会不惜一切代价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为此付出的行动在敌人看来是卑劣且残忍的。”

米茨：“你也害怕她。”

菲特利斯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难以捕捉，但这种表情实在很少出现在她脸上，米茨还是接收到了。

“她到底做过什么？”

“您不会想知道的。”或许菲特利斯更应该说，她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菲特利斯。”米茨严肃地叫她的名字，“我想知道，全部。”

大小姐又在任性了，但这次她起码看起来有理。

菲特利斯轻轻叹了口气：“四年前，在对抗多拉科人的前线出现了龙裔的踪迹，前线的士兵缺少对抗它们的经验，死伤惨重，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先撤军，等弄清楚多拉科人操控龙裔的方法，再进军突入。”

“但卢旺大公下令推进，不惜一切代价夺下被多拉科人占领的雷岛。卡贝尔公爵作为前线的指挥，极力反对这个提议，才避免了大量伤亡。”

“您母亲受到骑士们的拥护，有她在，可以无视来自王都的命令。您母亲并不是自愿离开前线的，是卢旺大公说服陛下，强制您母亲返回莱落，这样她才有机会向前线下达可以被执行的命令。”

菲特利斯的话解开了米茨多年来的疑问。

杰莲娜返回封地的消息对当时的她来说像是块美味的焦糖饼，能每天见到妈妈，没谁会比米茨更开心。

但米茨还是看到过妈妈在半夜独自坐在花园里，望着月亮出神，背影哀伤。

菲特利斯说完，抬眼看着她：“我清楚，您不会因为这个就改变想法。”

“您还是想去王都，并认为参加骑士试炼是必须的事。”

“您是个固执的人。”菲特利斯说完，又改口，“不，或许是因为我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理由。您对卢旺大公没有憎恨，就会本能地去赌。”

米茨甚至不明白什么是“恐惧”。

米茨沉默了好一会儿，撇开毛毯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承认，你对我的每句评价都是对的。”

“我可以变成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的胆小鬼，但拒绝大公的提议就不冒险了吗？”

“我不想看到更多莫名其妙的人进入莱落，不想任何人看不起我，不想辱没卡贝尔家族的名声。”

“我会堂堂正正地成为骑士，替妈妈报仇、保护所有人。”

“我不在乎你们怎么想我，我就是要这么做。”

菲特利斯轻声道：“那就请您去做吧。”

“我……什么？”米茨已经摆出大吵一架的气势，却没想到菲特利斯竟然说，让自己去做。

她神情呆滞，大脑陷入短暂的空白。

“您想做什么都好，我会陪您一起。”菲特利斯缓缓躬身。

她像是终于发现，为何杰莲娜一定要她到莱落、到米茨身边。

一个固执到可笑的小孩，注定要重复和她母亲一样的悲剧。

正因为这样，一遍遍地见证这一切，看到违逆命运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有趣。

“此时此刻，我对您的未来，终于有了一丝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