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巴萨炙晃神之际,赤禹敏抬手将胳膊砸向他的脸面,随后用短刃在他脸上留下一条血痕。要不是巴萨炙反应快,剖下他的眼珠子都不是问题。
巴萨炙一擦脸上的血印,正要拔出弯刀回击,只见赤禹敏忽地蹲下身。
随即,一枚锋利的菱状飞镖从巴萨炙颈侧以雷霆之力划过,留下一道更加深的伤口。
陈澜皱起眉,差一点他就可以杀了这个人。
“你怎么……来人,给我杀了他!”巴萨炙的刀锋指向陈澜,另一只手捂住了侧颈了伤口,血从指缝中不断流出。
赤禹敏冷笑一声:“现在你才是该死的那个!”
她和陈澜这个默契的配合,其实是上次在风回岭冬狩的时候用到过的招式,只不过这次两人的位置互换了。
短刃刺入甲胄,这一场始料不及的地盘争夺战争,在巴萨炙胸前钉入了结束的前兆。
挞疆的领域只有半个大周的大小,东南西北,处处都是北鹘的入侵者。他们想在五日内吞并挞疆,最后再把矛头指向大周,成为真正的霸主。无论是草原还是平原,他们都要,他们要把自己那片沙地和草地混杂在一起的地方扩得更大,让自己的后代能在更好的地方获得自己想要的。
至于其他人,北鹘根本不在乎。要是有人阻挡自己掠夺的脚步,那就只能杀死。
故此,北鹘这时候的军营空无一人,而王营,只剩下巴萨莫邗和达焯将军带领的一支不到百人的队伍。巴萨莫邗闭着眼坐在王营的主桌上,而达焯却站在营外,默默望着挞疆的方向。
没过多久,巴萨莫邗睁开了眼睛,有人来了。
营外的达焯看见赵骅,他知道赵骅应该在渊山阻挡前去挞疆支援的大周军队,但此刻他并没有绝对意外,只是说:“你回来了。”
赵骅“嗯”了一声,撩起门帘走进王营。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巴萨莫邗眯着眼看着赵骅,眼中尽是敌意和不满。
赵骅将手里的剑放在了一旁的桌上,然后走向巴萨莫邗:“我该在这里的,王。各王子和众将军都在挞疆,王营太危险了,应该有人在这里看着。”
“达焯就在外面。”巴萨莫邗以强硬的语气告诉他。
赵骅笑了笑:“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了。不过王,你不觉得把达焯将军放在王营,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吗?”
巴萨莫邗的手在桌下移到了座位的一旁,他刻有虎纹的弯刀就在那里。赵骅……巴萨莫邗心中想着,还是小看了他的野心。
“王,先别动手。”赵骅还是保持着他以往那种平和的微笑,“就不先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那你说。”巴萨莫邗摸到了刀柄。
“据我所知,达焯将军是王在上位后才跟您身边的人,而且还是您亲自挑选的。”
赵骅边踱步,边打量着王营色彩艳丽的地毯,上面画的是北鹘象征吉祥的图纹:“但是其他九位将军好像很不喜欢他,当中到底是什么事情我就不清楚了。也许要问王,也许要问他自己。”
巴萨莫邗道:“赵骅,你来跟本王说这些,是在含沙射影什么?还是说……”话说到一半,他拔出自己的弯刀,从主位上腾空而出,刀尖直指赵骅,“还是说你不想要命了!”
赵骅根本没想着躲开,只听得王营外的声音响起,达焯进来拦下了巴萨莫邗的这一刀。
“你在干什么达焯!”
达焯没有说话,替他答话的是赵骅:“王,你有个很大的缺点我没有告诉你,那就是你不太会用人。放任下属排挤自己人,是你失败的开始。北鹘王这个位置不如交给我,我可以保证你的几个儿子不死。如果乐意的话,也可以忠诚于我,大周和挞疆,我都可以收入囊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在我的手下,每一个人都可以得到平等的对待,我不会让你的儿子被其他人踩在脚下。”
赵骅看向达:“是吧,达焯将军。”
巴萨莫邗的脖子上暴起青筋,一脚踹开达焯的刀,向赵骅劈去:“死了以后再阎王那里作梦吧!来人!”
赵骅灵活躲过,拿起了自己放在桌上的剑:“王,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外面的人,都是我的。”
王营外传来兵器落地和人倒下的声音,很快,有人来到了王营的门前,听脚步声,至少是一支不下二十人的队伍。
赵骅以为巴萨莫邗还留有后手,两人在王营中拉开距离对峙起来。
直到门帘打开,一道声音响起:“现在外面的人都是我的了。郡王,好久不见。”
赵骅错愕回头看去,同一时间惊讶的还有达焯。
陆琰……?他不是已经死在峡谷了吗?
王营外的大周将士排成两侧,周围的北鹘士兵已经倒下了,跟在陆琰身边的那个人达焯认识,是那是守在乌鄂的校尉,名字好像叫……杨耀。
“命真大啊陆琰。”赵骅收了手里的剑,看样子还想跟陆琰叙叙旧。
但是陆琰根本没有这样的意思,他背对着外面庞大的军队下了命令:“拿下北鹘王营,侵犯大周者,一个不留!”
“是,侯爷!”
完全没按赵骅想的路线去走,眨眼间,赵骅将巴萨莫邗推了出去:“北鹘王,陆琰,你认识一下吧。”
不等陆琰反应过来,赵骅破开了王营中的一面营帐墙翻身而出。
“杨耀,带人抓住他,这边我来解决。”
“好,侯爷小心。”
王营后方所剩下的北鹘士兵很快就发现了前面的异常,冲出来时,赫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起来。
“巴萨莫邗。”陆琰念着北鹘王的名字,“就是你,杀了当初的靖衡王,然后等北鹘修生养息多年,再一次进犯大周。”
巴萨莫邗听到这个名字,一时有些恍惚:“靖衡王……好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号了哈哈哈哈!他杀了我的弟弟,杀了我北鹘这么多能干的将军,我不过取了他一条性命,那是我的仁慈!”
“你要是真的仁慈,就不会待你上位之后又进犯大周,屠杀大周边境无辜的百姓。”
听到这话,巴萨莫邗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我凭什么不能进犯!北鹘这样荒凉的地方,偏偏我们北鹘人就是生来强大,需要更好的河流和田地养活我们。而你们大周,坐拥高山和那么多河流,却是视为俗物。你说,这公平吗?”
陆琰握住手中的雁翎刀,直视着巴萨莫邗:“上天一向公平,他给你们强健的身体,不是让你们四处征战,是告诉你们应该更努力去劳作。如果你们当初选择和大周合作,我想大周会满足你们的需求。”
王营外的打斗声正在逐渐变小,看样子北鹘王营已经撑不住了。
“你要为你的臣民夺得地盘,而我就要守护我的国家和百姓。巴萨莫邗,十五年前大周在你们落败的时候没有将你们赶尽杀绝,这是我们的仁慈。到今天,我们要把这一份仁慈收回。”
说到最后,陆琰已经做好了决战的准备。身后的大周将士为他挡住了前来阻止的达焯,陆琰刀锋一转,迎上了巴萨莫邗迎面而来的弯刀。
“听说你是陆将军的儿子,前段日子我的将军对你有几分忌惮,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几分真本事,跟陆玦有几分像!”
收回方才使的力道,巴萨莫邗的弯刀忽地往陆琰胸前横扫过来,如同蜿蜒而来的毒蛇,快速狠厉。陆琰将雁翎刀立起,刀面挡住刀锋,随即侧身一转,反手化解巴萨莫邗强硬的力道,一刀直取他的腰侧。
但是巴萨莫邗身经战场数十年,这样的攻击在他眼里还是太嫩了。只见他满是皱褶的左手如同鹰爪般猛地抠住陆琰握刀的手腕,堪堪将陆琰的攻势拦下。
这样对自身狠毒的拦截招式,仿佛鬼魅一般难以捉摸。
右手被控制,陆琰迅速用左手接过雁翎刀,将刀锋横向面对巴萨莫邗,用力往前推去,直到他的喉前,被弯刀抵住。
“左手也很有力,你双手都练过习武。”
陆琰冷笑一声,将右手从他掌内抽出:“你不也是。”
混乱的王营中一半是陆琰和巴萨莫邗的较量,另一半是达焯与一群大周将士的战斗,两边的状况紧急不容得一丝怠慢。
咣!陆琰劈开了被巴萨莫邗一脚踢起的矮桌,同时也划开了桌上杯里中撒来的一片酒水。在矮桌的背后,巴萨莫邗的刀尖贴着矮桌破开的裂口对准了陆琰。
身后竖起的头发没有随着陆琰后仰的速度一同往后翻去,巴萨莫邗刀锋落下,留下了一缕陆琰来不及一起躲过的发丝。
“反应很快。”
陆琰跟着后翻的动作迅速蹲下:“还有更快的!”
长腿横扫出去,将巴萨莫邗放倒在地,这应该是个很好擒住他的机会,但巴萨莫邗单手支撑在地上后很快又将自己横撑起身。脸涨得发红,但却没有太大的喘息。
无论是比刀法还是比拳脚,两人似乎很难在一时间分出上下。从王营内打到王营外,外面的寒风掠过耳际,是孤独的呼啸,也是亡命的颂歌。
周边横尸遍野,血迹撒上营帐,硝烟不在这里,但是已经在北鹘士兵的心中燃起了。
巴萨莫邗望着陆琰,两人到现在已经交手数十回合:“你觉得对上我,能有多少胜算?”
陆琰将雁翎刀上的血珠甩净,重新做好迎招的姿态:“比你对上我的胜算,要大。”
两人再次交锋,倏然,陆琰一个往前翻过,顺过沙地上的一把长剑,起身时一脚踹在了巴萨莫邗的胸脯。长剑如同离手的飞刃往前掷去,待巴萨莫邗躲过,陆琰的雁翎刀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反应过来的巴萨莫邗严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你是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他的胸膛再次被陆琰划上一道长痕,这一次的刀口更加深邃,更加令他痛楚。
本来以为陆琰掷过去的长剑只是让他没有对抗雁翎刀的机会,所以巴萨莫邗只是躲开,他没料到这次陆琰的速度竟然已经快到自己做不出下意识的反应。相比刚才在营帐中的,现在才是陆琰发挥全力的时候。
巴萨莫邗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地往后后退了好几步,最后扛不住陆琰的最后一击,倒在地上。
“为什么……你的……”巴萨莫邗狼狈地咳嗽着,血从嘴角留到沙地,跟北鹘士兵的血混在一起。
“我想让你败在所有人的眼中,告诉北鹘人,他们所谓的王已经倒下了,也告诉曾经在这个地方被你夺去性命的靖衡王,北鹘王已除,北鹘将破!”
呲!
雁翎刀刺入巴萨莫邗的身体,不到片刻,那苍老的神情不再有任何触动,眼中浮起暗沉的朦胧。
“王死了……王死了!”剩下寥寥无几的北鹘士兵将手里的兵器扔在地上,心中的信念不复存在,他们没有继续拼命的必要了。
陆琰擦去脸上的血迹,转身走进王营,达焯已经被将士拿下。
“你们几个看好他,剩下的,随我去找杨耀。”
北鹘王营的布局好比繁城大周的军营,其中占地之大和所拥有的场地不在少数,若是漫无目的找下去,恐怕要费上好一阵子。
陆琰让将士兵分三路寻下去,等自己往王营内部走去时,听见了某一处的打斗声。
“看样子你是新手,招式不够熟啊,怎么做到校尉的?”赵骅一剑甩开杨耀的进攻,往西边跑去,“看方才陆琰跟你甚是熟悉,我想应该是巴结的他吧。”
杨耀听后不禁恼火:“我靠自己,你呢,靠你那个被赐毒酒的逆贼父亲吗!”
赵骅一顿,往前的步子收了回去,他忽然转身,眼中带着杀气:“他?靠他我能做什么?本来我是不想杀你的,现在只能耗些时间了。”
赵骅一改往常温润的面孔,此刻变得极度狰狞。杨耀招架不住他这样猛烈的进攻,只能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赵骅看准他的破绽,一剑往他眸中刺去。千钧一发之际,陆琰拉开长弓,射中了赵骅的臂膀。
“郡王,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狠毒的。”陆琰放下弓,走到了赵骅和杨耀之间。
赵骅捂着箭刺入的地方:“狠毒?我想这样比不上赵罡当初弑父的狠毒吧。而且你要是知道赵寰之前是怎么对我的,我做的又算得了什么?”
他缓缓往后走着,身旁是一处营帐外照明的炭盆。看准时机,赵骅将炭盆踢向陆琰,盆中燃尽的炭灰洒落,漫在空中让人无法看清前方的情况。赵骅趁机逃走,陆琰扇了两下眼前的灰烬再次追去。
但是赵骅似乎是带有明确的目的地,他来到一座营帐前,没有往其他空旷的地方逃走,而是在第一时间选择进去。
陆琰跟着他进去,映入眼中的,是他之前到繁城外寻找的曾老将军和他的家人。此刻曾老将军像是陷入了一种半晕半醒的状态,整个人被捆在一个木桩上,手被铁链铐在身后,身上到处是用过酷刑的痕迹。
包括他的家人,身上亦是如此,不过比曾老将军的伤要轻不少。
陆琰不禁握紧了双拳。
赵骅站在曾老将军身旁,忍者胳膊上箭伤的疼痛,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陆琰,你是想把他们带回去的吧?我们做个交易,一命换这么多人的性命,怎么样,够划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