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要起身,却见那疤脸男子拖着流血的身子再次扑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淬毒的匕首,直刺她的后心。
“小心!”若琳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月瑶猛地回头,只见若琳挥剑格挡开匕首,自己却被掉落的石头压在了地上。
“若琳!”林月瑶瞳孔骤缩,此时洞顶的石块正如暴雨般砸落,若琳身后的缝隙已窄得只剩半尺,再晚一步就要被彻底封死。
“公主快走!”若琳咳出一口血,强撑着大吼。“别管我,走!”
话音未落,林月瑶已如离弦之箭冲过去,在缝隙彻底闭合的前一瞬抓住若琳的手腕,将若琳身上的石头推开。
可就在她用力将人往外拽时,疤脸男子竟抱着一块断裂的石柱,狞笑着扑向她们:“谁也别想活!”
“快走!”林月瑶将若琳猛地推向洞口方向,自己却被石柱狠狠砸中后背,若灵刚要回头却已被石头被淹没。
剧痛瞬间林月瑶席卷全身,她像是被扔进滚油锅,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头涌上腥甜,一口鲜血喷在身前的石板上,染红了小宝惊恐的脸。
林月瑶眼神冷若冰霜,运起内力,一掌拍碎了伤疤男的头盖骨。
如果不是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束手束脚,再加上伤疤男同归于尽的决心,他早把伤疤男给弄死了。
他在跟伤疤男打斗的过程中都没有运用内力,那是因为她怕运用内力会使山体坍塌的更加厉害,若不然哪能让伤疤男缠他至此?可他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林月瑶软绵绵的倒了下去,“姐姐!姐姐你怎么了?”小宝用脸去擦她嘴角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林月瑶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可手臂重得像灌了铅。
她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正顺着后背往下流,浸湿了衣襟,在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洞顶的石块还在往下砸,他看到若琳向他扑来,可眨眼间就被石头给淹没了,那小小的缝隙也彻底合上了。
他听到小宝的哭声和呼唤声,可那声音越来越远,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她想应一声,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一块巨石砸在她的腿上,骨头碎裂的脆响清晰可闻。
林月瑶疼得浑身痉挛,眼前开始发黑,耳边的轰鸣渐渐变成嗡鸣。
她努力想撑着眼皮,可眼皮像是粘了铅块,一点点往下沉。
小宝在她怀里哭泣,用小脑袋蹭着她的脸颊。“姐姐醒醒,别睡,小宝害怕……”
她想告诉小宝别怕,可意识像被潮水一点点淹没。
身体的温度在迅速流失,后背的血流得越来越慢,最后几乎凝成了粘稠的暗红。
他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她轻扯了一下嘴角,这种一点一点感受死亡的降临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君宴尘焦急的脸,看到师父叉着腰骂她傻,看到上官砚宁捧着话本子给他看;看到若琳,莫凡,楚梦妍他们围着他笑,看到林泽涵和皇后在温柔的向他挥手,招他回家……可这些画面很快被更深的黑暗吞噬。
“阁主!”
“副阁主!”
洞口外的喊叫声撕心裂肺。幽冥阁的人疯了似的扑向坍塌的山体,指甲抠进坚硬的岩石里,没一会儿整双手都血肉模糊了。
有人用剑劈,有人用手挖。莫凡跪在地上,徒手搬着碎石,指骨磨得血肉模糊也浑然不觉。
“让开!都给我让开!”莫凡的声音嘶哑得吼着,他一脚踹开挡在前面的侍卫,双手插进石缝里用力一掰,两块石头被生生掰开,可后面只有更厚的岩层。“若灵姐姐,阁主!姐姐你给我出来!”
在莫凡很小的时候,他一开始是叫林月瑶姐姐的。只不过后来他长大之后,觉得这样不合于礼便改口了。
他像是头濒死的困兽,对着坍塌的山体嘶吼,回应他的只有沉闷的回音。
那个总是气定神闲、连杀人都带着三分漫不经心的女子,那个会在深夜给他们分糕点、会在受伤时笑着说“没事”的阁主,怎么会被埋在这种地方?
百里景元瘫坐在地上,花白的胡子被泪水打湿,粘在颤抖的嘴唇上。
他想站起来,可双腿软得像面条,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堆狰狞的乱石,咽喉里发出悲鸣声。“我的乖徒儿,我的瑶瑶啊……”
君宴尘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炼狱般的景象。
幽冥阁的人跪在地上哭,莫凡红着眼挖石头,百里景元瘫在一旁老泪纵横。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彻底坍塌的山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阿月呢?”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可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失态。
没人敢回答他的话,君宴尘似是明白了什么,没再说话,只是一步步走向那堆乱石。
他周身的气息冷得像冰,连呼啸的山风都仿佛凝滞了。
当他弯腰开始搬石头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那个高高在上、连走路都带着矜贵的荣王,此刻竟像个最普通的苦力,徒手刨着碎石,指缝间很快渗出刺目的红。
“阿月,”他对着冰冷的岩石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别睡,我来接你回家。”
可回应他的,只有不断从山顶滚落的碎石,和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百里景元胡乱抹了把脸,将纵横的老泪拭去,猛地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声音嘶哑地嘶吼。“苍天啊!你何其不公!我那苦命的徒儿……她做错了什么要遭此横祸!”
山风卷着他的哭喊在谷间回荡,带着彻骨的悲凉。
他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喉咙口的哽咽,踉跄着走到还在疯狂刨石头的君宴尘身边,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君宴尘,先停手吧。瑶瑶和若灵的仇,我们记着,总有一天要让顾赫澜血债血偿。可如今之计,只能先离开这里,顾赫澜的人肯定已经在路上了。”
君宴尘像是没听见,双手依旧在碎石堆里疯狂地扒拉着,指甲缝里早已血肉模糊,混杂着泥土和碎石,看着触目惊心。
他没有理会百里景元,嘴里反复喃喃着,声音又轻又碎。
“对不起,阿月,对不起,我不该让你独自应对,我该跟你一起的……”
那声音里的悔恨与绝望,听得一旁的人都红了眼眶。
百里景元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头火气陡然窜起,语气也带了几分厉色。
“君宴尘!你给我醒醒!你以为就你心疼瑶瑶吗?可你别忘了,你是初雨国的荣王!这天下还有无数百姓等着你护着,你要以大局为重!在这里耗着,除了陪上更多人的性命,还能有什么用?”
临风也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爷,顾赫澜的人马恐怕片刻就到。属下这条命不算什么,死不足惜,可您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您若出事,初雨国必会大乱,朝堂动荡,内忧外患一起来,到时候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那才是真的辜负了所有人啊!请王爷三思!”
君宴尘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方才那双布满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此刻竟平静得可怕,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只有真正熟悉他的临风才知道,这样的平静之下,藏着怎样毁天灭地的风暴。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站起身,转身看向那片彻底坍塌的山,目光像是要穿透层层叠叠的巨石,落在那个他放在心尖上的人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阿月,你听着,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死。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说罢,他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众人,只吐出一个字:“走。”
莫凡却像没听到一般,依旧跪在地上疯狂地挖着石头,嘴里还念叨着。“姐姐不会有事的,我要等姐姐……”
百里景元看他这副样子,又急又痛,咬了咬牙,趁着他发力搬一块碎石的空档,猛地抬手,一掌劈在他后颈。
莫凡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百里景元连忙接住他,将人扛在肩上。
看着那片埋葬了他徒弟的山,眼中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浓重的寒意。
“走!”他低喝一声,率先朝着来路走去。
君宴尘最后看了一眼那片乱石堆,转身跟上。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埋下的,是怎样一场席卷天下的复仇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