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突然多出一位陌生的漂亮女子,起得早的人频频侧头,疑惑中带着某种恍然大悟。
极风谷已经有很多年没见到陌生面孔,谷内没人见过浮云宗宗主的画像,自然也不会认识她,虽忌讳外人到来,但一看榭季那小子与那人很熟络,而且两人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心下都自然而然笃定两人关系一定不一般,他们偷笑,眼神一直在他们身上没下来过,更有甚者窃窃私语,看样子谷主离报曾孙不远了!
榭季和年云浅就在这些面带微笑的注视下渐渐走远。
年云浅内力很好,不用刻意去听,他们说的话就一字不落传入她耳中,只是现下两人皆相顾无言,装听不见。
靠近极风谷出口的半山腰上,大片的断念肆意开放,在空中摇曳,这个季节,断念开得狂妄,一阵风吹过,看似纤细的根干略微弯曲,却不易折断,随之而来的还有阵阵芳香,那特别的香气让人回想起流水村的日子。
今日天气很好,连风都是暖和的,红瓣断念伸展身姿,迎着阳光惬意拂动,这种花很独特,除了在这里见到,年云浅还从未在别的地方看见过。
薛南苍就站在花田中,默默看向远处,似是在怀恋些什么。
衣袍翻飞中,他的身姿也带着些惆怅的意味。
连理坐在大树下的石头上,旁边的大黄狗在地上翻滚,露出圆滚滚的肚皮,舌头歪在一旁。
榭季走近,一屁股坐在石头上,太久没出门,这一次只是多走了两步就累得气喘吁吁,他瞅见薛南苍一动不动,转头问连理,“他这是在干什么?”
连理语气也有些怅然,伸手摸摸大狗肚皮,“又是在想之前的事吧,以前每年断念开花的时候,他总是要来这里看上好一会。”
接着他又撑着下巴,“不过,今天他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榭季追问。
“不知道,就是感觉哪里都不太一样。”连理皱着一张脸,苦苦思索,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
“我去看看。”榭季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灰土,语重心长地说:“还是需要一个人开导开导。”
年云浅双眸微眯,注视榭季走过去,风似乎也缱绻,留恋于他的发尾,却不敢太用力,怕吹皱一汪池水。
一路穿过花田,衣襟带水,有些湿润,榭季呼出一口气,“在想什么呢?”
年云浅看着两人谈起来,不急不缓坐下,似是在认真欣赏这片汪洋红海,耳边鸟雀叽喳,树叶沙沙,光影从上倾泻而下,树影斑驳间,空中已有冬天的影子。
大黄狗奔来跑去,追着飞得很低的蝴蝶玩。
她只觉身心舒畅,居然意外产生一种岁月静好的想法。
第一次觉得这世间的风景也并非全是无聊,即使是寻常风光,也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平静。
只是可惜......
“云姐姐,吃包子!”连理从小包里拿出装好的包子,油纸打开还是热腾腾的,大黄狗鼻子灵光,闻到味道就立马凑过来,狂摇着尾巴,两只眼睛直勾勾看着他手中的包子。
“谢谢,我不饿,你吃吧。”年云浅婉拒,继续盯着花田中的两人。
“这包子可好吃了!你尝尝吧!”他拿着包子一口咬下去,香气扑鼻,油浸过包子皮,让人食欲大增,馅料充足,一口就能要到满满的肉。
她拗不过他的热情,只能拿起一个包子,缓慢张嘴轻轻一咬,鲜香四溢,确实不错。
“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吧!”连理和大黄狗都满眼放光望着她。
她点点头,又拿起一个包子喂狗。
俶尔远方细小声响隐隐靠近,年云浅迅速侧头,大黄狗耳朵一动,停下吃得正欢的嘴巴,望着某处不动,连理见她这样,也好奇看过去。
一点人影由小变大变长,挥着双手大声喊道:“南苍!小榭!连理!不好了!”那人累得直喘,来到连理跟前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
“发生何事了?”年云浅问。
“那些,那些血人突然狂躁起来!快控制不住了!你们快回去看看吧!”
此话一出,薛南苍万分着急,“怎么这么突然?”
“那我们快点回去!”榭季刚想用轻功,一双手直接按住他肩膀,他回头看,薛南苍正严肃看向他。
“你不行!”接着他看向年云浅,“年姑娘武功高强,相信他和连理能控制局面,我不会武功,你和我一同下去,年姑娘觉得如何?”
年云浅也正有此意,“事不宜迟,我们先走,你们慢慢来。”说完她一手拉着连理一手扶着方才来报信的人用轻功离开,大黄狗也大叫两声跑下山去,转眼间,这里就剩下两人。
还有地上半个未吃完的包子。
“我们下山吧。”榭季拂开还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往前走去。
身后没有响动,也没有脚步声,天地安静地如同只有他一人在这里。
连太阳也被云层遮住,少了阳光,花田突然就多了几分寒气,依旧没人回应他,似是白骨森森从地面破土而出攀附上他的双腿,再慢慢往上爬到他肩膀,万分诡异。
榭季眉心一跳,身后传来某种暗器划破空气的萧萧声!两枚银针擦过他的发梢!
还没来得及回头的他侧身一躲,迅速回头,衣袍旋转又落下,眉梢上带着疑惑不解与惊讶,“南苍?”
“你看起来很惊讶?”眼前的薛南苍嘴角溢出邪笑,周身气场如同变了一个人,就算是同一张脸,却能看出两个人的影子。
几乎没有犹豫,榭季立刻认出眼前人并非是薛南苍,“薛深!”
“谷内血人的异常是你搞的鬼!”
薛深笑得更加肆意,“真聪明,猜对了!”
“南苍在哪?”榭季抵住唇咳了两声,“你把他怎么样了?”
“他自然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两人很快就要团聚了,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薛深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昨夜他已经把过他的脉象,自然知道他身体状况如何。
他看着这片花田,“没想到啊,谷内居然还有断念,我还以为他不喜欢呢。”
“你究竟干什么?”榭季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打断他。
“当然是带走你,不然我跟你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他翻了个白眼,有些嫌弃,“当然是等你身上的药效发挥。”
榭季顿感眼前发黑,手足无力,站着的身子也踉踉跄跄,快要倒下。
“不过这极风谷也够难进的,没想到年云浅居然还派人守在谷外,自己昨晚上也亲自来,不然昨天晚上我已经行动了,不过没关系,结果是一样的。”
“就凭你一人,想带走我?简直说笑!”榭季甩甩脑袋,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薛深噗呲一笑,“到现在了你还在套我话?不过看你这样子估计也撑不了多久,告诉你吧,你中了我的蛊,不到一炷香你就会自己跟我走,到时候谁也发现不了,他们只会认为是你自己要出极风谷。”
“也就是说,你是一个人?”榭季一手撑在大树上,额上冷汗直下,闭着眼大口喘气,摇摇欲坠就快要顺着树滑下来。
“哎,别说了,省着点力气吧。”薛深摇头,颇有几分可惜的模样,“若不是你还有点价值,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何必大费周章混进来。”
要不是之前在鸠浅宗拿到的内功心法是假的,现在又何必留活口?
“不过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炼制的血人的弱点的?”在之前仙客来的基础上,他改进了许多,然而这个致命的弱点,他一直无法突破,为了一件完美的作品,他可以不惜一切代价,这么多年,却还是无法消除,为此,他感到头疼。
“想知道?”榭季抬头勾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
薛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你当我傻?现在过去不是给你机会动手吗?”
榭季低下头,两侧发丝滑落至胸前,额头碎发遮住他的双眸,捂在胸口的手慢慢放下,双肩耸立,一抖一抖的,不知为何笑出了声。
薛深感觉莫名其妙。
“早知道你一人就敢来,我也懒得演戏了。”榭季抬起头,拍拍手上的灰,身体随意依靠在树上,悠闲地看了看天色,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看向薛深。
“我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薛深双眸微变,“你,你没事?”看着眼前人没有丝毫中蛊的迹象,他感到难以相信,“你居然没有中蛊?这不可能!明明昨晚——”
“昨晚你亲自下的蛊,对吧。”榭季接上他没说完的话。
“昨晚你就认出了我?”薛深不相信自己的蛊对他毫无作用,只想到一定是他用了方法让他没有下成功,不然他怎么会安然无恙站在这里?
榭季不屑一笑,神色变冷漠,“你永远也演不出他,也永远不会是他。”
从昨晚他莫名其妙出现在窗口,到他为自己把脉时偷偷下蛊,他就知道,薛南苍已经变成了薛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