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还未开口拒绝,陆长野跟早有准备似的,把人往床上一按,盖被,自己走到矮炕上,往下一躺,铁了心要在这里睡下了。
宁清病中不适,见他这样,一时更气闷,轻哼一声翻个身,径直睡觉,随他折腾去。
明日好些再与陆长野好好说说。
陆长野在那矮炕上缩起手脚硬挨了一夜,翌日起来去演武场耍两刻钟长枪,才觉得浑身舒服。
前院书房,有侍卫敲门,“主子,南边来信。”
陆长野拿过来一看,是陆家的亲卫周侍卫传来的。周侍卫被陆老夫人派去南蛮寻找陆长野,至今未归。
南蛮残部果然被一支王族收服,周侍卫趁机混进去打探,恰巧得知他们曾收留过大雍军队两个人。听容貌身材的形容,极有可能是陆长野。
周侍卫才送信回来,让陆老夫人宽心,他则留下继续打听。
陆长双眸一沉,南蛮形势逐渐明朗,周侍卫能探查到的消息,其他人未必打听不到。
“听说你在世子妃面前碰壁了?”李灿眼带戏谑的进门,他已和周悦见过面,此时情场得意,尤其有陆长野比着,心情就更好了。
陆长野凤眼轻轻一抬,冷冷的说:“她已经是我的世子妃,周大小姐还待字闺中,东床未定。”
“诶诶,陆长野,你可不能坏人姻缘啊!”李灿忙急拍桌子,摆出将功折罪的架势,问道:“不如让我给你出谋划策?”
陆长野才不搭理他,转而说起南蛮的事,沉声道:“你要尽快露面了。”
“他们动作不慢啊,”李灿还以为被迫出逃,还要花些功夫才能收服人,“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我去见祖父。”
“我让祖母递折子进宫。”他也不适合出现,只能由祖母出面。
心头大事说完,李灿又八卦道:“来的时候我见管家匆匆出去,面色有些古怪,你吩咐他办什么去?”
陆长野凉凉地看他一眼,“你该去准备见皇上了。”
说完起身,管家办事利落,现在东西应该送到了,陆长野就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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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十分热闹,一溜下人抬着小箱子进来,宁清狐疑的看向管家。
“少夫人,这些都是少爷吩咐老奴去霓裳阁买的。”管家维持着笑脸,主子想做什么,他都得办好,“您看看先挑哪几个花样做衣裳?”
宁清简直哭笑不得,这人才耍赖完,又乱来。
“世子是不是让你搬空了霓裳阁的库房?”宁清粗略一看,个个都是上等精品,浮光锦、月华锦、浣花锦,妆花缎、重莲绫、鱼牙绸等,而且花样齐全。
若不是她名下有绸缎铺子,恐怕都认不出这么多的名贵布料。
这些压箱底的料子,霓裳阁断不会接受退货的。
宁清有些懊悔,若是知道陆长野要买这些来,她昨夜就不会冷脸不理他,怎么也要打消这念头。
才想到人,陆长野就笑着走来,“夫人,可喜欢这些料子?若不,”
宁清忙表态,“喜欢的,世子破费了。”可再别乱花钱,她兢兢业业打理国公府,一年的进项也就余下这点钱。
要是再为她花钱,宁清心底的歉意都要溢出来。
“你喜欢就成,今日身子可好些了?”陆长野说着就牵住宁清的手,姑娘家的手纤纤巧巧,柔嫩细滑,拉人坐到自己身边。
宁清诧异的看了一眼陆长野,默默坐得远些。但陆长野眼神精明,不着痕迹的凑过去,两人就又是挨着坐。
陆长野算是明悟了,宁清性子有些冷和害羞,他身为男子,自然要主动些。
“我和文安说过,等下要去找他,”宁清脑子转得快,迅速想出一个离开的借口,“世子你可还有事?”
“文安怎么还不去学堂?”
“世子还不知道么?文安得皇上准许,入宫读书。这几日天热,祖母怕文安中暑,拘着他在家。”宁清绵言细语的解释。
陆长野忽然轻笑一声,眼眸盯着宁清,倾身附在宁清耳边,幽幽说道:“夫人的缓兵之计使得不错。”
“可你我是夫妻,为夫只好让你如愿。”
宁清杏眸骤然一缩,下意识抓住陆长野的手,张嘴欲言,又不知说些什么,只看着陆长野。
陆长野的背影已经远去。
宁清突然觉得有些慌乱。
夜里,宁清点灯看书,许久不曾翻动一页,陈嬷嬷瞧得清楚,也跟着忧愁起来。
这时,碧影来报,“夫人,世子说今夜歇在前院,让您早些歇息。夫人不必等着了。”
碧影嘴角压不住的笑,夫人和世子关系好,她们做下人的都替夫人开心。
“谁在等他?”宁清冷声反驳,拨亮灯芯,吩咐:“嬷嬷,去泡一壶浓茶,我还要看书。”
陈嬷嬷:“夫人,身子才好,还是别熬太晚,这就睡下吧。”
宁清被陈嬷嬷和碧影边忍笑边盯着,只好收起书,上床睡了。
天光破晓,辰时陆老夫人要进宫,宁清帮着安排车架和随从,亲自送到门口才回院子。
还没进去,就听见雪影的声音,“夫人还未回来,你们先放在案几上吧。”
宁清加快脚步,只见地上,案几上放着数十个妆奁匣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雪影,这些哪来的?”
雪影笑着回:“夫人,这些都是世子差人送来的,说让夫人戴着玩。”
宁清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进屋,望着窗外的树许久,还是转身去隔壁小书房写经文,求心神冷静。
悦来楼、霓裳阁,还有珍宝楼,几乎都是京城八卦消息传播最快的地方。镇国公府一连三次的大动作,这下京城的人都风闻,镇国公府疯了,不然怎么会突然花那么大一笔钱?
悦来楼最贵的一桌,五千两呢,各样珍奇美味买了个齐全。又搬去半个霓裳阁,又从珍宝楼抬走几十箱子。
街头巷尾的有人说是陆老夫人宠重孙子,给他攒东西。当然,更多的是说宁清穷人乍富,憋了几个月,终于显形了。
风声传到陈嬷嬷这里,她担忧的告知宁清。
宁清再次深呼吸,陆长野看着浓眉大眼的,一副聪明样,打仗也是常胜将军,回家里之后办事怎么就不靠谱!
“老夫人来了!”碧影扬声禀报,掀帘子伺候陆老夫人进屋。
宁清忙起身迎,“祖母,您怎么过来了?”
她没有去问陆老夫人进宫的原因,也不去打听陆长野和李灿为何出门。她没收到祖母回府的消息,应该是一回府就直奔宁清这里。
陆老夫人眼角眉梢都带着笑,一看就让人心生亲近,她刚从外面回来,听说外头的传言,特意找宁清说话。
“清儿,外面的那些瞎话,你别放在心上。这事就是长野做的太快太急,不够周全。”陆老夫人暗戳戳为孙子说话,对宁清道:“等他回来,祖母一定教训他。”
“祖母要教训谁?”陆长野忽然出现,径直进门坐下,靠着椅背,故意道:“我帮祖母。”
“啪。”
陆老夫人拍打他拿茯苓糕的手,“狭促!我后花园还缺个苦力搬花盆,该你去。清儿,咱们娘俩也去当一回监工。不准他偷懒。”
宁清捂嘴轻笑,清润的杏眸看陆长野如何应对,恰对上他似笑非笑的凤眼,手指轻扣桌面,发出一声闷笑,“祖母下令,孙儿哪里敢辞?”
不像是受罚,倒像是享受。
“对了,三日后宫里要办宫宴。届时,我们一家都去,祖母和夫人可早做准备。”陆长野平淡的开口,“皇上遍请群臣,为皇长孙的接风。”
宣告李灿平安归来。
而同时回京的陆长野也会备受瞩目。有些人凑不到皇子龙孙面前,就会来镇国公府这里打听。
宁清一下子想通,原来今日出门是为了此事。以陆长野和皇长孙的交情,将来必然是和皇长孙站在一处。
“我们后宅妇人好应付,你在前朝小心应对。”陆老夫人期待的问:“皇上要许你什么职位,还是你有自己的主意,千万要早些定下。”省得被人使绊子。
“这事,我自有主张。”陆长野点头。陆老夫人也就放心了,陆长野心有成算就好。
陆老夫人还要再说,侍卫来报,前院客人请陆长野去见。陆长野起身,“不知皇长孙出了何事,我先出去。”
“罢了,他们总有事情要办。”陆老夫人拉着宁清坐,“咱们两个说说话。”
宁清敛眉点头,坐在陆老夫人边上,“听祖母的。”
“我是过来人,有几句话想同你说。长野不是个轻狂的,他祖父父亲教导的严,后来又有皇上指点着,就是在军营里,也没沾染那些坏习性。”
“我私心里,觉得你们甚是般配。菩萨都说,修百世方可同舟渡,修千世方能共枕眠。清儿,你嫁进陆家,可见是缘分。”
陆老夫人笑眯眯的,“祖母不掺和你们小两口的事,你好好考虑。”
宁清俏脸微红,她自小以为会和师傅一般,一辈子修行。
她没学过如何应对丈夫,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这两日,对陆长野冷些、温和些,陆长野都有名头凑过来。宁清一时都不知如何面对陆长野。
陈嬷嬷趁机劝说:“夫人,老夫人说得有理。陆家是个好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