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盎然 第10章 值多少

傅行川坐在车里。

祝岁安非要在校门口堵许轻鸿，密密麻麻这么多人出校门，一不小心就可能给她磕了碰了，傅行川不放心，只好和她一起在车上等。

“傅行川，你和新同学相处的好吗？”祝岁安看着窗外，突然发问。

“挺好。”他不咸不淡地说着，不知为何想起了前排坐着的那个叫林婋的女生。

可能是因为他从没见过有人这么爱哭！

从认识到现在一个多月，他们没过什么交流，傅行川却撞见了她五次哭。

“你骗人，我听同桌说你和阮烨很不对付。为什么？”

“单纯看不惯。”傅行川不想和她多解释。

“虽然他外表冷冰冰的，说不定内心很善良呢！我感觉你们以后能成为朋友。”

傅行川想起了在数学竞赛决赛当天，他撞见阮烨娴熟地抽烟，叮嘱道：“你想错了，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少跟他接触。”

“我不和他接触，我一心只有我的许轻鸿。”祝岁安笑嘻嘻地说，像是完全忘了许轻鸿对她说的那些难听的话。

她被自己单方面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救了，傅行川靠着座椅闭上了眼睛。

祝岁安在为他播报街上的情况。

“好香啊！那有个煎饼果子摊，好想吃。不行，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减肥了。”

“哇！那个饰品店挂出来的帽子好好看啊！但是我白，这个颜色好像不适合我。”

“你睡着了吗？”她问。

傅行川没睡着，但也没睁眼，更没回答她。

“诶，是阮烨！”

“别说他长的还可以。”

“他旁边那个好眼熟，也是我们班的，叫什么来着？林……林婋是吧？”

祝岁安说着转过头，就对上了傅行川的眼睛，吓了她一跳。

“傅行川，你没睡能不能吱个声啊！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她捂着胸口。

“要不要去医院?”他问。

“不用，我还没见到许轻鸿呢！”她哼了一声，又看向窗外。

“你别说他俩还挺配的！这要是在电视剧里就是高冷校草和可爱萌妹CP。”她一脸姨母笑，磕到了的样子。

傅行川没眼看，把目光朝窗外投去，林婋嘴没停，不知道在和阮烨说什么，她平时话这么多吗？

“啊！阮烨拉她手了，她笑了。”祝岁安突然叫了声，傅行川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瞪了她后脑勺一眼。

什么拉手，不就扶了一把吗？祝岁安没出息的样也就算了，为什么林婋脸上也挂着笑，他十分不解。

她从来没在我面前笑过。怎么?对着他的脸笑不出来，只会哭？傅行川在心里说。

他重新闭上眼睛，可能是没吃饭，居然感觉胃有些疼。

一直等到校门口没几个人了，祝岁安也没等来许轻鸿。

祝岁安肚子饿了，他们先去附近小面馆吃了点东西，然后回到车上继续等。

傅行川在以前私立学校的Q.Q群上看到了有人发在网吧打游戏的照片，里面许轻鸿也在。

他拿给祝岁安看，肯定地说：“他今天不会来了。”

祝岁安不死心，非要等到打了上晚自习的铃再走。

傅行川不想陪她在这浪费时间了，对司机老李说：“李叔，看着她别乱跑，到时间就送回长林巷去。”

“好的，有我在你放心。”李叔确实很踏实可靠，要是换了别人他不会扔下祝岁安。

祝岁安盯着窗外，随口问，“你去哪?”

“还能去哪？上晚自习。”

她得意地说：“你骗不到我，我猜你等会要去钟。你不是昨天才演出了吗？怎么，计划出道当歌手去了。”

“你这姿色还行，在电视上看着应该不错，我支持你。”她打量着傅行川的脸。

他就这么不可信?傅行川气笑了，“真上晚自习。”

走在一中林荫大道上，傅行川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抽了什么风。

因为晚上有时候他想去演出，请假麻烦，他就跟着祝岁安申请了不上晚自习，可以说是长这么大从来都没上过这玩意。

他刚刚就是抽风了，突然冒出来要留下来这个念头。

一中建校历史悠久，路两旁的树都高大茂密，傅行川顺着树干抬头看其中一棵香樟树，它的枝干伸向了守信楼三楼走廊。

傅行川看见树叶后面有一张笑脸，又是林婋，仔细一看她旁边还有个人，在吃着饼。

为什么看别人吃东西这么开心?傅行川对她的疑问越来越多了。

回到十一班，上晚自习的铃声已经打了，李叔也给他发了条消息说送祝岁安回家了。

他迈步进去，朱长宇睡了一天睡够了，转过头来，百无聊赖地环顾着教室，看见他，嘴角不自觉扬起，转回去在抽屉里掏东西。

傅行川静悄悄地回到座位，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一下，是朱长宇发的：【你不是不上晚自习的吗？怎么回来了?】

朱朱侠：【你不会要发奋图强，专心学习了吧？】

行：【回来睡觉。】

朱朱侠：【那我就放心了。】

朱朱侠：【你怎么不在家睡？】

他自己整天上课睡觉，傅行川反问他：【那你怎么不在家睡？】

朱朱侠：【在家睡我会被我爸揍的，再说家里好像没有教室里这么好睡。我一听老师说话就困。】

行：【……】

朱朱侠：【阮烨都被你气的不来上晚自习了，你那简直一风水宝地，肯定好睡。】

行：【关我什么事？】

朱朱侠：【你不知道?】

朱朱侠：【他去找了二哥说要让你换个位置，二哥不答应，所以他就逃了晚自习抗议呗！】

傅行川看了眼旁边的桌子，上面一本书也没放，抽屉里的书摞得整整齐齐，这人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做的事这么幼稚，他吐槽道：【真没水准。】

朱朱侠：【小心，二哥在前门。】

傅行川抬起头看见前门程凯中来突袭检查，朱长宇装模作样看着书，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大家都在认真学习，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当着程凯中的面趴在桌子上睡觉，他扫了眼没说什么从后门出去了，傅行川这才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快下第一节晚自习了，林婋似乎解出了道题，松了口气，背往后靠在了他桌子上。他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间林婋的头发落在他手臂上。

傅行川嗅到了一股洗发水香味，不浓很好闻。

但痒。

他立马清醒过来，手被枕得麻了，上面还有红印，他盯着久久没回过神来。

下课铃响，徐洋洋抬起头来看着天花板，余光瞥见后面傅行川在，她凑到林婋耳边：“你说傅行川一天到晚都看书，语文不好才怪。”

傅行川不是不上晚自习的吗？他一直在?林婋吓得立马把背挺直，身体靠近自己桌子。

林婋看着桌面上练习册下压着的傅行川的答题卡，徐洋洋的书法老师说的没错，看美的字是一种享受，累的时候看他的字林婋浮躁的心就能平静下来。

但现在知道了他在后面，林婋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虽然隐在下课同学们打闹的声音里无其他人知晓。

三节晚自习，祝岁安不在，她这个自私鬼便自作主张偷偷将傅行川在心里据为己有。

九点半放学，徐洋洋听到铃声像脱缰的野马，飞快从座位上出去，她要去找方绍。

“她去哪？”朱长宇问。

徐洋洋不让她告诉朱长宇，“秘密。”

“谁稀罕知道！”朱长宇背着书包站起身，还不忘对林婋说：“拜拜。”

“嗯，拜拜！”

朱长宇从位置上出来，走到教室后面，问傅行川，“周六我生日，你记得吧？”

“忘了。”傅行川坐着没动，翻着手里的书。

“尧哥都跟我说了，你托人给我买了礼物。”

“他个大嘴巴。”

朱长宇把手放在他书上面晃了晃，挡住他视线，贱兮兮地说：“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傅行川合上书，“滚。”

“好嘞！”

“不走吗？”朱长宇看他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哦，我想起来你车坏了，还没修好呢？”

“没。”他看着前面。

“那你怎么回？家里司机来接?”朱长宇不想蹬自行车了，毫不客气地说：“你应该不介意我搭个车吧！”

傅行川看着他说，“我坐公交，不顺路。”

“不是吧！我们大少爷竟然沦落到要坐公交了。”朱长宇一脸失望，他听过傅行川叫家里司机李叔，但没见过，“李叔没上班吗？”

“年纪大了，让他早点下班了。”傅行川眨了眨眼睛，看见林婋收拾好书包站起身，走出教室。

“呦，傅总真体谅下属。等高考完了，我干脆接替李叔当你司机好了 。”

“能不能有点出息?”傅行川笑说，站起身，“走了。”

*

林婋走到公交站台正好赶上了一趟车，但她没有上车，继续坐在椅子上。

她在等他，没别的目的，只是想再看他一眼。

没一会，傅行川便来了，他坐在另一张长椅上。风轻轻地吹着，站台其他的人都陆续上了车，后来只剩他们。林婋想和傅行川打个招呼，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在怕我？”熟悉的声音传来。

林婋扭过头去看傅行川，他外套敞开，双手撑在膝盖上，风吹开碎发，露出额头来，直勾勾盯着她。

林婋摇了摇头。

傅行川见她这反应，轻笑一声，“不记得我了？”

“什么？”她声音有些低哑。

傅行川以为她忘了，提醒她：“一个月前，我差点撞了你。”

他还记得！

林婋眼睛睁大了些，被傅行川敏锐地捕捉到，“想起来了？”

“嗯。”

林婋突然想到了刚刚傅行川和朱长宇的对话。他的车坏了，是因为上次为了避开她才坏的吗？

她急忙摸了摸口袋，为数不多的钱下午给吃饭花光了，只剩两个硬币，她忐忑地问：“我身上没带钱，可以明天再赔你吗？”

“赔什么？”

“你的自行车。”

“不用你赔，车本来就坏了。”23路公交车来了，傅行川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见林婋还愣在原地，他问：“你不上?”

今晚天上没月亮，林婋眼睛弯成一弯新月，不自觉提高了音调，“上。”

这是傅行川第一次见她对自己笑，也就这样，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

车上，公交司机见傅行川站着不动，指了指投币箱，“小伙子，这里投币。”

他摸了摸口袋，忘记带钱包了，身上一分钱也没有。

林婋看出来了，把手里仅有的那两个硬币都投了进去，箱子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我来付，谢谢你那天陪我。”

“我的时间就值一块钱?”傅行川关注点偏了。

林婋顺着他的话，跟在他后面边走边说，“那你觉得值多少?”

“有些东西呢，是用钱赔偿不了的，比如说时间，金钱无法衡量它的价值。”

走到后面扶手处，傅行川转过身对她说，这时车子突然来了个急刹车，林婋没站稳，受惯性影响，往前倒，正好摔在了傅行川怀里。

“对不起。”林婋吓得赶紧离开他胸膛。

一个小插曲而已，傅行川没有被影响，接着说：“但说不定你能用其他东西来偿还。”

林婋不像他这么淡定，她耳根红了，压根没听进去他的话，别开脸应了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