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俗调查笔记?江南水乡水祭习俗摘录】
(笔记封面标注 “江南民俗档案?编号 053”,内页贴满泛黄的水乡老照片、手绘水祭仪式流程图,文字为墨色小楷书写,部分段落用靛蓝色墨水批注,边缘沾着水渍与干枯的水藻,夹着半片绣有 “平安” 二字的蓝布碎片,布角还缠着细小的河泥)
江南周庄水乡 “水祭” 习俗始于明朝万历年间,相传万历二十三年,周庄遭遇特大洪涝,月河水位暴涨,淹没半个镇子,村民死伤无数。洪水退去后,镇民在月河底发现一具女子尸体,身着蓝布衫,手中攥着三件绣好的小蓝衫,分别绣着 “父”“夫”“子” 三字 —— 正是镇上失踪的绣娘沈阿绣,她的父亲、丈夫、儿子均在洪水中溺亡。此后,月河夜夜传来女子哭声,还时常有村民在河边失踪,老人们说 “是沈阿绣的魂困在河里,要找穿蓝衫的替身陪她”,于是定下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水神诞”)举办水祭,核心仪式为 “投蓝衫”,将绣有 “平安” 二字的蓝布衫、新蒸糯米糕、新铸银元宝装入竹篮,由 “祭师” 主持投入月河,祈求沈阿绣勿再索命、船只平安。
水祭需遵循:祭师需选村中未婚女子(需与沈阿绣当年年龄相近,均为十八岁),祭品需选新绣蓝衫(用靛蓝染布,绣线需为蚕丝线)、新蒸米糕(需用月河水和面)、新铸银元宝(需刻 “水神安” 三字);避雨天(雨水会模糊沈阿绣对 “蓝衫” 的辨识)、避子时后(子时后为 “水神醒时”,易激怒魂灵)、避孕妇观礼(孕妇身上的 “生气” 会冲散魂灵气息);破损蓝衫不投(沈阿绣嫌 “不完整,暖不透”)、隔夜米糕不投(隔夜米糕沾 “死气”,不合魂灵胃口)、带锈银元宝不投(铁锈会让沈阿绣想起洪水中的铁器,引发怨恨)。
【林砚的日记?2025 年 6 月 1 日 - 6 月 6 日】
(日记为蓝布封面,封面绣着一朵残缺的莲花,内页夹着几片干枯的蓝印花布碎片与水藻,字迹从娟秀逐渐变得潦草,部分页面有淡蓝色水渍,像是泪渍混着河水,末尾几页的字迹被水浸得有些模糊,隐约可见 “蓝衫”“团圆” 等字样)
6 月 1 日晴周庄水乡
终于抵达周庄。汽车刚开进镇子,就看见纵横的水道,水面上飘着几只乌篷船,船桨划过水面,溅起的水花带着淡淡的河腥味。导师在邮件里说,周庄的 “水祭” 习俗藏着明朝绣娘的秘密,而最后一位懂水祭仪式的老人 —— 林阿婆,手里有沈阿绣当年的绣谱,那是解开 “蓝衫索命” 之谜的关键。
下午找到林阿婆的临水宅院时,她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绣蓝布衫。阳光透过槐树叶子洒在布上,靛蓝色的绣线在她手里翻飞,针脚细密得像鱼鳞。她绣的是 “平安” 二字,“平” 字绣得工整,“安” 字最后一笔却故意留了缺口,像是没绣完。我凑近看,发现布角沾着细小的水藻,像是从河里捞上来的布。
“年轻人,你是来问水祭的吧?” 林阿婆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我说明来意,她放下针线,指了指院外的偏房:“那间房给你住,晚上别开窗,听见歌谣也别探头 —— 去年有个游客住这儿,半夜开窗看月河,第二天就被发现漂在河里,手里还攥着半块蓝布。” 她递给我一块蓝布帕子:“这是用月河水煮过的布,你带在身上,要是感觉冷,就把帕子贴在胸口,能挡挡河里的气。”
夜里十点,镇上的灯陆续熄灭,只有月河上的灯笼还亮着,红光映在水面上,像是一片片血色。我躺在床上,刚要睡着,就听见月河方向传来女子歌谣,声音很轻,却能清晰飘进偏房:“蓝衫绣平安,水神收替身……” 我忍不住掀开窗缝看,月光下的月河泛着冷光,河面上漂着一件蓝布衫,随着水波慢慢往我这边飘,领口隐约能看见绣字,像是我的名字 —— 林砚。
我赶紧关上窗,把蓝布帕子贴在胸口,帕子带着淡淡的河腥味,却让我莫名觉得安心。刚要躺下,就听见偏房的门被轻轻撞了一下,“咚” 的一声,像是有人用船桨碰了碰门。我想起林阿婆的话,没敢开门,只听见门外传来 “哗啦” 声,像是水从高处落下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声音才慢慢消失。
6 月 3 日阴
今天水乡阴天,天空灰蒙蒙的,月河水色发暗,像是掺了墨,河面上漂着几片蓝印花布碎片,和我夹在日记里的一模一样。林阿婆终于肯跟我讲水祭的来历,她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手里摩挲着一本泛黄的绣谱,封面上绣着 “沈氏绣谱” 四个字,边角已经磨损。
“水祭不是‘祭神’,是‘送替身’—— 万历二十三年那场洪水,沈阿绣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淹死了,她抱着三件绣好的小蓝衫跳进月河,想跟家人团聚,结果魂困在河里,走不了了。” 林阿婆翻开绣谱,里面夹着一张老照片:民国二十二年,一个穿蓝布衫的女子站在月河码头,手里捧着一个竹篮,篮里放着蓝布衫,正是林阿婆的母亲林秀。“我母亲当年是祭师,水祭时误投了破损的蓝衫,当晚月河就漂起三具浮尸,都是镇上的未婚女子,我母亲说,她看见沈阿绣的影子在河面上哭,说‘衫破了,暖不透,要三件完整的衫才够’。”
我突然注意到,林阿婆的手腕上有一道淡蓝色的痕,像是被蓝布绳勒过,纹路弯弯曲曲的,和绣谱里 “水神缠” 的图案一模一样 —— 那是沈阿绣 “记挂” 人的标记,被缠上的人,每年水祭都要替她绣一件蓝衫,不然就会被拖入河底。我问起这道痕,林阿婆赶紧把袖子往下拉了拉:“年轻时绣活累的,没什么。”
晚上,我正在整理笔记,偏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三下,“咚 —— 咚 —— 咚”,很轻,像是用手指敲的。我想起林阿婆的话,没开门,却听见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铺蓝布。透过门缝看,门外的石板路上,放着一件新绣的蓝布衫,领口绣着我的名字 “林砚”,“安” 字同样留了缺口,衫角沾着水藻,和林阿婆白天绣的蓝衫一模一样。
我屏住呼吸,直到门外没了动静,才悄悄把蓝衫拿进来。衫子刚碰到手,就感觉一股寒气从指尖传来,像是握着一块冰;衫角的水藻还带着湿气,像是刚从河里捞上来的。我把蓝衫放在桌上,突然发现衫子的内侧,绣着一行小字:“六月初六,等你来送衫。”
6 月 5 日雨
水祭前一日,雨下了一整天,雨点打在月河上,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像是无数只小手在拍水面。月河水涨了半尺,河边的石阶被淹没了两级,河面上漂着的蓝布碎片更多了,拼在一起,能看见 “平安” 二字的轮廓。
林阿婆让我帮忙绣水祭用的蓝衫,她把沈阿绣的绣谱放在我面前,指着上面的针脚说:“‘安’字一定要留缺口,别绣满,满了沈阿绣就会‘认主’,把你当成替身。” 我拿起针线,靛蓝色的绣线在手里有些发滑,像是沾了水。绣到 “安” 字的最后一笔时,我不小心把靛蓝墨水洒在衫上,形成一个深色的斑,形状像人的影子 —— 林阿婆看见后,突然脸色发白,一把抢过蓝衫,用剪刀剪去那块布,嘴里念着 “别成形,别让她认出来,认出来就完了”。
下午,林阿婆去河边洗菜,我在她的樟木箱里发现一个蓝布包,包得很严实,打开后,里面装着三件蓝布衫,分别绣着 “王秀兰”(1978 年失踪的王阿婆)、“李娟”(2010 年被救的表姐)、“李小明”(2024 年溺亡的游客小李)的名字,每件衫的领口都绣着 “水神收”,衫角都沾着相同的水藻。包底压着一张纸条,是用靛蓝墨水写的,字迹和绣谱上的手写批注一模一样。
晚上,雨停了,月河上飘着雾,白茫茫的,把整个镇子都裹在里面。歌谣声又响了,这次更清晰,像是就在偏房门外:“蓝衫绣晚字,水神等替身;若要不被收,补绣一件衫。” 我想起林阿婆手腕上的痕,突然担心她,偷偷跑去她的房间门口。
门没关严,留着一条缝,我看见林阿婆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件蓝布衫,衫上绣着她自己的名字,“安” 字是完整的,没有缺口。她对着蓝衫小声说:“阿绣啊,三十年了,我替我母亲补了三十年衫,今年我老了,绣不动了,你别再索人了,好不好?” 话音刚落,窗外的雾突然飘进房间,裹住林阿婆的手腕,她手腕上的淡蓝色痕迹变得更清晰,像是在慢慢变长。
6 月 6 日水神诞
今天是水祭的日子,天刚亮,林阿婆就带着我去月河码头。码头上摆着三个竹篮,里面分别放着糯米糕、银元宝,还有我昨晚绣的那件蓝布衫 —— 林阿婆已经把剪去的那块布补好了,“安” 字留着缺口。岸边站着几个村民,都是当年水祭受害者的家人,他们手里都拿着一件蓝布衫,表情凝重,像是在等什么。
“沈阿绣要的不是一件替身衫,是‘成套’的衫,” 林阿婆看着月河,声音有些发颤,“她当年跳河时,手里攥着三件小蓝衫,是给父亲、丈夫、儿子的,结果三人的魂没跟她一起困在河里,她就以为‘没凑齐衫,家人不跟她走’,所以每年都要收三件衫,想凑成一套,等家人的魂来。”
说话间,月河突然起了漩涡,漩涡中心泛着黑色,像是河底有什么东西在动。过了一会儿,,漩涡中心浮起一件老旧的蓝布衫,正是绣娘当年穿的那件,衫上绣着一家三口的名字。林阿婆把村民手里的蓝衫放进竹篮,刚要投河,我突然拦住她:“她要的不是替身,是‘团圆’—— 三件衫凑齐了,她就不会再索人了。”
我掏出绣谱里的老照片,放进竹篮,又把自己绣的蓝衫叠在上面,对着漩涡说:“绣娘奶奶,你的家人都在这了,别再困在河里了。” 漩涡慢慢停了,老旧蓝布衫飘过来,盖在竹篮上,岸边的歌谣声突然变得温柔:“蓝衫凑齐了,平安回家了……”
竹篮慢慢沉入河底,月河水色变清,岸边的蓝布衫碎片慢慢飘走,像是在告别。林阿婆手腕上的淡蓝色痕迹,慢慢消失了,她笑着说:“三十年了,终于不用再补衫了。”
(日记至此中断,最后一页夹着一片蓝印花布,上面用靛蓝墨水绣着一个完整的 “安” 字,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水祭不是索命的仪式,是困在河里的魂,在等一场迟到的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