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垚悠哉悠哉地吃完某人精心给他准备的早餐,这才准备去律所,一出门就看到六子等在门口。
“路先生,雷蒙德来了。”
路垚只是眼皮子抬了抬,慢悠悠地坐进车里,嘴角勾起耐人寻味的笑容,但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六子欲言又止,他和四哥这么多年的兄弟,自然也知道他和雷蒙德之间的梁子,现如今……又找上路先生做辩护律师。
虽然,理智告诉他,要公私分明,可这心里吧怎么都不舒服,那可是四哥的仇人……
路垚一眼看出六子在想什么,但他也没有解释什么,这个世上能让他亲自解释的人也只有一个乔楚生了,连白幼宁都得靠边站,只是淡淡地说道:“放心吧,我路垚可是个利己主义者。”
六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此话为何意,而后者也无意再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下一件事,直到后来,他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办公室内
雷蒙德坐在路垚对面,神色有些紧张,像是盯着什么宝贝似的盯着他手里的卷宗,片刻后,“啪”的一声,路垚合上文件,随手扔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不紧不慢的说道:“不好意思,雷蒙德先生,这个案子,我不接。”
“为什么?”雷蒙德急了,甚至站起身,如果不是六子挡在他面前,他甚至都要到路垚身边去了。
这可是四哥的宝贝祖宗,岂是他想碰就能碰的?
路垚翘着二郎腿转着椅子玩,“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接。”
“你……”雷蒙德气急,他是听闻路垚如今名气大得很,更重要的是从无败诉,所以他才千里迢迢的赶到上海,只要他出面,一切都不是问题。
“路先生,开个价吧,多少辩护费?”来之前他也是打听过的,这个路垚贪财,只要钱满意了,什么都好说。
路垚:“……”
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看起来很缺钱吗?
笑话,他可是有个人形钱包呢,缺他那点儿钱吗?
“不好意思,我不缺钱。”
“路先生,给个面子,你我之间还是有些交情的,当初我还买过你一幅画呢……”
雷蒙德见来硬的不行,当即也软下语气,打起友情牌,殊不知,正是这句话让小少爷冷了脸色,当初要是知道那事儿,打死都不会把画卖给雷蒙德。
路垚拍拍手,六子上前递给他一袋东西,他掂了掂重量,看也不看的扔到他面前,哗啦啦的声响让雷蒙德没反应过来,路垚声线里带着一丝冷冽道:“这是三百大洋,拿着东西,请吧!”
要说震惊何止是雷蒙德,还有六子,在车里的时候,他就吩咐自己去银行取三百大洋,他还以为他是要买什么东西呢,却没想到就这么白白送人了?
话说雷蒙德看着自己面前这些大洋,还是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当初,你用三十块大洋买我一幅画,如今我十倍还给你,两清了。”
雷蒙德以为他是要感谢自己当初买他的画,便也没想太多,只是说道:“路先生客气了,这还得感谢乔探长,是他让我出三十块大洋买你的画,这样我就可以免受一年的牢狱之灾……”
后面说了什么,路垚都没听到,他的思绪都被这句话占据了……
原来,竟是这样……
难怪当时他出价二十大洋,可他执意要出三十,他还以为是这人人傻钱多呢,原来,傻得不是雷蒙德,是那个人啊……
只一瞬,他便很快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只因那时在审讯室,他说……只要他找到凶手,一年的房租他包了,所以,他就用这样的方式包了他的房租……
一时间,路垚的心里百感交集,甚至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疼痛之余还有一丝丝酸涩,枉他这么聪明,为何他当时就没有想到呢?
连白幼宁都说三十大洋换个自由,为什么他就没有想到其中的奥妙呢?
叶歌蕊的案子他虽然不是凶手,可是纵火罪逃不掉,总之是要关一年的,可他竟然被提前释放,不过是那人让他买自己的画,变相的解决他的房租问题。
他那么讨厌雷蒙德,甚至在整个案子中表现的那么暴躁,巴不得等罪名定了之后好好收拾他,可他……还是为了自己把他放了,只是因为一幅画,只是因为三十大洋……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让他们看到自己外露的情绪,这人为何总要做什么事情都不让他知道呢,他更在意的是,他为何就不能多想想而是真就收下了呢?
那个时候,在饭桌上,乔楚生说了小时候的事,他说的话不是骗他的。
“早知道是这样,我让他在牢里待一辈子。”
这是他当时最真实的想法,如果他早知道他遭遇的事情,一年?太便宜他了,谁让他欺负乔楚生?
可是,没有如果……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究竟默默地为自己做了多少事?
再睁眼的时候,路垚压下情绪,脸色比方才更冷了一些,开口的话也冰冷刺骨,一点都不像在乔楚生面前撒娇又软萌的样子,“我再说一遍,拿着你的东西,滚!”
这一次,他连文明敬语都做不到了,他现在整个人都处在恍然当中…▁
“你别太过分,”雷蒙德这下是再也忍不住了,即便从无败诉又怎样,上海滩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律师,当即拍桌而起怒吼道。
“轻点儿,拍坏了,你赔不起。”
这桌子可是无价之宝呢,是他的乔探长挑了好久,才挑中这么一块中意的,还说质量好,他办公用着舒服呢。
“呵,你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的,背靠大树好乘凉,别以为乔楚生能护你一辈子,”眼看这案子是没戏了,他索性也不再装了,逞口舌之快,“你说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乔楚生,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八大金刚之首你也敢喜欢?配得上你吗?”
路垚的背景虽然被保护得很好,但也能查出个大概,知道是个含着金汤匙的小少爷,如今却喜欢上一个底层爬上来的人,也不知道丢不丢人……
既然辩护是凉了,那就撕破脸皮,他背后还有英国人和沙逊,还会怕一个他?
此话一出,六子瞬间就忍不住了刚要出手,却没想到有一个人比他动作更快,当雷蒙德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脖子已经被路垚遏制住了,冷冷的声音响起,“雷蒙德先生,没人告诉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
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的乔探长的坏话,他好不好,配不配关旁人什么事儿?
在他眼里,乔楚生就是最好的。
这样的神情,让雷蒙德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又莫名响起叶歌蕊案子时乔楚生对自己的态度,瞬间恍然大悟,当即露出一个嘲讽的表情,“怪不得你不愿意接我的案子,原来是因为他啊,怎么?就算你维护他也改变不了他低贱的出生,早知道这样,当初在码头我就应该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再涨涨记性啊……”
他话还没说完,路垚就狠狠的踹了一下他的凳子,雷蒙德一时轻心摔了个人仰马翻,他站起身坐在桌子上,活动活动脚,嘶……还挺疼……
路垚冷眼看着地上挣扎着起来的人,眉眼中没有一丝温度,细看便会发现他白嫩的脖颈有青筋闪现,若不是怕给那人惹麻烦,冲他刚才那几句话,他真想揍他一顿。
雷蒙德快气炸了,顺手抄起方才从兜里掉落的钢笔朝他挥舞过去,却被六子眼明手快地拦住,一扭,咔嚓一声手腕错位了,即便这样,还是惊出一身冷汗,这要是将路垚伤着了,他可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很好,”路垚凉凉的笑了一声,“你成功惹到我了,本来我还想着就算我不接这个案子,也会有人来处理的,但鉴于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我改主意了……”
“你以为你真能一手遮天吗?”雷蒙德知道他什么意思,却根本不信一个小少爷有这样的能力。
路垚彻底不耐烦了,看了看手表,他想去找老乔了,便也没耐心跟他耗,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凑近他耳朵落下一句话,“那就试试。”
“你会后悔的。”徒留雷蒙德一个人在原地不甘心地吼着。
“随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