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生出家门没走几步心就陡然升起一阵慌乱,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像极了前世,那一世刚重逢的时候,每每他伤害路垚看着他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就心慌,后来他被自己伤的离开后的那几个月,心慌的感觉更是加重。
再到后来,一次次……
幼宁说得对他其实一直在自欺欺人,自己离开五年,又凭什么认为五年后的路垚身体还是健康的呢?又凭什么认为他会和五年前一样身体无碍呢?
很多事情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他一直欺骗自己,与其说欺骗,不如说是逃避,他什么都不知道,幼宁说的所有他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相信罢了,所以自欺欺人的逃避,认为只要自己不去深究,他的小少爷就还是健康的。
直到除夕那夜,看着他倒在地上,听着慕容的话,那一堵墙终于还是坍塌了,将他一直以来不肯面对的事情就那么残忍的撕开在他面前。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慌得他拔腿就往家跑,手忙脚乱的掏出钥匙开门,那一幕再度出现在他眼前,他看见他的小少爷倒在楼梯上。
刹那间,天,仿佛都塌了。
路垚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疲惫的抬手捏捏眉心,只一秒就发觉不对劲,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对上乔楚生目光,四目相对无言,什么都不用说,也无须再说!
乔楚生摸摸他的脸,将他扶起来背后靠了个枕头,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小少爷也不敢说话,因为他闯祸了……
“垚垚,不等了,我们住院吧,好吗?”
这不是陈述句,而是在征求他的同意,但凡路垚说一个不字,乔楚生都不会继续强他所难。
因为这辈子,他乔楚生都不会强迫路垚做任何一件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这次,路垚没再拒绝,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他把乔乔吓着了,心疼的摸摸他眼睛,那眼底满是因为他晕倒而惊吓残余的不安和惶恐。
乔楚生的行动力还是很强的,连夜收拾好一些日常用品和衣物,第二天一早就联系了圣乔治医学院挂号问诊办理住院。
将人安顿在病房里又折回医生办公室不放心的问道:“他怎么样?昨天下午还在家晕倒了。”
“没什么大碍,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才会发病,不过他这种情况药不能离身,不然会很危险的。”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心内专家,他目前这种情况可以支撑做手术吗?”
乔楚生的大名上海没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医生也不例外,慎重的看了看他的报告说道:“以他目前的情况,风险还是有些大,主要他身体弱,底子差,得好好养着,而且他的射血指数也略低,手术的话…成功几率还是很大的。”
“好,我知道了。”
他离开医生办公室后在走廊里坐了好一会儿,直到护士叫他才回过神,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清醒的背后依旧掩藏着害怕,是他无论如何都骗不了自己的不安和害怕。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重生,还是无助的活在黑暗里。
他不敢耽误太久,连忙回到病房,小少爷正收拾衣服呢,见到他回来连忙起身走向他,而乔楚生就跟摁下开关似的猛地回过神将他又摁坐下,“别动,乖乖坐着。”
“医生怎么说?”
“没事,好好休息,可以做手术的,我已经和他们沟通好了,下周做手术。”
路垚愣了一下,这么快?
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拉着他的手不自觉收紧,乔楚生看着他,再开口语气里竟是带上了一丝哀求,“路垚,我们结婚吧,明天就去结婚,好不好?”
“等我……”
“我不想等,”乔楚生激动的打断他的话,起身强硬的将他抱在怀里,闭上眼睛遮住眼底的害怕,“我们结婚吧,好不好?我想有资格给你签字,我想堂堂正正的手术室外面等你,我们结婚吧,好不好?”
只有结了婚,只有那一张结婚证书,才能让他以家属的身份在手术同意书签字,甚…甚至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他能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可如果不结婚……
从小到大,乔楚生了解他,他也了解乔楚生,知他内心所想,他也很期盼可以和他结婚,彼此以家属的身份陪在对方身边,可这些期盼…都没有他的未来重要,哪怕再期盼再奢望,路垚也不愿意赌那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不能让自己的奢望和期盼建立在乔乔未来的不确定因素上,这样太自私了。
“乔乔…你就听我一次,好吗?”
“不好!”
乔楚生松开他,扶住他的肩膀俯身与他平视,眼尾泛起猩红,“路垚,从小到大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这一次你就听我好吗?我们结婚吧,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是我唯一认定的人,我不想再等了,我等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只想好好爱你,好好陪在你身边,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愿望你都不能满足我?”
“对不起。”
“路垚,你对我真狠……”
他说了这么多,可他还是不同意,抓着他肩膀的手逐渐松开,身子踉跄了下,吓得路垚连忙起身扶住他。
有些苍凉的笑着,喃喃自语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
他只是想给自己留一些念想,他只是想和他结婚,有那么难吗?他只是想给他签字而已。
更甚说…如果…如果真的有什么万一,如果他不在了,他能在未来的日子里光明正大的思念他,他可以每年清明节有资格去看他,百年之后,他也有资格和他同葬一起。
他只是想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有那么难么?
“对不起……”
小少爷急了,他最害怕乔乔难过了,可到头来让他难过的还是自己,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似乎生怕他推开自己,哽咽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乔乔,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我答应你,我向你保证,若手术成功,若我下得了手术台我们就结婚好吗?就这一次你听我的好不好?我知道你生气,只要你听我的,等领了结婚证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就这一次,你让我任性一次,好吗?”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路垚的脖颈,烫的他心闷痛闷痛的,乔乔哭了,刚想松开他给他擦眼泪,腰身就被人愈发的勒紧了,力道大到似乎腰将他融入骨髓,“路垚,你就是欠收拾!”
“嗯,我知道,”路垚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话,缓缓闭上眼睛顺着他的话说道:“我欠收拾,等我好了之后,等我们领完结婚证,你想怎么收拾我就怎么收拾我,狠狠的收拾我一顿,出出气,好吗?”
“我讨厌你……”
这是从前路垚常对乔楚生说的话,如今,被他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余下的便只是病房里残留的小声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