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容身材高大,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她的肩上,蚩盈根本撑不住,她用上全部的力气才堪堪将裴容慢慢放倒在地。
蚩盈也顺势躺在地上休息,但手上湿漉漉又粘腻的触感传来,她看手上全都是血。
惊得蚩盈顾不上休息,赶紧起来查看裴容的伤势,生怕他死了。
但是还好,经过蚩盈的一番检查,裴容身上的伤口虽然多,却并未有致命伤。
蚩盈松了口气,随即从布包里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她们苗疆特制的药,吃上这个药再配上她的蛊虫给他止血,绝对是死不了了。
做完这一切,蚩盈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白瓶,里面是驱虫的药粉,她在两人周围撒了一圈,最后才靠在树上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蚩盈醒来时,裴容还在昏睡,她伸手去探他鼻息,呼吸平稳。
很好,还活着。
饥饿感传来,她解下裴容腰间的剑,起身走入林中,再回来时手中已然多了只野兔。
蚩盈目光落到裴容脸上,见他眼睛紧闭,还在睡着,她将剑放回到他身边,没再多管。
蚩盈在村里时,经常在后山抓野味,处理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很快,兔子就烤得差不多了。
蚩盈扭头看裴容,还是没醒,她看了看烤好的兔子,起身过去喊他。
“小阿哥,起来吃饭了。”
喊了几下还是没有动静,蚩盈直接上手拍了拍他的脸,终于给他弄醒了。
裴容睁开眼,有些迷蒙的眼在看见蚩盈后,才清醒过来。
他对于自己是什么时候晕倒的完全没有记忆,看来那时是真的到他的极限了。
裴容坐起身来,后背倚靠着树,他问蚩盈,“我昏睡了多久?”
蚩盈想了想,道:“也就几个时辰罢,不长的。”
没等裴容说话,蚩盈跑到火堆旁将兔子拿过来,撕下一块兔肉递到裴容面前,
“小阿哥,快尝尝我刚烤好的兔肉。”
仔细算来,裴容也接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而且他几个时辰前还背着一个人在逃命,早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所以他也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兔肉。
看兔肉的色泽,烤的一般,裴容没指望好吃,只想着能果腹便好,但他咬了一口发现,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裴容微一挑眉,将兔肉三下五除二地吃完了。
蚩盈胃口不大吃了一点就饱了,她见裴容吃完后,就将手里还剩下一大半的兔子全都给他吃。
蚩盈道:“小阿哥,现在你该相信了罢,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裴容边吃边看她一眼,低声“嗯”了一声。
其实仔细想想便能清楚,依蚩盈下蛊的手段,她在下蛊时明明可以直接下杀手,但她却并没有这样做。
蚩盈又道:“小阿哥,你……”
裴容忽然开口打断她的话,“我叫裴容,不是什么小阿哥。”
蚩盈点点头,“奥”了一声,随后又笑嘻嘻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蚩盈。”
“小阿哥是我们那边的称呼,像你这般年纪的男子我们都这么叫。”
裴容听完只“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蚩盈见他吃完兔子,又问:“小阿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经她这么一提醒裴容才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他低头看去,发现伤口没有处理过的痕迹,但是伤口竟也没有出血。
蚩盈看出裴容的惊讶,她解释道:“我用蛊虫跟我们苗疆的药给你医治的,当时你晕过去了,我又搬不动你,就没有给你处理伤口,只止住了血。”
“多谢。”
“不用客气了,你既然醒了,那正好去处理下伤口,污血留在伤口上容易感染。”
蚩盈给他指了个方向,“那边有条河。”
裴容点了点头,扶着树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河边走。
他身上布满血迹,凝固住后确实也让他不太舒服。
蚩盈好心道:“要我帮忙吗?”
“不用。”
蚩盈笑嘻嘻,“要我帮忙就喊一声,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哦。”
裴容默默向河边走,自动忽略了她的话。
裴容来到河边,见水流平缓且水位不高,他脱掉衣裳直接走了进去,水面勉强触到腰部。
三月的天气,虽说已经开始变暖,但终归还是冰凉的,但裴容好似没有感觉,他淡定地开始清理伤口。
河水洗去身上凝固的血,一道道伤口显现出来。
裴容垂眸看着身上的伤口,陷入了沉思。
这些伤口虽说并不致命,但看伤口深度猜测出血量也应该不少,然而蚩盈都没有给他包扎或者用止血药,仅仅使用蛊虫就将血止住了。
这让裴容不由得思考,或许蚩盈先前并不是在吹嘘自己,而是她是真真切切地有这个能力。
“小阿哥,天凉,别洗太久,”蚩盈在不远处朝他喊。
被这一声打断思绪,裴容循声望过去,就见蚩盈在不远处给他挥手。
蚩盈看到裴容朝她看来,又开始喊,“放心,我不会偷看,”喊完就扭头回去了。
也确实清理的差不多了,他走上岸,就这么湿着将衣服穿上了。
他没带多余的衣裳,忍忍也能穿。
蚩盈坐在燃起的火堆旁,等裴容回来了,她朝他招了招手,喊他过来烤火。
裴容刚坐下,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手心中放着一颗药丸,“小阿哥,再吃一颗药。”
蚩盈给他的药和上次的是一样的,她不太确定一颗够不够,毕竟她从前从未用过,对于药效还不太有把握,索性再给裴容吃一颗,巩固一下。
裴容抬头看了蚩盈一眼,犹豫一瞬还是接过药来吃下去。现在两人同生共死,倒是不用担心蚩盈会害他。
见裴容将药吃了,蚩盈又蹲下来,仰头笑嘻嘻地说:“小阿哥,把衣服脱了罢,我给你包扎一下。”
虽然裴容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用蛊虫帮他止住了血,但若是扯到的话,伤口依旧会裂开,蚩盈帮他将比较深的伤口包扎一下,这样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裴容沉默半晌道:“我自己来。”
蚩盈开始扯自己衣裙下摆,撕下来当做布条,扯了几段开始担心衣裳不好看了,于是转而看向裴容,“小阿哥,还是用你的衣裳罢,你的衣裳料子好。”
裴容有些无语地看着她,但还是开始动手撕了几段当布条。
蚩盈将手里的布条交给他,开始在一旁看着裴容脱衣服。
迎着蚩盈略有些直接的目光,裴容叹了口气,这人是一点也不知道男女大防是何物。
他回头瞥了蚩盈一眼,“转过去。”
蚩盈有些不舍但还是听话地转过了身,时不时地就开始说话,“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裴容非常果断的拒绝,他先前受过的伤不在少数,对于包扎他可是熟悉得很。
裴容缠绷带的动作忽然一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便恢复,他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问蚩盈:“你的家乡在何处?”
蚩盈想了下,道:“我也说不准,反正我到这里之前是翻过了好几座山呢。”
裴容道:“你为什么会从家中出来?”
说到这里,蚩盈想起了家中的婚事,她又开始烦恼得不行,这桩婚事可是让她愁昏了头。
她盘起腿,右手托着下颌撑在右腿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裴容见状,以为蚩盈不想说,便想用另一件事盖过去。
但蚩盈还是说了,只不过语气没有方才活泼,带着些许忧愁,“不瞒你说,小阿哥,其实我是逃出来的。”
“我阿娘非要逼我嫁人,我迫不得已,就从家里逃出来了。”
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蚩盈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自己的事,要把这么多天的难过全都一口气说出来。
裴容听着蚩盈在那里讲那些有的没的,他从中提取一些有用的信息,脑中不断思考。
蚩盈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消失了,知道裴容已经穿好了衣裳,她回头说:“你也不要光问我,你也说说你自己罢。”
裴容系衣裳的手顿了一下,避重就轻地说道:“我来这里是为了杀一些人。”
见他不愿意多说,蚩盈也没再继续问,只是觉得无趣。
谈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气氛突然开始变得安静,只剩下火堆里木头噼里啪啦的炸裂声。
蚩盈默默地往里面加木头,开始想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以及她跟裴容中的蛊虫该怎么解开。
她当时跟裴容说这蛊虫只有她能解,其实是形势所逼,想要解开这蛊虫还需要一些东西,只不过目前她还没有。
蚩盈正想地入神,一只鸽子扑腾着翅膀飞了过来。然后眼见着这只鸽子目标明确地落到了裴容的肩膀上。
蚩盈惊奇地看着鸽子,“这鸽子好厉害呀。”
裴容“嗯”了一声,随后从鸽子腿上的竹筒里取出来一封信。
裴容看着信上的内容,面色变得凝重,却不忘将信销毁。
蚩盈看裴容的脸色不好,识趣地没问他。
沉默了一会儿,裴容冷不丁的开口,“蚩姑娘,你说过你的蛊术厉害,没有吹嘘吧?”
蚩盈闻言,不爽地看了裴容一眼,她平日里最听不得别人这样说她,“你不信?”
裴容道:“若是姑娘能用在下的方法证明,我就相信姑娘的蛊术天下无双。”
蚩盈追问:“什么方法?”
裴容道:“姑娘若是能解我指定一人身上的蛊,我就相信。”
“我……”蚩盈忽地顿了一顿,轻笑一声,
“小阿哥,你想坑我。”
蚩盈看着裴容,她可是差点就被他绕进去了。
裴容沉默着赶走肩上的信鸽,看着信鸽扑腾着翅膀消失在他的视线中,才道:“不瞒姑娘,在下有一重要之人被人下蛊,性命危在旦夕,姑娘说自己蛊术天下无双,在下便想请姑娘帮忙解蛊。”
蚩盈闻言便觉得事情不简单,她其实听到了那些人称呼他为将军,什么人能够是他堂堂一个将军的重要之人。
她谨慎地问道:“是何人?”
裴容盯着蚩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大燕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