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好事 第9章 9

十二月的风裹着细碎的凉意，卷过小区门口的梧桐树，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徐嘉好的杏色大衣上。她抬手把半披散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微凉的耳垂——这大衣还是去年买的，今天翻出来穿，领口已经有点起球了。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显示十一点十分，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而她兜里还揣着没来得及吃的全麦面包，包装袋硌得慌。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扫过来，徐嘉好下意识地眯起眼。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江之眠的脸。他今天穿了件水洗蓝的牛仔外套，里面搭着简单的白色卫衣，领口随意地往下扯了点，露出一点锁骨。左手夹着一根“江南韵”，烟雾慢悠悠地往上飘，他看见徐嘉好，嘴角勾了勾，把烟在车窗沿上摁灭，推门下车。

“等很久了？”他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走到副驾驶旁，伸手拉开了车门。徐嘉好弯腰坐进去，才发现车里开着暖气，还放着舒缓的轻音乐，和外面的冷风完全是两个世界。她刚系好安全带，江之眠就递过来一杯奶茶，杯壁上凝着水珠，还带着冰凉的触感。

“全糖，你爱喝的。”他说着，把奶茶塞到她手里。徐嘉好指尖一暖，连忙抬头说“谢谢”，可车里的音乐刚好到了**，钢琴声盖过了她的声音。江之眠愣了一下，侧过头看她，“你说什么？”徐嘉好只好又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谢谢”。

这次他听清了，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一直说谢谢？跟我还这么生分？”他的掌心带着点温度，触到头发时，徐嘉好的耳朵瞬间热了。她慌忙低下头，假装喝奶茶，却没注意到江之眠看着她的眼神，软得像车窗外的阳光。

车载音乐慢慢切换到一首情歌，副歌部分唱着“我愿意和你的爱交换伤痕，baby don't cry”，旋律温柔得有点犯规。徐嘉好偷偷抬眼，看见江之眠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块简单的黑色手表，随着转动方向盘的动作，表盘偶尔会反射出一点光。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二十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奔驰停在“苏生记”的门口，古明月已经在台阶上等着了。

“嘉好！你可算来了！”古明月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像个小太阳似的跑过来，一把挽住徐嘉好的胳膊。她身上喷了淡淡的香水，混合着火锅的香气，让徐嘉好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快上楼，包间都订好了，叫‘高山流水’，听着就特有格调。”古明月拉着她往楼上走，徐嘉好回头看了一眼，江之眠正跟在后面，手里还拎着她刚才落在车上的面包袋。

推开包间门，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大多是谢意学校的同学，徐嘉好只认识一两个。大家看见江之眠进来，纷纷打招呼，“眠哥来了！”“眠哥快坐！”江之眠点点头，径直走到徐嘉好旁边的空位坐下，把面包袋放在她腿边，低声说“记得吃”。徐嘉好脸颊发烫，刚想道谢，就听见有人喊江之眠的名字。

“阿眠？你也来了。”肖涵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今天穿了件卡其色的风衣，里面是黑色的包臀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肢。长发烫成了大波浪，披在肩上，涂着正红色的口红，笑的时候眼尾微微上挑，性感又优雅。她走到江之眠面前，目光却在徐嘉好身上转了一圈，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对徐嘉好说：“妹妹，一起来喝一杯吧？”

徐嘉好还没来得及开口，江之眠就先接过话，“她不会喝酒。”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肖涵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僵了半秒，随即又笑了起来，“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她的眼神在江之眠身上游走，带着点探究的意味，包间里的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好在这时候，谢意和古明月带着几个朋友推门进来，打破了僵局。“大家今天都到齐了啊！”谢意手里拿着一瓶白酒，走到主位坐下，“我先干一杯，感谢大家来捧场！”说完，他仰头喝光了杯里的酒，众人见状，也纷纷举杯。

江之眠从旁边拿了一罐椰汁，拧开盖子递给徐嘉好，“喝这个，别喝那些乱七八糟的。”徐嘉好接过椰汁，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次他没再笑她生分，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安心。

席间，谢意开始讲他上次跟人起冲突的事，“上次多亏了阿眠，不然我可就惨了！那小子现在见到我都绕着走，哈哈哈哈！”众人跟着起哄，江之眠只是偶尔应两声，更多的时候在帮徐嘉好夹菜，把她不爱吃的香菜挑出来，把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推到她面前。徐嘉好低着头，假装专心吃饭，耳朵却一直留意着身边人的动静，连他喝水时杯子碰到桌面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吃到一半，徐嘉好感觉有点闷，对身边的古明月说：“我去个洗手间。”古明月点点头，“快去快回，一会儿还有甜品呢。”徐嘉好起身走出包间，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笑声。她走到洗手间门口，刚推开门，就看见肖涵正在对着镜子补口红，正红色的口红在她唇上勾勒出完美的弧度。

肖涵看见她，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涂口红，声音淡淡地说：“你跟阿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语气很笃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徐嘉好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身上的杏色大衣已经有点旧了，头发也因为刚才吃饭变得有点乱。但她还是挺直了背，回了句：“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是你说了算的。”

肖涵闻言，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用纸巾擦了擦嘴角，转身走出了洗手间。徐嘉好站在镜子前，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往包间走。回到座位上，古明月连忙问她：“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们都快吃完了。”徐嘉好摇摇头，“没事，就是刚才在走廊上跟人聊了两句。”

这时，肖涵也推开包间门走了进来，她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路过徐嘉好身边时，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笑她不自量力。徐嘉好没理会她，只是拿起面前的椰汁，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冷静了不少。

又过了一会儿，聚会结束了。谢意提议转场去唱歌，“好不容易聚一次，咱们去KTV嗨到半夜！”众人纷纷叫好，古明月拉着徐嘉好的胳膊，“嘉好，你也一起去嘛，很好玩的！”徐嘉好摇摇头，“不了，太晚了，我爸爸今天回家，我得早点回去。”

古明月有点可惜，但也没再劝她，“那好吧，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到家给我发个消息。”众人开始收拾东西，往门口走。江之眠走到徐嘉好面前，挑了挑眉，“你不去？”徐嘉好点点头，“嗯嗯，我得回家了。”

“那你回去注意安全，”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有什么事情给我发信息，别自己扛着。”徐嘉好点点头，“知道了，你也玩得开心点。”江之眠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跟着大部队走了。

徐嘉好站在“苏生记”门口，看着江之眠的奔驰消失在车流里，才转身往公交站走。风比刚才更冷了，她把大衣的领口往上拉了拉，从兜里掏出那袋没吃完的全麦面包，咬了一口。面包已经凉了，但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公交站的灯亮着，橘黄色的光洒在她身上，远处传来公交车的报站声，一切都慢了下来。她掏出手机，给江之眠发了条信息：“我坐上公交车了，你玩得开心。”没过多久，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之眠的回复：“好。”徐嘉好看着那条信息，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把手机揣回兜里，继续往公交站走。

黑色奔驰刚停在“星光KTV”门口，后座的男生就率先推开车门，嚷嚷着要抢点歌机。肖涵踩着细高跟跟在人群后，目光却始终落在走在最后的江之眠身上——他双手插在牛仔外套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霓虹闪烁的招牌，眉峰微蹙，显然对这种喧闹场合没什么兴趣。

包厢里的彩灯刚亮起，有人就把话筒塞进江之眠手里，“眠哥，来一首！上次听你唱《富士山下》，比原唱还顶！”江之眠却把话筒递了回去，靠在沙发角落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没点开对话框。肖涵端着两杯鸡尾酒走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俯身凑到他耳边，香水味混着酒气飘过来：“你对那小姑娘倒是不一样，以前谁劝你都不护着，今天在苏生记，倒是把人护得紧。”

江之眠抬眼瞥了她一眼，眼神冷了几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灭，声音压得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你话太多了，肖涵。”肖涵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优雅模样，直起身耸耸肩：“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这么紧张。”

江之眠没再理她，起身走到谢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先走了，你们玩。”谢意正拿着话筒吼到**，闻言愣了一下，把话筒递给旁边的人：“这么快就走？不多玩会儿？”“不了，有点事。”江之眠含糊应着。

他刚转身要走，几个坐在沙发另一侧的女生就连忙站起来挽留：“阿眠，别走呀！才刚来没多久呢！”“就是就是，再坐会儿嘛，等会儿我们还想跟你合唱呢！”江之眠脚步顿了顿，回头冲她们摆了摆手，语气缓和了些却没松口：“下次吧，今天确实得早点回。”

女生们虽有遗憾，却也没再勉强，看着他拉开包厢门，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江之眠走出KTV，冷风迎面吹来，他掏出烟盒抽出一根“江南韵”，打火机打了两次才点燃。烟雾漫过眼底时，他拿出手机点开和徐嘉好的对话框，输入“到家了吗”又删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