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季蝉松带人押送物资离开自由小区。
天空阴云密布,空气闷热潮湿。
邬姉真预料到晚上会有场暴风雨,再没了出去游猎的兴致,于是窝在二十三客厅和男宠打牌。
陆无相对她的堕落似乎很不耻,一直将房门紧闭着。
到晚上九点,邬姉真觉得身体不适,回了自己的房间睡觉。
窗户外哗啦声大如雷鸣,邬姉真迷迷糊糊地翻个身,心想这么大的雨可不常见,巡防队应该会早点撤队回固定点监哨。
雨声逐渐淅沥,突然房门被人重重地敲响。
“砰砰砰!”
邬姉真猛地睁眼,眼里流露出几分不满,她倏然坐直身体,冷眼扫向门口。
那人的身形有些眼熟,见她醒了,伸手把门边的灯开关打开。明亮的光线瞬间照明了整个大房间,邬姉真闭了闭眼。
“什么事,苏无?”邬姉真见是老熟人,表情恢复柔和。
苏无迟疑地说道:“谢春轻和红霜连夜逃跑了。”
这本就是计划中的事,除非——邬姉真忽然意识到不妙,就听苏无接着说道:“刚才巡防队看见陆无相跟他们一起逃跑了。”
邬姉真扯出一丝冷笑:“从哪个地方跑出去的?”
“刚建的哨岗。”
“派人去追吧。抓住陆无相,就直接杀了。”邬姉真只觉困意上涌,扯了个哈欠,还没躺回去忽然又从床上起来,“算了,我自己去抓人。”
身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扯住她睡衣一角,迷糊道:“这么早,再睡一会儿嘛。”
邬姉真没心情和他掰扯,冷着脸把衣角扯出来,快步走到衣架边穿上外衣。又把灯给关了。
苏无对她的渣行为见怪不怪,这种事在自由小区很常见,管理层的每个人都有至少三个宠物,这是力量的象征。
邬姉真边走边推测说:“新建的哨岗靠近荒街,魔物时常肆虐那片地区。他们拿过武器吗?”
苏无点头道:“除了人员问题,一切都在计划中。”
邬姉真颔首,从一名武装人员手中夺过雨伞,当先冲进了雨幕中。
雨势稍小,地上被淋得湿漉漉,积的水洼倒映出一张张紧张的面孔。
邬姉真抿唇不发一言,穿过哨岗后面的电伏网,赶至自由小区边境。
几栋高楼矗立在乌漆麻黑的夜色中,靠近哨岗的街头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太阳能街灯。
在灯光范围之外就是荒街,因为独特的地理位置,魔物时常会在这条街上潜伏出没。寻常,巡防队都不会独自两三个人进入这里。
刚翻过电伏网落地,一阵阵沉闷嘶哑的气泡声从荒街里面传出来。
那是魔物的呼吸声。
伴随着荒街中零星响起的两三道枪声,邬姉真的脸色变得和天上的云一样低沉了。
她丢开雨伞,对苏无叮嘱道:“你带人在这儿守着。”
苏无答应道:“老大,有情况发信号,我会立刻带人支援。”
邬姉真颔首,随意挑选了几个人朝着荒街进发。
还没到荒街入口,冷不丁看见一道黑影坐在前面街边的石墩子上,侧身对着她们,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等待。
苍白俊秀的脸上全是湿漉漉的雨水,忽然,察觉到脚步声,他扭头看来,另外半张脸上有一道大蜈蚣似的疤痕,一对柔和明亮的眸子直直盯向邬姉真。
邬姉真反倒吓得定在原地,睁大了双眼,露出几许不可置信。
他、他竟然在这里!
不是和谢春轻他俩跑了吗?
看见她这副狼狈样子,陆无相突然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似的笑。
“这是怎么回事?”邬姉真快步冲到他面前,突然,一阵阴风从荒街里面吹来。
“嗬哼——”浊闷的气泡音极快地靠近,下一秒从街道弥漫的黄色雾汽中钻出一只全身漆黑,长着牛头人身的魔物,对她们张嘴吐出三束红艳艳的长舌。
“小心!”
这种时候竟然来了魔物!
邬姉真抬手对魔物挥出一道紫电,同时伸手去抓陆无相,不想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勉强走两步就软绵绵地倒下了。
他向前一扑,浑身的重量都压在邬姉真怀里。邬姉真差点被他砸得一命呜呼。
牛头人身的魔物被电击中了长舌,疼得闷声尖啸。
谁懂啊,那种尖锐的气泡音听在耳里,像是给脑袋裹了一层严实的塑料膜,呼吸都变困难了。
邬姉真抬起手臂抱住沉重的陆无相,一边再次挥出道道紫电想阻拦魔物的攻势,一边招呼其他人赶紧帮忙后撤。
荒街中接连响起来更多魔物的欢乐叫声,并且急速地追上众人。
邬姉真恨得咬牙切齿,在这种雨夜,魔物的本能要更活跃,人类因受天气限制影响更大。就比如她的火系异能用在这里,效果会打折三成左右。
跟她一起过来的武装人员都有异能,但是火系异能会更普遍……现在她真有点昏头的作风。
邬姉真心里谴责了自己一番,把陆无相推给其中一个队员,在魔物冲破黄雾之际,直接把体内存贮的紫电一齐朝魔物射了过去。
雨水扩大了紫电的攻击范围。一片紫色妖娆地闪动摇曳间,魔物纷纷化作黑灰,被雨水击落到地上。
邬姉真放完大招,身体正虚着,冷不定被冰冷的风一吹,雨一打,猛打个寒战,感觉有东西堵住了脑子,昏昏沉沉。
苏无等人听到动静,赶来支援。
邬姉真和她们一汇合,赶紧相互帮扶着翻过电伏网。
哨岗刚建出来,已有两个武装人员监哨,看见她们都已进来,新的一批魔物从荒街的雾中冲出来,立刻用通讯器联系防御中心开闸通电。
魔物一股脑冲到电伏网附近,全被烧成了焦灰。
“把人带去看医生。”邬姉真吩咐完,忽然脚下一个踉跄,晕倒在苏无怀中。
苏无伸手摸向她额头,大惊失色道:“老大发烧了!快,去找李医生!”
一众人慌张地把邬姉真和陆无相送到医疗组。
李医生带着徒弟检查完两人的病情,对苏无说道:“老大的异能消耗过度导致基因病发。另一个是淋雨感冒。”
“男的病情就不用告诉我。”苏无表情紧绷,眼神冷漠地扫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忽低声问,“她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李医生瞧见苏无眼底的一片凉薄,忍不住心惊胆战,但他也是人精,立刻道:“活不了三个月。”
“哦?”苏无眼底露出一点欣慰之色,像是喃喃自语,“看来她说的没错,就让她过完最后一段人生经历。”
苏无吩咐李医生紧密关注邬姉真的病情,不管有没有情况都要及时通知她,当然不用特别照顾病人。
李医生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忙不迭答应。
苏无这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走出病房和人小声商量。
“派人去抓谢春轻和红霜,不论死活,把她们带回来。”
另一个声音说:“这不好吧。老大没下令。”
苏无的声音忽然变得冷淡:“老大生病了,昏迷不醒,这个仇我得替她报。”
微弱的人语声逐渐远去。
李医生再次检查了两位病患的情况,随后看看墙上挂钟时间已经凌晨三点。
现在没什么事可做,又有苏无的暗地吩咐在,他完全敢不留人手就回房睡觉。
李医生把病房的灯关灭了,扯门离开。
病房里静悄悄的,点滴输送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约莫十分钟后,一双眼在黑暗中无声睁开,神情熠熠。
邬姉真扭头看了看一床之隔的陆无相,突然恶声道:“陆无相,快起来。”
对面毫无动静。
她咻地坐直上身,冷冷地盯着对面一坨物体道:“你找死吗?别装睡了。”
这次,从对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很快一颗脸色虚弱的人头转过来看她。
“你干嘛?我真的困了。”
邬姉真挪动身体转向他,质问道:“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不是和谢春轻跑了吗?怎么坐在那里,是被甩了?”
陆无相闻言瞪了眼她脸上恶劣的笑,解释道:“我是和谢春轻红霜两个一起跑的,至于我为什么留在那儿,还不是——我不是还要教你读书认字吗?”
“事后来看,你的确怀有逃跑的心思,而且付诸了行动。”
“我是打算逃跑怎么样?谁让你性格恶劣,欺负我。”陆无相恼了,忽然开始反唇相讥,“邬姉真现在你想追究也晚了,你已经是个被架空的土皇帝。”
提到这茬,邬姉真就一阵不快,可是又没法反驳他,因为自己的失误错失良机啊。
突然,她狡黠地眨了眨眼,装作可怜的样子道:“你现在回头也没办法过安生日子了。和我绑定到一起,苏无决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陆无相狐疑地瞅着她脸色,看不出邬姉真到底是什么情绪,但依照她的本性推断,邬姉真已有别的后招。
于是陆无相把头蒙进被子里,分外疲倦道:“你已经审问完了,该让我睡觉了。邬姉真,这是你欠我的。”
显然在邬姉真找到他之前,陆无相跟着另外两个人吃了不少苦头,但这会儿时间真的不早了,邬姉真打定主意以后再问他这夜的经历。
半天没听到声音,陆无相以为邬姉真也睡下了,正要闭眼入睡,忽然听见一阵窸窣的脚步声靠近。紧跟着,一道温暖的身体钻进了被窝,像只小猫贴住他。
他身体一怔,猛地清醒过来,伸手去推她:“走开!”
邬姉真发出呼呼的睡着了的声音。
静静等了片刻,陆无相突然气笑,声音却藏着一丝无奈:“邬姉真你是个女孩子吗?怎么能随便钻人被窝?”
“可你是我的男宠啊。没有人陪我睡觉,我就睡不着。”
陆无相了然加无语:“所以我是人形抱枕。”
“比人形抱枕更重要。”邬姉真说着话,手已不老实地伸出去,像只八爪鱼缠住了他胳膊和腰肢。
“我感觉你好像个渣男,你身上还有别的男人的香水味。”
邬姉真抬起头,一双眼睛在被窝里闪闪发亮,龇牙道:“你生气了?那我明天就把他们全杀掉!”
这种时候,这种问题,主角应该都要回答:“不可以,他们都是出卖自己的可怜人,这一切要怪你太渣。”
可陆无相是个容易偏颇的人,不在意道:“随便你。”
这些人是死还是活,反正不会影响到她俩的关系。
但是邬姉真这辈子要是控制不了她体内的激素,出去乱搞,他也可以出手帮忙。
邬姉真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似乎有一瞬间察觉到了陆无相温和的杀意。
她觉得自己不该沉湎美色,于是要悄悄退出被窝,打算回自己的被窝睡觉。
然而,一双手悄无声息地按住了她后脑勺。
洗衣粉清淡的香味萦绕着鼻尖,邬姉真还能闻见陆无相独有的好闻味道。
就这样,她像溺水的人被一片水草缠住了手脚,最后化为一体。
直到天破晓,房门外传来两道熟悉的脚步声,但其中一道听起来有点气急败坏。
苏无阴晦的声音响起:“李医生,你留下邬姉真一个人躺在病房,独自去睡觉了?万一她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