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煎樱桃 第48章 第 48 章

“吴王殿下到！”

吴王府侍卫的一声通传，打断了女眷们的交谈。

贺小茶循着众人目光望去，一位丰神俊逸的青年携着一位华服女眷缓步走来。

注意到贺小茶有些好奇的目光，临川公主解释道：“那是吴王兄的侧妃，许侧妃，昌国公家的长女。”

贺小茶点点头，属于是危险人物二号了。

“我去跟吴王兄打个招呼，失陪了四娘子。”临川公主道。

贺小茶有些赧然地点了点头，临川公主真是个很温柔很端方的人，跟沈狐狸蛮相配……

不不不，还是不太合适，沈狐狸肚子里蔫儿坏，公主这么好，配他有些可惜。

贺小茶还在心里点着鸳鸯谱，那边吴王已经发话了，说今日杨妃娘娘牵头举办女儿宴，为的就是让女眷们暂时挣脱内宅之困，好生赏赏春景，放松一番，让大家不必拘束，可以先四处游玩，但莫要走得太远。待到正午，再往碧水长廊去，那里准备了流水筵席，供大家宴饮。

贺小茶轻舒一口气，自由活动好，能跟嫂嫂们还有云染在一起，总好过在皇亲贵胄跟前周旋。

贺小茶同两位嫂嫂并肩走着，远远看一眼汤氏和吴王侧妃，两人离自己甚远，而且并没有朝她看过来，贺小茶心防卸了大半，全身心投入到此间美景之中。

几人往桃林深处走着，满目桃花，春风袭来，落英缤纷，像是置身于一片汪洋绯霞中。

贺小茶从未见过这样繁盛的桃花，渭南春日也有桃花，但植株不多，花期也不长，过于短暂的绚烂，往往让人心生萧索。可此处的桃花，像是一生都开不完一样。

贺小茶一直仰首凝视枝头春意，待脖子酸了，才终于将视线重新放平，然则垂首一霎，她便看到了远处站着的英俊男子，他长衫玉立，漫天桃花里，自有一番风流。

“李郎君！”贺小茶惊喜招手。

李行隐听到贺小茶的声音，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温柔笑意，朝她走过来。

荀书儿和孙妩月同李行隐不算熟识，几人相互行了礼。

贺小茶却不拘束：“你怎么来了？”

李行隐打量一眼贺小茶，她腰间环佩叮当，挂着一件小而精致的玉狮子，还有一枚红色的玛瑙环扣。

注意到李行隐的眼神，贺小茶摸了摸玛瑙：“上元宫宴后，圣人赏我的。”

贺小茶并没有解释玉狮子的来处，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李行隐的眸子里染上别样的柔情：“喜欢吗？”

“啊？”贺小茶没想到李行隐会问这样一句，但下一刻便真心回答：“喜欢！很好看。而且看起来不便宜。”

“年年！”

孙妩月被这句话吓一跳，惊声制止贺小茶，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圣人的赏赐还让你点评上了，这李行隐也是奇怪，问什么喜欢不喜欢，天家恩典还轮得到你喜不喜欢？

李行隐却笑弯了眉眼：“喜欢就好。”

尚未来得及多说什么，李行隐的耳根便动了动。

数米开外的另一条桃花小径上，两个看似前来踏春的郎君匆忙行过。

他们是书生装扮，但只听步履之间的风声，李行隐就断定两人有身法，不是读书人。

“你也是来赏春吗？今天不用当值？自己来的？你那些兄弟没陪你？”贺小茶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荀书儿见李行隐有些心不在焉，伸手拽了拽贺小茶的袖子，示意她莫再唠叨了。

可这时李行隐却回了神，他抬手端详片刻，折了一朵最为饱满的桃花，簪在了贺小茶的鬓边。

贺小茶僵住了，荀书儿和孙妩月也僵住了。

李行隐面色如常：“桃花衬你。”

贺小茶：？？？

李行隐的声音如春风和煦：“娇嫩、烂漫、生机盎然。”

贺小茶：“我……我吗……”

贺小茶的憨态逗笑了李行隐，他轻轻弹了下贺小茶的脑门儿，柔声道：“今日我有公务在身，不能陪你。你跟在你两位嫂嫂身边，莫要乱跑。樊川虽美，但草木葳蕤，容易障目，不晓得哪处地方就藏了小鬼，一定要小心。”

“哦……哦。”贺小茶还是有些懵。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行隐已经走了。

荀书儿和孙妩月抱臂看着贺小茶，原本是来寻她们、继而目睹了李行隐折花做簪的宋云染也凑了过来。

“什么情况啊？！”宋云染咋舌：“年年，你同这位世子有些暧昧了。”

贺小茶抬手摸了摸头发间的桃花，心情有些复杂。

她同李行隐已经认识三年有余，毫不讳言地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垂涎李行隐的美貌，希望同他亲近些。

为此她在渭南可以说用尽了浑身解数，今儿个给他做菜，明天给他热酒，没事就在渭南街市上溜达，制造一些偶遇。最疯狂的时候，甚至佯装被小黄发/情困扰，强行拜托李行隐跟她一起去兽医那里给小黄去了势，小黄被迫成为了一只永远清心寡欲的小狗。

李行隐也算是贺小茶苦求过的郎君，可正因如此，她才心情复杂。

按理说，方才李郎君那般对她，给她折花，夸她烂漫，那是她过去三年求之不得的东西，她应当无限喜悦才是。

可是……好像……并没有，她甚至出于男女大防，本能地有些想要逃避。

但这是为什么呢？

她明明也像渭南那些少女一样，幻想过李行隐同她朝夕相处、羡煞旁人的日子。她明明也有过看见他就高兴，几天不见他就想念的日子。

可为什么此刻得到了回应，胸腔里反倒生出了某种空虚。

众人看贺小茶捧心出神，以为她拜倒在了李行隐的袍踞之下。

孙妩月赶紧提醒：“年年，我可提醒你，李郎君品性是不错，但他天生自带一身的官司。皇室秘辛，爱恨情仇，不是咱们这等人家可以随意触碰的。”

宋云染却不以为然：“上一代恩怨已了，逢宁公主之事虽说一时物议沸然，但圣人从未定公主的罪。李行隐容貌清俊，本事也不赖，又得陛下宠信，年年若真属意于他，将来共结连理，还免去了受公婆刁难之苦，未必不是好归宿。”

“什么嫁不嫁的。”贺小茶觉得心口吹着簌簌冷风：“我同他相识已久，李郎君应当只是拿我当个相熟的朋友。他若真的有心跟我暧昧，在渭南早就暧昧了，不用等到今天。”

贺小茶在开口之前，已经用这个理由说服了自己，送了她一朵花而已，若是这样就断定李郎君对她有什么想法，她也未免太过自作多情。

没错，就是这样，都是朋友，好朋友……

“救命啊！救命！有人落水了！来人啊！救命！”

贺小茶她们还未从李行隐的动作里缓过神来，便远远听到一声声呼救。

几人闻声赶紧奔往声音传来之处。

访仙湖并不是天然大湖，而是前朝皇帝命人开凿的由数个湖泊所组成的湖群。

这些湖泊有大有小，主湖阔大，可供游人泛舟垂钓，其他小湖则多建水上轩榭，用于赏景、对弈、煎茶这些雅趣。

落水便发生在这样一处水榭中。

水榭位于樊川极北，背靠山丘，已经无路，故而即便游人，也不常来到此地。

呼救的是两个郎君，贺小茶见了赶忙问：“怎么回事？”

郎君结结巴巴：“北边这山上有前朝一位女诗人的墓碑，我们兄弟二人读过她的诗作，倾慕依旧，特来寻其芳踪。可刚一到此处，就看到……可我们……我们不会水啊！”

贺小茶顺着郎君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两个人在水里挣扎，她们的脑袋在水面浮浮沉沉，连求救声都发不出，只传出“咕咕噜噜”的声音。

贺小茶心下大沉，其中一个人的衣裳漂在水面，是一席豆蔻紫，临川公主……是临川公主！！！

荀书儿反应过来：“两位郎君，你们腿脚快，此地正南二里地处，碧水长廊上，吴王殿下在那，麻烦你们去求吴王殿下，速速派几个会水的过来。”

“好！”郎君们也是一心救人，拔腿就跑。

贺小茶眼见两颗脑袋能露出水面的部分越来越少，赶紧跑到水榭之外离水中二人最近的一块草地上。

“年年！”荀书儿惊呼。

“嫂嫂！来不及叫人了！”说完这句，贺小茶飞身跳入湖中。

她拼命游向两人，分别拽住两人的手，本想一股脑将她们都拉向水面，可她用尽浑身力气，都无法以一人之力拖动两人。

无奈之下，她只能先扯着临川公主往岸边游。临川被贺小茶托着，一个整个脑袋终于摆脱了水面的束缚，她不由大口呛咳起来。濒死的恐惧，让她在呛咳过后呜咽出声。

“临川别慌，听我说，不要害怕，更不要挣扎，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呼吸，你会自然而然浮在水面上！”贺小茶大声嘱咐临川：“待会儿我把你送到湖床水浅处，我在你身后推你一把，你尽量伸去够我两个嫂嫂的手，我还得回去救另一个。万一脱手了，你就按我说的坚持一会儿，很快就会有人将你拖上岸。”

临川哽咽未止，但还是将贺小茶的话听进去了：“嗯，我知道了。”

说到这里，临川又有些抽泣起来：“四娘子，还在水中的那个是我的丫头，她跟我从小一起长大，求求你救救她。”

“我会尽力。”

按照说定的，贺小茶在离岸数米处将临川推向岸边，随即转身去救临川的婢女。

可贺小茶游到婢女跟前时，便知不好，那婢女已经没有动作，安静的漂在水面上，凶多吉少。

但贺小茶还是全力将她拖回了岸上。

贺小茶上岸时，安王和他的府兵也已经感到，女眷们也闻讯而来。

初春天气虽已转暖，但湖水仍旧刺骨寒冷，临川裹着荀书儿的外衣，在荀书儿怀里瑟瑟发抖。

贺小茶用力按压婢女的心脏，但也已经无力回天，她冲临川摇了摇头。

吴王见状震怒：“是谁值守此处！值守的人呢！”

王府府兵统领立时跪下，战战兢兢：“卑职死罪！卑职疏忽！此处距离宴饮长廊甚远，且卑职昨日已来此巡视，水榭栏杆牢固，王爷出行，府兵数量应遵从兵部所定规制，人手实在有限，故而……求王爷责罚！！！”

“回去再跟你计较！”吴王斥道，继而走向临川，俯身安抚道：“来，临川，起来吧，王兄立即着人送你进宫，找御医医治。”

临川的嘴唇因为寒冷而颤抖，可眼睛却发出愤恨的光：“我不回宫！”

“临川……”

临川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了吴王的手臂：“王兄！你让你的人将今日参宴众人围起来！”

“什么？”

“是有人推我！”临川厉声道：“有人推我！”

众人闻言大惊，贺小茶的瞳孔也紧缩起来。

“王兄……”临川的一双杏眼蓄了泪，她将拳头伸到吴王眼前，缓缓展开，是一粒菩提珠：“有人推我。这珠子，是我从那人身上扯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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