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汐溺我 第9章 腕间的温度与裂缝

钟汐走出两步，忽的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有些愣怔的云昭。

“饿不饿？” 她的声音传来，随即，“去吃饭。” 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到云昭耳边，不是询问，更像是自然的安排。

云昭回过神来，连忙拿起自己的棒球外套和包，快步跟上。钟汐并没有先走，而是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她走到了身边。

两人并肩走出舞室，钟汐很自然地问道：“想吃什么？”

云昭脑子里还残留着刚才跳舞的混乱和钟汐那句“要飞走了”的调侃，对吃什么根本没想法，下意识地回答：“都行。”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钟汐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云昭瞥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陆初夏”的名字。

云昭脚步微顿，下意识就想稍微拉开点距离，自觉回避。

然而，钟汐已经毫不在意地接起了电话，丝毫没有要避开她的意思。

“什么事？” 钟汐对着电话那头问道，语气平淡。同时，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云昭的手腕，带着她继续向前走，阻止了她试图退开的动作。

云昭微微一怔，腕间传来钟汐掌心温热的触感，那温度似乎能透过皮肤，一直熨帖到心里。她乖乖地被牵着走，两人依旧保持着并肩的距离。

因为离得近，电话那头陆初夏带着笑意的、略显娇嗔的声音，也清晰地落入了云昭耳中：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钟汐没有回答这句调侃，只是等着下文。

陆初夏似乎习惯了她的沉默，接着说道：“我找到家好吃的烤肉，你有时间吗？”

云昭听到这话，心里莫名地紧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望向钟汐的侧脸。

钟汐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但没有侧头看她，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只是对着手机简短地问：“在哪？”

这句问话，听起来像是接受了邀请。云昭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悄然蔓延开来，像滴入清水的墨迹，慢慢晕染开。但她也没有挣开钟汐依旧握着她的手腕的手，只是默默低着头，看着两人的脚步。

电话那头的陆初夏语气里顿时多了几分愉悦：“街的**烤肉，你什么时候到？”

就在这时，钟汐却忽然侧过头，精准地捕捉到了云昭脸上那未来得及完全掩饰的低落情绪。她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了然的、带着丝丝缕缕笑意的光芒，但那笑意很快便被掩去。

她没有先回答陆初夏，而是看着云昭，开口问道，声音比讲电话时柔和了些许：

“不想吃烤肉吗？”

这个问题，明显不是在问电话那头的人，而是在问身边的她。

云昭猛地抬起头，对上钟汐询问的、带着点专注的目光。她没想到钟汐会注意到她细微的情绪，还会这样直接地问她。

看到钟汐这个带着尊重和询问意味的态度，云昭心里那点因为陆初夏邀请而泛起的小小失落，瞬间就像被阳光驱散的薄雾，一下子都散干净。

电话那头，陆初夏显然也听到了钟汐那句对云昭的询问。云昭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烤肉。

没等陆初夏在电话里问出那句“你和谁在一起”，钟汐已经干脆地开口：“我们一会到，你们先吃。” 然后便挂了电话。

两人打车前往那家烤肉店。到了店里，果然看到陆初夏一个人坐在桌旁，她面前的烤盘已经热了，却空空如也，显然是在等人。

当陆初夏看到并肩走进来的钟汐和云昭时，她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变了变。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不悦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虽然她很快强行恢复了那副明艳的笑容，但那瞬间的失态，还是被云昭清晰地捕捉到了。

气氛从她们落座开始，就变得有些诡异的僵硬。

点的肉和菜陆陆续续上来，烤盘发出滋滋的声响，油脂滴落激起小小的油星，却驱不散这桌间无声的硝烟。

陆初夏的目光在钟汐和云昭之间来回扫了几次，终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她目光紧盯着钟汐，像是要从中找出一点心虚或解释，语气带着强装的笑意，却掩不住其中的质问：

“你们……怎么在一起？”

云昭就算没谈过恋爱，此刻也瞬间猜到了——陆初夏喜欢钟汐。而且，看这情形，恐怕是喜欢了很久，并且可能之前有过一些她不知道的纠葛。

面对这直白的质问，钟汐始终没什么情绪波澜。她甚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烤好的肉，沾上蘸料，放入口中，细细咀嚼咽下后，才抬起眼，淡淡地反问：

“不行吗？”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和冷漠。

陆初夏的眼眶瞬间就有些红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但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激动。她瞪了一眼坐在钟汐旁边的云昭，情绪有些失控地脱口而出：

“你明明知道我……”

“陆初夏。”

钟汐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逾越的界限感。

“我那天说的，不够清楚吗？”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里的内容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刺入了陆初夏的心口。那天？是哪天？说了什么？云昭不知道，但看陆初夏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更加泛红的眼眶，那一定是极其决绝的拒绝。

说完这句话，钟汐仿佛没事人一样，极其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牛小排，顺手就放到了云昭面前的碗里。

这个动作，在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下，显得格外突兀，又格外意味深长。

它像一个无声的宣告，清晰地表明了钟汐的立场和选择。

陆初夏看着那块被钟汐亲手夹到云昭碗里的肉，看着钟汐那副维护的姿态，终于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钟汐一眼，带着满腔的委屈和愤怒摔门而去，留下烤盘依旧滋滋作响，以及桌旁沉默的两人。

云昭低头，看着自己碗里那块被钟汐亲手夹过来的、烤得焦香正好的牛小排。肉还冒着热气，蘸料的香气隐隐传来，但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她不是傻子。钟汐在那个节骨眼上，当着陆初夏的面给她夹菜，与其说是关心，不如说是一种更明确的、用于划清界限的姿态。她被当成了那个最直观的、用来击退陆初夏的挡箭牌。

这个认知让云昭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爽，像是被利用了一样，闷闷的，堵在胸口。她既没有负气地把那块肉夹回去，也没有碰它，只是任由它在那里慢慢变凉。

钟汐似乎并不在意陆初夏的离去，也仿佛没有察觉到云昭低落的情绪。她漫不经心地继续吃着，目光偶尔会状似无意地瞟到云昭身上，掠过她没动过的碗和微微抿着的嘴唇。

但她什么也没说。

没有解释刚才为什么要打断陆初夏的话，没有说明“那天”到底说了什么，更没有安抚云昭此刻显而易见的情绪。

一顿本该轻松愉快的晚餐，就在这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中度过。只有烤盘上肉片蜷缩发出的细微声响，和餐具偶尔碰撞的声音，提醒着时间在流逝。

直到结账离开，两人并肩走在夜晚的街道上，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烤肉的烟火气，那份无形的隔阂却依旧横亘在她们之间。

云昭知道，有些问题，钟汐如果不主动说，她绝不会去问。但被当作工具利用的感觉，也真实地在她心里划下了一道浅浅的痕。

今晚的“教学”和“晚餐”，开头带着隐秘的甜蜜和期待，结尾却仓促地落入了现实的复杂与沉默里。

出租车在夜色中驶回学校，车内的空气仿佛比来时沉重了许多。两人各自望着窗外的流光掠影，谁都没有开口。

车子在校门口停下。云昭率先推门下车，等钟汐也下来后，她抱着自己的外套和包，没有看钟汐，只是低声先开了口：

“我先回宿舍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说完，她甚至没有等钟汐回应，便拿着东西，径直转身，走向了宿舍区的方向。背影在路灯下拉得细长，显得有些决绝。

钟汐站在原地，看着云昭头也不回地离开，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皱了一下。那蹙起的眉宇间，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烦躁，或者说是……某种计划被打乱的不豫。

她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宿舍楼的拐角，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晚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最终，她什么也没做，也朝着宿舍的方向沉默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