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那个呆呆是你 第5章 见义勇为的他

“从心理学上说，频繁梦见一个人是内心深处某种未满足愿望的象征。这种投射机制会反应出你的潜意识需求。”

窗棂斜淌着碎光，时光穿流于指尖缓缓流动。

心理咨询师笑容温柔和熙，递上一杯泡好的果茶，引导季屿说出问题，进一步理解分析。

“所以——总在你梦里出现的那个少年，他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季屿眼下积攒的乌青仍在，脸上却褪去疲态，显露几分少年人的朝气。

静静回忆了片刻，季屿眸光微闪着开始分享：“他是个很好、很受欢迎的人。”

“梦中的他，喜欢见义勇为……”

咨询室里熏香浅淡，引人放松。季屿飘散的思绪逐渐被二人梦境初见时的记忆填满，沉浸在烟雨朦胧的古色长街处。

“哇！老天眷顾！”

一道轻快雀跃的嗓音亮起，将季屿从混沌中唤醒，睁眼对上一张爽朗笑脸。

“诶嘿～今天运气爆棚，捡了个帅哥！”

少年人明快的声线敲碎寂静，逐字逐句落在季屿心头，连带平日里的印象也一并鲜活。

目光相接凝于雾中，连同声带一并冻结。季屿怔愣望着眼前人熟悉的面容。

是他的同班同学，路颂和。

会有人看到他这么高兴吗？季屿默默想了好久。

不同于季屿这种生人勿近、熟人也勿扰的高山冰莲。路颂和属于非常接地气的交际花类型。

他五官生得俊朗标致，长相白净讨喜，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眸仔细听人说话时微微弯起。人缘很好，性格也极具魅力与反差。

前两天才在晚会上登台演出，没隔几天又能看到他在国旗下念检讨。抄作业打架翻墙逃课样样不落，乐于助人做好事不留名也时常有他。

老师们每每提起路颂和总是又爱又恨。同学们倒是觉得他很有趣，跟他打成一片。

连难以将周围人长相与姓名匹配上、向来脸盲的季屿，都对路颂和留有印象。

心衰力竭后的世界黯然一片，光斑坠落。

季屿跌坐在苔痕斑驳的墙角处。意识和身体不受控地随意置于一处，仅剩视线能跟随路颂和的行动随意移动。

不敢用力呼吸，怕残存的意识松动，掉出久违的好梦。又恐动静太大，惊扰了梦中人，慌乱过后消失不见。

而路颂和眼中盈盈有光，带着日出破晓时浓烈的蓬勃朝气，牵着捡到的季屿一路向前。心情愉悦到唇角高高翘起，不需要回应也能自顾自边说边乐。

“哈哈哈哈哈传说中的手慢无！真好真好，既然捡到了就是我的～”

向来自来熟的路颂和随意几句叽叽喳喳，便能有效安抚情绪，让季屿逐渐放松，顺从他的动作一起前行。

少年哼着小曲，明快的心情迅速洒满整个世界。很快薄雾渐散，雨霁初晴。

二人溜达着路过街角时，遇到一群少年在欺负一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老人。笑容顽劣地将老人推倒在地上，又抖落了老人的行囊，践踏成满地狼藉。

路颂和眉梢微沉，应了那句歌词——“路见不平一声吼”。

他一嗓子才吼得季屿一激灵，接着又回头找了条长椅安置季屿，缓声叮嘱道：“你乖乖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不要跑丢了哦，我去去就回。”

才跑了没几步，路颂和又觉得不放心，边撸袖子边回头补上一句：“等我回来接你！”

季屿说不了话也没法行动，只能远远观望着路颂和打抱不平。

不得不说，这位热血沸腾的路好汉该出手时一点都不含糊。叽里呱啦地冲上去火速打跑了少年们，又将身上脏兮兮的老奶奶扶起，帮着拍落身上的泥灰，捡起地上散落的行李。

季屿目不转视，对梦中少有的生机与喧嚣有些无所适从。

而路颂和褪去校服的少年身材挺拔清瘦，打斗时英姿飒爽。做完好事后正微微仰着脸，朝季屿挥手欢笑。

他正义善良，是季屿为数不多的纯粹好梦。每一次在梦境里遇见，都美好得有些梦幻。

炎热高温哗然而止。带着恰逢其时的暴雨，庆祝即将来临的周日。

季屿伴着电闪轰鸣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时，难得的凉风裹挟着水雾迎面扑来。暴雨倾泻而下，将白日里的喧嚣悉数吞没。

二中每周日单休，周六没有晚自习，周日傍晚学生返校。此时离放学已经隔了一段时间，班上人已经走完，教室里空空荡荡。

窗外雨落哗然，季屿没人接也没带伞，倒也不着急回家。冷眼旁观屋檐挂着的水珠排着队列，尽数砸落在地上，凝视除他以外的世界。

没等他想好干些什么，就见一人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啊啊啊啊什么破头！忘带什么不行，居然忘带手机！什么时候能长点——”

少年奔跑时轻快如风，正和季屿梦中的身影重叠。

“脑子……”没曾想教室里还有人，路颂和话音一顿，坚持把话说完，“季屿你还在啊。”

“嗯，再呆一会儿。”

路颂和拿好手机，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季屿收好了书包，桌上连笔都没有。他心有所想，收回探出门的右脚，回头试探：“哪个……”

“我的伞还挺大，不介意的话和我一起去车站吧。”

他脸上挂着不知是雨还是汗，笑容稍显局促却真诚温暖。令季屿不自觉抬了抬嘴角，拎着书包起身靠近。

天色趁人不备突然转暗，气氛也逐渐沉寂。

季屿向来话少。而路颂和的话痨属性一向只在季屿面前拘谨受限。

不知第几次地擦去掌心冒出的汗，路颂和绞尽脑汁想话题，配和季屿的身高稍稍举高着伞。

季屿依旧气定神闲。主动往路颂和那边靠了靠，不让他僵住身子把自己探出雨幕外。

结果同行时肩膀不经意间的摩擦，或是并排等车时偶然的肢体触碰，让本就来之不易的话题一个激灵，如同筋斗云般腾出十万八千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二人独处的时光来得太突然，路颂和生硬地笑着：“今天……今天天气不错哈，凉快。”

“嗯，的确凉快。”季屿浅浅应声，低头专注于手机屏幕，修长的手指不时滑动屏幕。

……说话啊，路颂和，你平常不是废话很多吗？这会儿怎么三锤子敲不出一个闷屁了？难得的机会就这么浪费了？瞧你那点出息。

路颂和恨铁不成钢，在心里暗骂自己。

可惜直到最后把人送上车也没想出什么好话题。只看着稀落灯光自街边亮起，柔化了季屿周身沉敛的气质。

渐晚的天色暗沉泛青，所有喧嚣都退成模糊的远景。空气中薄薄的雨雾混着潮意一蒸，叫人朦胧看不真切。

离开前季屿回身而望，冲路颂和微微欠身：“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冷调嗓音结合动作，在此刻听起来温和有礼。路颂和微微怔愣，随即扬起标志性的明朗笑容：“小事一桩，不客气！”

季屿抿唇勾起浅淡笑意，孤拔挺直的身形没入人群融进暮色，载着路颂和的目光远去。

路颂和受宠若惊，飘然满足类似微醺的快感一直持续到回家躺床上，都未曾完全消退。

翻涌的情绪凝噎于喉间，无人知晓地安然藏匿，落回心房隐秘的角落。

很快，二人晚上又见面了。

一次遇到路颂和可是说是偶然，但如果次次都遇上他，那就不是一句偶然能解释的了。

季屿大多时候只是静静看着，被路颂和赤忱侠义的本性吸引。

而当心理咨询师问起梦中的路颂和与平日有什么区别时，季屿久久端坐着，话音逐渐轻缓。

“梦里梦外他都一样，只是对我不一样。因为……”

梦中少年明朗的笑脸映亮季屿眼底的冷寂。拥抱着说话时，胸腔颤动会随着相贴的肌肤渗入骨骼。带着滞后的余温，回暖麻木的心。

可季屿不知为何梦外的路颂和总躲着他。只是待在一起就会不自在。视线相撞也会很快移开。

可等季屿收回视线，那道目光又会偷偷注视着他。

季屿想了又想，自己明明没干过坏事，也不吃人。不像那朵差点被路颂和辣手摧残的霸王花一样。

双手捂紧温热的茶杯，季屿肩背线条绷得笔直，盯着自己的鞋尖：“因为……”

知道自己感官过载，长期处于疲惫状态。但面对心理咨询师温暖肯定的眼神，和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开导，季屿没法说出否定自己的话。可他实在找不到原因，只能将问题归结于自身。

“我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没人教过我，我也找不到方法。”

心理咨询师耐心聆听季屿用诉说缓解压力。品学兼优的少年在她面前垂着头，像个无措的幼童。心里的创伤没有揭过，内里的自己才永远长不大。

“人生会有很多种体验。季屿同学你能自己坚持走出这么远，足够说明自身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存在。”

果香弥漫的氤氲里，有只温热的手抚上季屿绷紧的脊背，暖得他下意识松懈。

在陷入自我怀疑时得到了积极反馈。季屿有些迟疑地抬头，顺从心理咨询师的引导，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感知着自己澎湃的生命力。

“你看，其实我们都一样。丰沛的情绪波涛汹涌，也渴望被看到。”

季屿在引导下，开始平静的自我接纳。

“那我们就顺从本心，感知自己的内心情绪。暂时想不清也没关系，试一试遵循自己的直觉行事，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答案会自己浮现。”

在推开心理咨询室门离开的那一刻，思量许久的犹豫在此刻化作决心。

季屿平复心绪，握拳的指骨微微泛白：“……您之前提到过的……清醒梦。”

“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