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尘 第26章 军训（1）

高二伊始，很快便迎来了二中特色——正式军训。

相比起高中入学前在操场上的小打小闹，这一次在军营的三十天闭关显得更加考验严峻。秦筱楠对于记忆中那些暴晒的日子、昏暗的多人宿舍和板着脸巡视队伍的田丰燕有着下意识地排斥，却从没想过对于大部分学生而言，军训的这段日子不过是和朋友一起玩的更好机会——

简直是太爽了啊！

带领他们班的教官是个成年不久的消防兵，个子不高，人也有些憨憨的可爱，常会有意无意在树荫下为他们占位置，让最艰难的站军姿不再那么难熬；相比起平日在学校时的一板一眼，班主任也多了几分宽容，学生们偶尔的小动作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宋璃她们的小团体与秦筱楠水火不容，剩下的一切都太完美了。

军训的地方有一片巨大无比的操场，无论白天承载过多少汗水与辛苦，一到夜晚，满天星辰便会见证更多欢笑。而这天晚上，厌倦了拉歌的教官童心大发，组织学生们玩起了丢手绢。

“输了的人表演节目，或者接受大冒险啊！”教练嬉笑着坐在了围成的圈中间，闭上眼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看看谁先来...”

指尖转转悠悠，最终停在了秦筱楠面前——

秦筱楠陡然紧张到咽了口口水，但还是大大方方地起身攥起地上的红帕子，随着大家拍手的节奏绕动起来。

该丢给谁呢？

会不会丢给女生更好一些？要不就选班里个子最矮的女孩，应该追不上自己...不行不行，突然想起她虽然个子小，跑步还是蛮厉害的。

紧张到大脑一片空白的秦筱楠飞快走着，眼看就快绕过一圈，她的心也随着愈发加快的节奏提到了嗓子眼。

要不还是丢到代佳豪背后吧！

秦筱楠突然看到代佳豪熊一样宽阔的背影，心头豁然开朗：反正他肯定不会用全力追自己。

红色绢子晃晃悠悠地飘落下去，带起一阵微风；代佳豪只感觉耳根后像是有片清风拂过，身边人便都开始了起哄。

他回过头撞见秦筱楠跑走时的笑脸，那样的明媚张扬，似乎此时她才是抛下了一切的真正开心——代佳豪心中亦是轻松起来，自从上次二人闹了那一出，关系便有些微妙，表面还以情侣关系相处，私下里他却也能感受到秦筱楠若有似无的排斥。

他想要追上这份开心，属于她，自己心爱之人的开怀。

代佳豪几大步便追了上去，在秦筱楠瞪大的双瞳中倒映出他显得十分冲动的行为：他将秦筱楠打横抱起，像战士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高举着她转了几个圈。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秦筱楠紧紧抓住他手臂的同时，目光略过了许多人：哈哈大笑的同学们，一脸讥讽的宋璃，吃了狗粮捂着脸的教官，还有外班围着看热闹的学生们...

她并不喜欢这种张扬的感觉。

“放我下来...”秦筱楠胸口发闷，面色也难看起来，只能无力地拍着代佳豪胸口；沉浸在抱得美人喜悦中的代佳豪却丝毫没有察觉，仍自顾自旋转着。

“行了行了，狗粮都吃饱了！我还没对象呢，你们真是...”教官笑骂着，这才制止了代佳豪的行为。

秦筱楠踉跄着下地，双腿都有些发软了；她心中恼怒，狠狠剜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代佳豪，没好气地便要回自己方才的位置，目光扫过人群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林晏明站在人群中，相比起周围人或是看热闹或是嬉笑的表情，他面色平静，只用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看着场上的一切；而与他并肩站着的还是上次那个女孩儿，女生却是一直向林晏明的方向偏着头，尽管对方从未向她投下目光。

秦筱楠不知为何不想在此时对上林晏明的眼神，便自顾自坐下，低着头抠着草坪上的草屑。

代佳豪笑嘻嘻坐回了男生堆里，身边兄弟打趣着他，他亦是充满自豪：在众人面前彰显自己对一个女孩的占有权，自然是值得骄傲的——但为什么她看上去还是不开心？

代佳豪希冀地看着秦筱楠，希望对方回以一个二人间会心的甜蜜微笑，却只看到她在闷闷地低头揉捏着那些假草。心中疑惑的同时，代佳豪的心头也涌现出一丝烦躁。

她怎么总是这样？

明明是这么开心的时候，她却又在扫兴？

女生为什么总在莫名其妙的生气？

代佳豪搞不懂，也不想懂。情绪迅速爬上脸，他阴沉着面容的样子很有几分吓人，周遭空气似乎都冷了几分。

场上的鼓点、拍手声还在继续，秦筱楠却始终无心再继续；随着外班同学越来越多的加入，围成的圈也越来越大，大家之间也逐渐拥挤起来。

秦筱楠向后一退再退，逐渐竟被挤得快要出了包围圈；她索性又向后挪了挪，发觉也没人在意少了哪一个人，于是直接起身准备先回宿舍。

没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代佳豪叫她名字的声音，混在响彻云霄的笑闹声中并不明显——她转身看到代佳豪阴沉着脸走过来，但还是温和地笑了笑：“你怎么...”

“你又犯什么神经？”

代佳豪的质问打断了秦筱楠方才的话，也让秦筱楠一时间无语凝噎。

“高高兴兴的时候，你吊着个脸给谁看？”代佳豪靠近几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筱楠，“还是你觉得跟我在一起很丢人？”

秦筱楠避开了他的目光：“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不喜欢被别人看着。”

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捏在了她肩上，代佳豪躬下身子看着她的双眼，也强迫秦筱楠与自己对视：“老婆，你要是还生我气你就直说，好吗？”

也许他们本来就无法理解彼此。

秦筱楠想要辩解、争论的心思如同被浇灭的火焰般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下意识想要逃避的懦弱与无力；她将目光移开，双唇紧紧抿着不愿多说一句。

代佳豪只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头的愤怒却因她的回避而愈烧愈旺。

“算我贱可以吧！”代佳豪像头突然暴怒的熊，猝不及防地狠狠给了自己左脸一耳光，那只手在空中快出了残影，吓得秦筱楠下意识向后躲了一下，生怕那个耳光会落在自己脸上。

惊恐、委屈、又羞又恼这些情绪交织在秦筱楠心头，她用余光扫视了周围一圈，好在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的不愉快，这才带着哭腔问道：“你干嘛啊！？”

代佳豪的头发似乎都因为过于恼怒而根根直立，他涨红着脸扔下一句“真TM难伺候”，就大步流星向男生宿舍楼走去。

他不能是有躁郁症吧？

秦筱楠心中突然浮现出这个有些陌生的词汇——她并不擅长和男生相处，更没有和情绪如此不稳定的人的相处经验；突如其来的冲突让她本来美好的心情蒙上了深重的阴霾，也让她又一次迷茫起来。

天空中骤然炸出一丝闷雷声；秦筱楠抬头去看，有一大团灰蒙蒙的云盖住了原本闪烁的星夜，她心中突然觉得有一丝好笑：搞什么，偶像剧吗？男女主角吵完架一定要有雨中痛哭的戏码吗？

既然老天给她撒了狗血，她就配合着哭一次吧——否则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一番好意？

秦筱楠突然兴起，逆着匆匆向宿舍楼赶去的人群，脚步缓慢地走向了军营中用来锻炼攀岩能力的训练场；那里有一大片空旷和几个大集装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淋雨痛哭最合适不过。

夏日的雷阵雨很快侵袭而来，每一滴都是能打的人皮肤生疼的大颗粒。

第一颗巨大的雨滴砸在秦筱楠脑门上时，她混混沌沌的脑子便瞬间清醒过来；但此时显然已来不及回宿舍楼，秦筱楠只能飞快奔向那些彩色的大集装箱。

细密如帘的雨很快便侵袭了整个夜晚，落在面前的铁皮箱体上如同炸开的爆米花；秦筱楠的头发和衣服瞬间湿透，眼睛也被雨水糊住。

集装箱居然是封闭的！

秦筱楠扑到红色箱子前，却发现平时开着的箱门此时挂着一把大锁；绝望感瞬间涌上心头，她却来不及抵抗，只能赶紧去看旁边的蓝色箱子。

但不幸的是，蓝色箱体的门亦是紧闭着。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身上生疼，秦筱楠此时倒真是有几分欲哭无泪；湿透灌了水的鞋子似乎有千斤重，一脚踩下去像是踏在了一汪泥水中——

身后突然传来的力道拽着她向后走去，秦筱楠踉跄的顺着那股力量，却在雨幕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从体型中判断出是个男生。

男生？

不会是要...

秦筱楠来不及思考和害怕，便被半拖半拽进了后方的黄色集装箱。

雨点打在铁皮上的声音让秦筱楠的世界只剩这样细密的嘈杂，在漆黑一片的箱子中，林晏明胡乱抹着脸上的水珠，身形在外面透进的一点点光中显得十分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