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不户对 第5章 第 5 章

第7节有所报

“怎样想的，”宋英杰是个聪明人，当然早就知道自己的不足。

可是没有人能帮他。

甚至于连说出口都不敢。

学堂里成绩差了，可以加倍的努力，可是这因着害怕，懦弱，失措的样子如果被大众所见，一个不好，就会伴随终身。

而读书人，需要的是文人的骨气和气节，需要的是毫无畏惧的勇毅。

刻板印象一旦形成，就不可能轻易消除。

所以在学堂里的骑射，他是根本不敢尝试，就怕惊恐之下的失态。

这是自己藏得很深的秘密，也是自己内心很不敢正视的自卑。

他也不知道宋幺伶怎么会有所察觉，并且在学堂里不经意的帮衬着自己避过一次又一次的险象。

对于宋幺伶大大咧咧的说给世叔听，他是有些不知所措的。

他原以为宋幺伶会一直保密下去，就像曾经那样。

但是看到世叔似是能洞空一切的目光，听了他的一番话，他又很是庆幸宋幺伶说了出来。

其实他内心，还是一直希望能有人能拉自己一把吧。

“请世叔不吝赐教。”宋英杰弯下腰深深的行礼。

对于父亲匆匆忙忙也要坚决定下这套他们家根本就不需要的屋子的决心，现在他是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幺幺，回屋里去，看你娘亲那里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得咧！”

宋幺伶拎起团团离开。

父亲的意思她懂，给宋英杰留面子呢。

可惜的是父亲不知道，这村里下到两三岁，上至十**的男女娃就没有不在她面前出过糗的。

幺幺一步一跳，欢快的拎着“小累赘”，而“小累赘”也很给面子的哟呵个不停，可见平日里没少默契配合。

这是一匹成年骏马，近七尺的高度，在官驿中算是不赖的坐骑。

因为作为长期租赁使用，所以脾气很是温和。

但相较宋英杰偏瘦小的体格，还是有庞然大物之感。

“你先试着摸摸它，让它感知一下你。”宋世诚耐心的教导。

“这里有它喜欢的胡萝卜块儿，你把手摊开，对，就这样，伸过去，左右挪移，先引起它的注意，对，就这样，别怕，它舔舐的时候是有些痒。”

宋英杰感觉很新奇。

马儿湿漉漉的舌头触碰到手心，还有一股子热浪一团一团的喷洒在手上，让人想回缩，但是看到这大型的动物又是如此顺贴，好像彼此的距离被拉的近近的。又不舍的很。

“我先扶你上马，只要能克服这点高度，不再胆怯，以后的技巧，你就可以跟学堂的骑射老师好好学习。这里我就不再另外教你了。一则是时间不够，再则，贪多不好，我们循序渐进的来。”

宋英杰又有些紧张，但还是勇敢的点头表示理解。

宋世诚站到他身后，双手扶在他两臂之下成托举状，没待他反应过来，轻喝一声：“起”。

宋英杰恍若腾云一般，双脚一空，没了实地的感觉。

胸腔处似是迅速堵了一团东西，难受的感觉还没开始扩散开来，耳旁一声严厉的命令：“闭眼！”

宋英杰条件反射的听令而行。

眼睛看不见，所有的感官被无限放大。

空虚的感觉让他的身子不自主的抖动。

牙关咬的紧紧，手中的缰绳也拽出了汗。

两腿跨坐在马身上，热乎乎的，然后还有着一伸一缩的节奏，宋英杰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陌生的很。

“想草原，想同伴，想我们马上要去办的事儿，实在不行，开始背书，《中庸》，《大学》都行……《左传》看过吧？当年我还作答过，你考秀才的时候遇上了没？……”

宋英杰闭着眼，听着世叔一个个的引导，一句句的发问，思绪不由得扩散开来。

僵直的四肢也在慢慢的缓和。

身子随着马的走动而起伏。

似乎已经出了院子。

宋英杰估摸着。

好像骑马，也不是那么难。

“叔，我感觉好多了。好像能适应了。”

宋世诚很欣慰。

果然没看错，这孩子悟性很高。

老母亲说的没错，聪明的孩子看面相就是能看出来的。

就像他家幺幺。

宋世诚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想将自家女儿拉出来嘚瑟嘚瑟。

想当初，幺幺才几岁，就敢一个人将马诱骗到院墙边，借助一堆垒在一起的乱石，自个儿爬上马背，三五几不折腾，就学会骑马了。

自己这当爹的，都没派上用场。

“叔，我们这是去镇子的路上了吗？”

宋世诚拉回思绪。

“嗯，对。你的眩晕感还在吗？”

“有一点不踏实的感觉，心里还是堵，但我能克服了。”宋英杰回答。

“好，那我们试着慢慢睁开眼。”宋世诚强调，“记住，稍微将头抬高一点，视线尽量往前看，要不，先看天空也行。然后再慢慢的平视前方。看哪儿都行，就是别去管脚下，也别着急着看这马。”

“嗯。”宋英杰紧张的抓紧了缰绳，因为太过用力，绳子勒进了手心，汗水冒的更多了。

“不用慌张，我就在一旁，马也很乖，它吃了你的东西，也就是认可了你的人。没什么事儿。很安全的。你跟着节奏，我们走的很慢。”

宋世诚的声音如催眠般，令宋英杰安心了不少。

睁了一条细缝，强烈的光线刺入眼睛。

宋英杰稍微适应了一瞬，然后完全按照世叔的吩咐缓缓睁开。

天空还是那个天空，莫名的宋英杰就是觉得自己离它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些。

身下的些许颠簸，似摇篮般让人心安。

往后的倒影还是有些让人心慌，但更加广阔的视野完全能够将其掩盖。

无怪乎人总说人往高处走，站的更高，看的更远。

宋英杰很陶醉在这样的感觉中。

“其实骑马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宋英杰确定自己还是有惧高，但这马背上的高度是高吗？

不是，这是他走向成功的台阶而已。

当宋世诚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和宋英杰再三确认后，牵了缰绳，一跃上了马背。

“坐稳了，我要让马跑起来了。如果不舒服，就闭上眼，若是还难受的话，就跟我说。”

被世叔双手相环，耳边又传来关心的声音，宋英杰突然很羡慕宋幺伶。

难怪她可以横行霸道，肆无忌惮。

原来，身后能有那么一个踏实的存在，是那么的有无畏的底气。

宋英杰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遇。

“叔，我记下了。”

“好勒，我们出发！”

马儿在宋世诚的驾驭下，逐渐提起速来。

开始的时候，宋英杰还能暗叹风景的倒退，没片刻，胸闷的感觉席卷而来，大有压垮一切之势。

宋英杰咬咬牙，把眼睛死死闭上。

不去管打脸的风，不去想悬着的脚，也不去细腻的感受，只全神贯注的默诵《左传》中的篇章：“栉风沐雨薪火相传，筚路蓝缕，玉汝于成……”

宋世诚暗中观察，心中不由再次赞叹，此子之心境，担的起他家人的倾力相赴。

或许要不了多久，宋家村又会因其崭露的头角而风头更甚。

到达衙门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村长在门口张望。

宋世诚将快要僵化的宋英杰抱下马来。

“世诚啊，杰儿这是？”村长看见儿子的面色不太好。

“爹，我没事，非常感谢宋世叔。”宋英杰顾不上百般难受，生怕父亲有任何的误会，连忙解释。

“那就好，那就好。”村长也是机警，连忙岔开不提，“世诚，我们这就进去？里面我已打点好了。签个字就行。”

走出两步，突然想起，赶忙从衣兜里拿出个钱袋递过来，“有二百两是银票，余下的银子你点一下。”

宋世诚也没多做客套，接过来边走边看。确认后，放入了衣兜。

过户确实很顺利。

片刻功夫，三人已经出了衙门。

“我这就要回了，家里还有好多需要收拾的地方。村长你们……”

“您忙您的，我们顺便去镇上他二姐家一趟。”村长连忙回答。

“还有那屋子，快则明日，最慢，不会超过三日，我们就会腾空出来。”

“不着急，不着急，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们也是准备将来孩子们分家用的。现在还早。”

宋世诚这才想起，宋英杰是最小的儿子，上面除了出嫁的两位姐姐，还有两个哥哥，好像已经成亲，但是没什么印象。

“那好。”宋世诚点了点头，正思索着应该到哪里寻租车铺子，就听见村长问：“世诚啊，你们搬家这么急，可是都安排好了车辆行程？”

“还没，我娘正是让我今日去租上两辆车。”

“这还没去租吧？”村长热情的问道。

“还没呢。这不，就是准备马上去。”宋世诚心下一动。

果然，村长接下来高兴的说：“你可别去跑这一趟了。我家那二女婿做的生意里就有托运的行当，他这几天正好有空车要上京都一趟。你说个时间，就搭了他一路，乡里乡亲，顺便的事儿。”

宋世诚好笑，这时间未定，就正好有空车顺便？

村长也是人精了。

但宋世诚愿意领这一份情。

大头的人情已经占了，还要在意这点细枝末节？

“行。那就两日后吧。我也不能离职太久，要尽快赶回京都。”

“没问题，两日后，保管妥妥当当的。”村长打着包票。

村长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不少。

看，这是连认路都默认让自家去了，将来，联系还能断了不是？

“栉风沐雨薪火相传，筚路蓝缕，玉汝于成……”摘自《左传》，意思是通过艰辛的努力和坚持来取得成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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