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当不户对 第2章 第 2 章

第4节有路子

“干啥呢，你这是要吓到孩子的。”宋世诚的愤慨还没到达顶端，就被老母亲硬生生给压下。

“娘，你就惯着她。你看她的样子，是我能吓到的吗？这明明是她吓到我们了！”宋世诚不甘心的辩解。

“幺幺乖……给奶奶说说，这些银子是咋回事儿？”宋老太明显区别对待的语气，让宋世诚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母亲这是还在哄奶娃娃呢。

宋幺伶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双眼似豌豆荚般一弯，露出的招牌笑容险些晃花了宋世诚的心神。

要说这孩子哪儿哪儿都不是特别出众，唯独这笑眯眯的样子，可是特别招人疼。

宋世诚不止一次在携女赔礼道歉的时候见她使出这杀手锏。再配上银铃般清脆的一声声：“伯伯对不起……”

“阿叔您说的对……”

“婆婆，您像我奶奶一般的慈爱……”

……

那叫一个男女老少大小通吃。

“好好交代，别给我来这一招！”宋世诚凝住心神。

“好久不见，爹爹愣是威风更甚。”宋幺伶毫不胆怯的小声嘀咕。“怎么来的，当然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呗。难道我还能去偷去抢？”

“你倒是想！”宋世诚上下瞄了一下光吃不长肉的女儿，“呸，生生被带偏了。”宋世诚暗自懊恼，“说重点！”

“这不是我和娘亲经常到京都看你，一来二去，就有人让我帮忙带点东西来回什么的，慢慢的，就攒下来了呗。”

“就只是捎带点东西？”宋世诚表示深深的不信任。

“偶尔也会自己往回带点，他们看着喜欢，就给他们咯。”宋幺伶轻描淡写。

“你娘呢？难道她不知道？”

“娘知道啊，她每次都可热心了。她还常常帮我们把东西搬上搬下呢。”

“她不知道你收钱了吧！”宋世诚很是肯定。

“呵呵……”

有人说解释就是掩饰，所以宋幺伶从来不过多说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我五岁的时候吧。”宋幺伶抬头望望屋顶，一脸认真的回忆：“那是一筐红鸡蛋。汪婶婶嫁到京都的二女儿生了长子，都等不到自己出月子，硬是让她相公拿了亲手染的红鸡蛋给我，让我务必一路拎了去。他给我铜板，母亲不让，说乡里乡亲，顺手的事儿。”

“这事儿我知道。当时可热闹了。全村都轰动呢。都知道汪婶的女儿是个争气的，嫁过去不到一年时间，一举得男。”宋老太在一旁补充，“我说当时你咋大着嗓门从村口就恭喜个不停，跟个雀儿似的，敢情是做了报喜鸟的活儿呢。”

宋幺伶得意的笑笑，“那是，汪姐夫私底下可是塞了十二个铜板在我手上呢。之后到汪婶婶家又跟她隔了大门一问一答了好多遍，直吆喝的左邻右舍都出来了，她才给我开门。然后我就又得了四个铜板。”

宋幺伶咂咂嘴意犹未尽的感慨：“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记得那么清楚。”

五岁，宋世诚好笑，别人家的孩子七岁入蒙学，他家的五岁就开窍了。可惜是此窍非彼窍。

“这么多年，你就只凭着这个挣钱？得是要捎带多少才行啊？这钱挣的委实有点寒酸又辛苦咧。”

“那哪可能呢。光凭这左一铜板，又一铜板的，还不把我累死！”

“那还做些什么？”

“当然是做买卖咯！”

“什么买卖？”

宋老太好笑的看着儿子和孙女快速的一问一答。

“爹，你阴我！”一不小心说秃噜嘴的宋幺伶回过神来，剁了剁脚，不管不顾的拉扯着奶奶的衣袖告状：“奶，你看你儿子，审犯人呢！”

“瞎说，关心你呢。可不是什么犯人。”宋老太开心的打圆场。这个孙女，比她看到的，想到的还要优秀。

可惜了，好几年的时间，同去同回一路相陪着的媳妇儿居然到现在还被瞒了个严严实实。都不知道是说这孙女机灵好，还是说那当娘的心太实在，眼皮子底下都能被绕得晕乎乎的。

不过一想到自己，还所谓的一家之大家长，还不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宋老太也就释怀了。

“乖女儿，都做了些啥买卖？给爹透个底？”宋世诚也是被闺女的口风严实震惊坏了。

想他自以为的才高八斗，在京都却举步维艰的生存求活，这小姑娘家家居然不声不响的将自个儿攒成了个小富婆。这现成的好例子，不学白不学。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想到自己的积蓄这次被全部掏空了，都比女儿多不了多少，宋世诚就很是想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穷书生，穷书生，真的是不贫不穷不书生。

“爹爹，这涉及机密了。可不兴透露的。”宋幺伶看着父亲的讨好，一点也不为所动。

宋老太琢磨琢磨，似有感悟。

“娘，你这是知道了？”宋世诚敏锐的发现老母亲的笑而不语。

“幺幺，我能说吗？”宋老太很是民主。

“你说你的，对不对，我不判断。”宋幺伶很理性。

“那我可说了啊。”宋老太偷偷瞄着幺幺的脸色。“我猜还和你那一群小手下有关。是与不是？”

宋世诚留神的盯着幺幺，只见得一副纹丝不动的表情。

“好像每次上京都前，他们都会和你在后门聚集。是河里拾了好看的贝壳，还是山上扯了什么少见的野果？亦或是那连成串的大螃蟹？”

“大螃蟹？”宋世诚想了想，自从有一次在驿站用手掰扯着吃的时候被同僚看到，当场笑话不雅之后，妻子就再也没有从老家给他捎带过来了。

妻子那个时候才知道，这名为“无肠公子”的乡野螃蟹，是应该有着一套完整的器物配合着使用才叫一个雅致。

而之后她偷偷打探了解到的“蟹八件”非金非银不可，就是最次的也要是铜制。

家里就是铁锅都只有一口，还煎炒煮炖等多功能用着，那精巧细致的天工之作，只能是大开眼界，就再不能有然后了。

买不起，也不能白白上赶着去丢那人。

所以妻子含蓄的剥夺了他那一口所好，下次再相见时，不是说螃蟹没长开，就是赶路匆忙忘记了，更甚者还有小河沟发了大水，螃蟹冲没了的种种啼笑皆非的惋惜理由。

渐渐的，夫妻二人也就默契的不再提起。

感情这螃蟹一直都有，只不过从来没有再出现在自己面前而已。

“螃蟹去哪儿了？”宋世诚突然高声问道。

“‘醉风楼’”宋幺伶脱口而出。

宋世诚眯了眯眼，就是自己都舍不得进入停歇，只换了一次马匹的那个大镇里最大的酒楼。

上尚镇‘醉风楼’，最是半醉风雅楼。

南来北往到京都就没有不知道这所楼的。你要是不在里面歇上一歇，听听最新的时事八卦，保管进了京都是两眼一抹黑。

相传其背后的主子神通广大，就没有他所不知道的东西，上至朝野秘闻，下到后厨丢失的小猫小狗。

宋世诚听过一耳朵，但没亲自去过，在他看来，多是口口缪传罢了。本来酒楼就是人多嘴杂的场所，再加上灌点子黄汤，云里雾里间，还不是神乎其神。

“堂堂一大酒楼，就收你点螃蟹？你娘呢？就由得你肆意妄为？有多长时间了？”宋世诚连番发问。

“看时令吧，还有野菇，小鱼什么的。但是螃蟹是大头，方圆百里的都被我们捉了。”

“哟，这还成独家的了。”宋世诚好笑，继续听下去。

“最初是卖给醉风楼家的小公子，我教他斗螃蟹玩儿来着，然后他要在其中挑最厉害的大将军，要的就有点多。多到有一天他家大公子看了碍眼，吩咐道：‘把那些残次品给做熟卖了去。’然后螃蟹一年没多少季，我就又教那小公子斗鱼……”

“这岂不是一坑连着一坑？”宋世诚着实是想破脑子也不会想到，生意还能这样做的。

“娘的话，她一直以为我在上尚镇有个叫‘小楼’的公子朋友，腿脚不便，所以喜欢搜集各种乡间野趣之物，虽家境殷实，却也着实孤独。所以她还常帮我把多的物品搬到‘小楼’安排来的马车上。”

“合着你娘一次都没有跟你去看上一看？”宋世诚觉得不可思议。

“嗯，娘每次都在官道上休息，看看换乘哪辆顺路的马车更划算。再说了，我也耽误不了多一会儿。这么多年，你不也是不知晓的？”说罢，宋幺伶还满是得意。

真相大白，宋世诚不再追问下去。

见爹爹就此打住，幺幺暗自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帮村里小媳妇儿们偷卖绣品攒私房的事还没曝光，还有倒卖头花等等，甚至每次回村都会收上一两个铜板的‘长见识大会’也还秘密的潜伏着。

别说宋世诚，就是同在村里住着的宋老太也想不到，自己孙女那薅钱的本领是一套接着一套。

不怪宋老太不仔细，终其原因还是寡妇带儿，门前自带三分冷。再加上进门的媳妇儿也是个在屋里能一呆一整天的主。

完美的诠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风险规避，所以任它外面世界风在吹，草在动，统统影响不到她们。

宋世诚不是没察觉到闺女还有所隐瞒，但是那又怎样呢？

不得不承认，在‘父亲’这一角色里，自己长期缺席的时候，孩子也是成长的很好。

宋世诚心里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触，“很快就好了。很快，自己就能让家人再不用顾虑算计着不安了。”

屋内人的百般滋味被突如其来“啊”的一声低呼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