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刚落座,寒暄一阵,路战就开始介绍桥佑中国的情况,陈行砚看似认真听着,视线不由得紧盯一旁的李依斐。
她今天一身灰色西装裙套装,衬得身材匀称模样干练,脸上瘦削了许多,在英国吃不好吗?
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见她了,还是那副不争不抢的乖巧模样。
可当年就是这副模样才将他骗得那么惨。
这么多年过去,他真想问问她,有没有想他?
是否和他一样在无数个夜晚枕着两人的回忆,无法入眠?
想起她离开那天,他同她争吵,凶了她。
「还有谁比你的心肠硬,我就算养条狗,这么多年,也养熟了吧。」
「你把我当什么,随便睡睡的对象?还是往上爬的工具?」
想到这儿,他便移开了视线,她这般冷眼冷心之人,如今更是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怎会在乎他的感受,恐怕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一辈子待在英国。
路战这边说完后,自然而然把话抛给李依斐:“关于这个艺术品基金以及项目详情,由我们李总监帮忙解答。”
自陈行砚进来,李依斐全程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像是个期末考试不合格的孩子,要接受家长的裁决。
路战话音刚落,她立刻站起来将资料送到陈行砚和周总手里。
接过资料的那一刻,陈行砚瞧见了她泛白的指甲,没有一丝血色,想到刚刚握住她手时有些冰,她本就怕冷,鬼使神差,侧头对崔助理吩咐:“你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些。”
崔助理听到指示,看了李依斐一眼,应声照办。
李依斐就在旁边,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升起异样的情绪,又暗自压下。
她在期盼什么呢?
他难道会因为她做这些事吗?
陈行砚抬头冷冷瞧了她一眼,见她低垂着眼,眼尾微红,心中莫名不是滋味,竟是连看都不想看到他。
李依斐全程硬着头皮把PPT讲下去,紧紧盯着投屏,不去想有的没的,只是在陈行砚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才会不自觉紧张。
“这批宋代和明代官窑瓷瓶我们初步的计划是实物所有权占净值的70%,新增加数字版权收益权占净值的30%,其他品类组合包括一部分现代字画......所以收益分为两个部分......关于管理费部分,今年只收取两个点......超额收益占比......”
李依斐说完,陈行砚问了几个问题都很犀利,好在她准备比较充分,答得有些磕巴,倒也没有回答不上来。
一旁的路战也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还在担心陈行砚是不是打算反悔,毕竟他自己做梦也没想到方达会找上门,有这个机会已经实属难得。
没想到最后陈行砚却说:“是个很不错的项目,投资战略部投的项目都是周总拍板的,我只看结果,最终结果就让周总来定吧。”
路战迎笑:“感谢陈董,周总给我们桥佑这次机会,我们一定会运营好这支基金的。”
周升赶忙接话:“谢谢二位今天的到访了。”
有了陈行砚的支持,方达的投资很快落地,方达拍了板,其他投资者也很快蜂拥而至,谁都想搭上方达这辆变车车,一切都进展地很顺利。
……
虽然产品的设计和架构是一早就确定的,项目也已经在进行中了,但李依斐整个团队为了赶进度,依旧忙得不可开交,几乎没有人在半夜一点前走出过办公室。
她团队加上她才五个人,再加上风控合规团队,连续一个月高强度加班,终于赶在七月末,提前了一个月,敲定了所有的合同,尤其是占大头的方达和临安博物馆,完成了新产品的最终搭建备案。
八月初,路演以小型酒会的形式在杭城一家七星中式酒店举行。
方达占了项目的大头,剩下的份额由几家长期合作的投资商瓜分,路战早就同他们谈妥,路演也只是走了个形式。
酒店位于去灵隐寺途中的山间,曲径通幽,小桥流水,私密性很好,建筑一应是绿瓦青砖的江南平房,江南古韵在这铺满青石板的小巷弥漫开来。
梅雨已经过去,这几日都要上四十度的酷暑,只在傍晚的山间,山风一吹,才觉凉爽,亦或是台风快来了,天气预报说今年的第三号风球明晚要在江浙沿岸登陆呢。
也由于这暑气,傍晚时分,酒会才刚刚开始,投资人们姗姗来迟。
李依斐一早就到了,站在门口迎接。
过了七点,大厅内已经不少人了。
今天的聚会目的已经不是融资了,实际是为了让投资人们有机会品鉴文物,大家都卸下了一身正装,穿着随意,李依斐也选了一身墨绿色旗袍正装,她放眼望去,似乎只差一个人了。
正想着呢,就瞧见方达的周总走了过来。
周升看着前方的美女,着急地大迈两步,跨过木头门槛,冲着李依斐走去,笑着说:“李总监,今天来这么早啊?”
李依斐看他满头大汗,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
“不早,刚好等您来,周总,您这几步路怎么走得满头大汗的?”
周升接过纸巾道谢,李依斐顺道叫服务生送杯冰水过来。
“刚刚半山路上车抛锚了,我叫拖车拖走了,走上来的,累死我了。”
她有些惊讶道:“天哪,刚刚您给我个电话,我叫酒店的车来接就行,劳您走这一路受累了。”
李依斐刚刚站在门口有些热,服务生给她送了一把酒店的团扇,便帮周升扇了几下风,解解热。
周升感受到凉风,美女扇风,得意地飘飘然,笑着说:“李总监,你可太贴心了,比我这不靠谱的助理好多了。”
李依斐这才发现周升身后跟着一位年轻人。
一个月相处下来,两人相熟了不少,周升性格外向,情商又极高,是典型的“会来事儿”的人,说话虽然有些“油腻”,但工作上有事儿说事儿,并不是老油条,反倒是个实干派。
两人合作虽然多磨合,但在李依斐看来已经十分顺利。
周升一感受到凉风,赶紧拉松了领带结,露了一口大白牙,笑着调侃道:“李总监,你不仅看合同心细如发,当你的甲方还有这待遇,我都想把预算都放在桥佑让你来管了。”
李依斐噗嗤笑了一声:“您可别调侃我了,我哪儿有这么大的能耐,就这次合同,可苦了我们整个团队了。”
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两声轻咳,齐齐回头,周升大惊:“陈董,您来了?”
一月有余没见,李依斐没想到陈行砚会来,那日他明明说都交给周升来管。
可她看到他依旧是心神不宁,思绪又变得混乱。
周升没想到陈行砚来这么早,说好饭局再到的,只是他顶头上司的脸色很不好看,伴君如伴虎,他感觉到今天陈行砚的眼神里藏着杀气。
崔总助走在前面,笑着对周升说:“周总,您这么热不进去吹吹空调吗?李总监手都扇累了。”
周升久经沙场,赶忙回答:“是是,李总监,这一个月辛苦您了,我先去看看文物,失陪。”
李依斐微微颔首,才转头看陈行砚,瞧见他也满头大汗的,不禁疑惑,他的车子也坏了?
正巧服务员端着冰水过来了,她把水递给他:“陈董,天气热,您喝杯水先解解暑吧,我叫我们路总过来。”
陈行砚没有接过水杯,眉间不知是汗珠还是寒霜,脸色很不好看,冷冷看着她说:“桥佑连请个接待的钱都没有吗?”
李依斐抬头看着他想解释,却被他打断:“李总监,又是给人扇风又是端茶倒水的,对每个投资人服务都这么到位吗?不知道还以为这基金都是靠李总监一个个讨好投资人来的呢。”男人嘴角带着讥讽的笑,语气充斥着不屑。
“你!”李依斐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她到底哪里惹到他了?
见他迟迟不拿杯子,她手指被冰水冻得冰冷,干脆放回了服务生端的盘子里,笑着对服务生说:“拿回去吧,他不需要。”
转头又收起笑脸对着陈行砚说::“陈董,这是我的工作,还望您理解。”
陈行砚面色平静冷淡,出口却嘲讽意味十足:“也是,李总监惯会装乖讨好别人,做这些也没什么。”
李依斐被怼的哑口无言,于公于私,她都得罪不起他,现下只好认怂,任由他撒气,侧头看向不远处的路战,用眼神向他求助。
路战虽然在一旁和别的投资人对话,一只耳朵却也在放哨,盯着李依斐,欣慰地点点头,眼神露出像是看徒弟一般的爱怜,果然孺子可教,将来可堪大任。
这刚和蒋明生说了会儿话,一转头,陈行砚竟然来了,和李依斐站在一起说话,虽然不知道谈话的内容,但瞧着两人氛围好像不对。
蒋明生也顺着路战的视线望过去,门口站着一位身穿现代墨绿色旗袍的女人,面容姣好,身材更是在旗袍的映衬下,凹凸有致。
平日里,这些金融人都西装革履,也就在这种私人宴会中,会穿着随意些,私服显得她的气质更为突出,这样一位美人,怪不得一来就能得到路战青睐,随即笑问:“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总监?”
“你之前见过了?”路战转头惊讶道。
蒋明生摇摇头:“猜的。”
他今天也是第一次见李依斐,整个项目都是王立恒在对接,今天也是第一面。
路战端起酒杯,同蒋明生碰了个杯,笑着指了指李依斐:“刚刚忘了给你介绍,我的得力干将,工作认真专业能力强,主动请缨从伦敦总部回来的。”
蒋明生看着路战眼底的微光,盯着在杯壁晃动的白葡萄酒酒液,莫名来了句:“确实很优秀,只是路总晚了一步,她,你碰不得。”
路战的笑容凝固在嘴边,像是戳中心事一般,轻咳一声问:“蒋董对我们小李有意思?”
蒋董轻笑一声,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无名指钻戒:“我已有太太了。”
路战微微蹙眉,听他这个意思不是他,那会是谁?
蒋明生轻笑一声:“你以为贵司是怎么拿到这个项目的,真觉得方达大发慈悲从这么多基金中选了你们吗?”
路战依旧是一脸茫然,但答案仿佛就在眼前,呼之欲出。
“是方达指定给你们小李做的。”
此话音一落,路战眼中满是震惊,转头看去,男人一身休闲西装女人一身合身旗袍,站在一起,如同相识许久的一对壁人。
方达最终拍板的人是谁?
不就是陈行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