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茶夕敛神,迅速收起脸上异样的表情,牵起嘴角,抬眸,却透过落地窗和身后的男人视线相触。
这才发现她刚刚的神色或许早就被他收入眼底了。
男人刚洗过澡,身上还带着清冽的香味,头发柔软的耷拉在额前,稍稍遮住了眉毛。
房间里是暖黄色的灯光,橙色色调的微光映照在他的发丝上,增添了几丝朦胧与温度。
窗外还不断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雨丝不断被风携裹着粘附在玻璃窗上,渐渐的模糊了两人相望的视线。
半晌后,林茶夕垂下了眼睑:“嗯,有点。”
梁子樹松开环住她腰间的手,挪到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他,“是因为茶杯的事情?”
林茶夕顺着力道转过身,抬头,这次不再是透过玻璃窗,而是实实在在的撞进他的眼眸,里面的关心,担忧显露的更加真切,剖白。
可他的神情却依旧镇定,沉稳,仿佛可以帮她解决一切困难。
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将心里真实的想法说出口,只好顺着他的话应下,毕竟茶杯的破碎也算是让她沮丧的一件事。
林茶夕点头:“嗯,毕竟它陪了我这么多年了,我不单单把它看作是冷冰冰的用具,它更像是我的朋友。”
梁子樹看着女生开口前闪躲的眼神,微微抿唇,她还是没有说实话。
不过他也没有追问,或许时机到了她会向他展露心声,他会等,他能等。
梁子樹敛眸,霍老还没应许下来帮他做茶杯,今天下午故意让他筛土只不过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但他看得出来,只要他能坚持下来,霍老或许会松口。
梁子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磁沉:“嗯,我知道它对你的重要性,但是答应我,不要伤心太久好吗?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林茶夕明白他的用意,也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不应该一直被困在过去,就像当年一样,或许会找到新的解决方案,就比如她和梁子樹兜兜转转还是重逢了。
她定下心,朝他笑了笑:“好。”
梁子樹看着女孩真切的笑容,没忍住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一触即分,直起身:
“或许我应该奖励乖女孩一杯奶茶,虽然我觉得奶茶不太健康,但也许能让你更开心一点。”
林茶夕闻言眼睛亮了亮,她真的很久都没喝过奶茶了,大学时期梁子樹严格的把控着她的饮食,她喝奶茶的次数骤减,后来渐渐的成了习惯,加上为了控糖,她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戒掉了。
但不得不承认,奶茶的甜味能让她分泌快乐的多巴胺,更何况现在是梁子樹主动提出来的。
她一把握住他的手,眨了眨眼睛,脸上不见半点沮丧:“可以可以!会让我快乐的!”
梁子樹见她一副小孩子模样,轻笑出声,笑声像是从喉咙深处蔓延到了胸腔,带来轻颤。
他再次开口:“你不是说亲亲才能抚平你脆弱的小心灵吗?那现在,亲亲和奶茶你选哪一个?”
林茶夕没有丝毫犹豫,踮起脚亲了亲他的唇角,歪头看着他,语气理所当然:“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当然是全都要!”
梁子樹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有一瞬的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搂住她的腰,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好,允许你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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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林茶夕发现梁子樹总是早出晚归,往往是在她还没醒时就离开,等她睡着了才回来,完全避开了她的生物钟,导致两人明明住在一起却碰不了面。
她心下琢磨着奇怪,所以今天晚上专门熬夜等他,男人洗完澡上床后伸手将她搂在怀里,她佯装已经睡着。
男人平稳的呼吸在她耳畔响起,她才睁开眼,用眼神描摹他的脸,深邃的眉眼,眼帘上还有双眼皮的褶痕,高挺的鼻梁,两片薄薄的唇,此刻正轻抿着拉成了一条直线,他入睡得很快,看上去很是疲惫。
她微微皱眉,不想压到他的胳膊给他增加负担,伸手将握住他的手想要抽离,但他指尖的异样触感让她顿住。
她直起身,微微掀开被子,把他的手拿出来,借着暖黄色微光,看清楚了他手上的模样,泛红红肿,还有不少被划破的碎痕伤口,像是出去干苦活了一样。
她纳闷,他是出去兼职搬砖了吗?不然她想不通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她不再纠结,下床穿上拖鞋往外走。
房间里,梁子樹缓缓睁开眼,眼底那还有半点睡意,只剩下幽暗,他侧头看着自己那双手,轻轻蜷缩了一下。
酒店会为vip客户提供医药箱,林茶夕拿出手机查看,查到了医药箱放在哪里,她找到后提着药箱回到房间。
梁子樹听到脚步声,轻轻闭上眼,保持着平缓的呼吸。
林茶夕没注意到异样,将医药箱放在床头柜上,拿出里面的消毒酒精,棉签和创可贴。
她重新上床,小心翼翼握起他的手,用蘸了酒精的棉签帮他消毒,处理手指上的伤口,严重的地方最后贴上创可贴。
她数了数,一共用了四个创可贴,主要是大拇指和食指受伤更加严重。
等处理完伤口,她把他的手放进棉被里,将药品放回医药箱,垃圾扔进垃圾桶,洗手回来重新躺在他旁边,看了看时间,已经零晨了。
她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抵不过睡意,缓缓闭上了眼。
半晌,梁子樹再次睁开眼,将手从棉被里拿出来,看了看上面的创可贴,又偏头看了一眼睡熟的林茶夕,眼底闪过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神色,近一看,或许带着些许偏执与晦暗。
他伸手重新环抱住女生,听着她浅浅的呼吸,闭上眼。
第二天一早,林茶夕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意识逐渐清醒,想到她还要问梁子樹事情,没有第一时间睁开眼。
而是在梁子樹洗漱好,又一次披上外套准备出门时,她才伸手拦在了他面前,语气幽幽:“你又要出去鬼混了吗?”
说着她看了看他的手,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神情。
梁子樹知道她的目光定在了何处,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察的动了动。
他知道瞒不过她,霍老已经答应他帮他做茶杯了,要求是还要帮他继续筛土,顺道帮他打杂。
他想着这几天先瞒过去,所以才早出晚归故意避开她。
林茶夕见他久久不说话,她微微眯了眯眼:“你不会真的出去搬砖了吧?”
话落,她接着佯装通情达理道:“唉,要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一起解决,咱不至于去干苦力活,我完全可以养你的。”
梁子樹正思考怎样跟她摊牌合适一点,乍一听到她的话,他沉默半晌。
林茶夕见梁子樹面色有一瞬的古怪,没忍住笑了笑:“好了,不逗你了,你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梁子樹思考过后,还是打算等事情完全落定再告诉她,抬眼看着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他年纪大了又住在郊外,行动不便,这两天去帮他处理了他院子里的杂草之类的,等你比赛完了我带你去拜访他。”
林茶夕闻言想起来上一次和他通话,听电话那头的声响,又有鸡鸣又有鸭叫,估计还真是在郊外。
她点点头:“好呀,那就说定了。”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铃声响起。
林茶夕看见来电显示,郑屿宁,她立刻接起,看见梁子樹还站在原地,朝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快走。
郑屿宁这个时候跟她打电话估计是有事,而且闺蜜之间的事情男人是不能知道的。
梁子樹看见她眼底明显的嫌弃神色,无奈勾唇,转身离开时还能听见女生对着手机那头亲切的喊宁宁。
这边,林茶夕听着郑屿宁谈她的新桃花,好吧,只是郑屿宁单方面犯花痴,对方是来她牙齿正畸诊所面试的牙科医生,比她小三岁。
郑屿宁还在滔滔不绝:“真的,夕夕,你是不知道,他真的超级幽默!当时诊所人来人往,我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我回头本来是说不好意思,结果嘴一瓢说成了没意思,你猜他怎么回我的?”
林茶夕听着她语气里的兴奋劲,配合她,佯装很好奇,“怎么说的?”
郑屿宁煞有介事说:“他居然反问我说'那怎么才算是有意思?'”
这句话说完,手机里传来郑屿宁的鹅笑声。
林茶夕也被她的情绪感染:“那确实是个有趣的人,那你们现在接触到什么阶段了?”
郑屿宁:“他本来履历就不错,能力也很强,自然是通过了他的面试,”说到这里她嘿嘿了两声继续道,“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
像是想到什么,郑屿宁咬牙切齿,“但我没想到贺岩倒是成了我爱情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给他们公司员工发放的福利竟然是免费到我这诊所来检查和护理牙齿。
郑屿宁语气愤愤:“他还美其名曰帮我拉生意,害得我都没有时间和小汪医生相处了!”
林茶夕闻言微微眯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除了郑屿宁自己不知道,另外两人,包括她都知道,贺岩喜欢她,这种事情他自然是坐不住了。
不过感情的事情还是要当事人自己处理,郑屿宁没有发现贺岩喜欢她,只能说贺岩对她的爱意还不足以让她察觉到。
郑屿宁跟她数落了一通贺岩,又大肆夸赞了一通小汪医生,时间已经快过去半个小时了,最后还是她那边要接待病人了,两人才结束通话。
林茶夕点了一份早餐外卖,突然想起来,这几天梁子樹都那么早出去,有没有按时吃早餐啊?
她这么想着,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记得吃早餐。」
对方秒回:「收到。」
林茶夕看见这条消息,仿佛能够想象到他的表情,眼底不自觉的漾起笑意。
明天就是复赛了,吃过早餐后,她继续投入到准备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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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因为今天比赛,她醒的甚至比梁子樹还早,不过她刚起床,他也被她发出的声响吵醒了,睁开眼看着她。
林茶夕看着男人睡眼惺忪的慵懒模样,说:“你要不再睡会儿?”
梁子樹直起身靠在床背上,伸手随意捋了一把额间的头发,开口:“不了。”
她想着他平时也差不多是这个点起床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浴室,浴室的洗漱台足够大,能够容纳两个人同时洗漱。
看着浴室镜子里两人如出一辙的漱牙齿的方向和动作,两人相视一笑,莫名让她想起了一起在出租屋那段时光。
出租屋的浴室比较小,两人若是一同洗漱难免会有些拥挤,但也更加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这正是林茶夕所希望的。
出租屋浴室的洗漱台上放着两人的情侣漱口杯,里面放着牙膏牙刷,一蓝一粉的漱口杯紧紧挨在一起,样式简单,但因为是梁子樹主动买的,她就越看越喜欢。
洗漱台上方的收纳柜里放的大多都是她的洗漱用品,洗面奶、精华液、面霜、眼霜……
她每次都是用完就随手放进去,有些时候弄的里面乱糟糟的,但是第二天那些瓶瓶罐罐又会按照她使用的顺序重新排列整齐。
梁子樹就这这样每天扮演着勤劳的田螺姑娘,而她每天只需要支付一个吻的报酬奖励他。
他的用品只占了收纳柜的一小部分面积,就只有简单的剃须刀和洗面奶,他本来还不用洗面奶,毕竟就算他不用,每天只洗冷水脸,皮肤状态也好的出奇。
后面还是她强制要求让他用,因为北方空气比较干燥,洗面奶有保湿的功能。
他们两人用的是一样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拥抱亲吻后连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仿佛两人就是一体。
她吹头发和剪脚趾甲这类琐碎的任务一直都是梁子樹包揽的,而她则是有时兴趣来了会帮他剃胡须,男生新陈代谢速度比较快,往往一天两天下巴处就会冒出浅浅的胡茬。
还记得在她的悉心教导下,梁子樹早上会主动给她早安吻,而她迷迷糊糊间嫌弃他的胡茬扎脸,一巴掌推开,而她醒来却忘的干干净净,结果自然把男人惹生气了。
男人生气的后果就是自己生了半天窝囊的闷气,生活一切照常,早上依旧会帮她**心早餐,温一杯热牛奶,出门前提醒她有雨记得带伞。
她是怎么发现他生气的呢,因为出门前凑过去想要亲亲他,他无视了她的动作,只说了句路上注意安全。
明明每次他都会笑着接受她的亲吻,并且有时还会变成长吻,但现在却拒绝了,聪敏如她,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电光石火之中,她想起了早上她做的混账事,最后撒娇加耍无奈,许诺以后有机会亲自帮他剃胡须,男人才消气,最后出门前她成功得到一个温柔的吻。
其实看到他佯装生气的模样,她才发觉,梁子樹并非一直都清冷古板,他身上那股纯粹的少年感也不容忽视,她给他的定义就是,少年感的爹。
听到水声响起,林茶夕才敛神,嘴里还含着牙膏泡沫,看着镜子里的男人。
男人已经刷好了牙,正用手接水往脸上扑,洗冷水脸,半晌抬起头,额间发丝被打湿了,他随手敛了敛脸上的水渍。
林茶夕认真观察他的脸,男人的眉眼更加深邃,五官也更加趋于成熟,恍然间给她一种错觉,他现在似乎已经从少年感的爹变完全转变成了爹系老公。
梁子樹看着女生微微出神的看着他,他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秒,继而开口好心提醒:“林茶夕,你要把牙膏泡沫当成今天早上的早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