寐色汹涌 第29章 暗中款曲

天空落雨，城市湿答，这一大早，裘可拉酒醒，楚辞连忙去厨房给她做姜汤，说给她驱寒暖胃，昨天她喝多酒，闷头昏睡。一个小时后，裘可拉坐在餐厅，享受楚辞做的早餐，抱怨昨天没见到霍中浚。

“他不想我做运动员，是不是？”裘可拉苦笑着说：“难道他要我每天睁开眼睛就开始狂奔模式，冲出大门，风风火火哆一口早饭，就在某一间办公室开启一日急头白脸的工作吗？”

裘可拉说：“我为他减肥，我每天五点起床做瑜伽。”

裘可拉说：“你看看我，我都变得不活泼了，我是跳水运动员，我因为爱情变得呆滞了，他就是不给我一点儿回应。”

裘可拉说：“我那么无聊的生活，靠寻找爱情续命，让爱情给我注入点生命力，怎么啦？”

裘可拉说：“我怎么改善呢，我这种想追他的状态，我追了他十年了，我有明确的职业规划，我为什么要规划我不擅长爱情，除了我，他能找谁结婚。”

裘可拉说：“他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楚辞，不可能吧，要有早就有了。”

楚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想了五分钟也想不出套话。

楚辞心知肚明，裘可拉对霍中浚用情至深，楚辞从订婚到结婚，就一直有裘可拉陪她，她知道裘可拉对霍中浚的感情绝无掺假，执迷不悟。霍中浚明确拒绝过她，更放过狠话，年少时还做过躲她，躲向□□里的窝，试图切断她与自己的联系，她背后最大的后盾就是霍启航，霍老任何极端的硬塞手段层出不穷。

裘可拉对着楚辞表露真心话：“他暂时不接受我，他也一定不会接受别人，我有信心。”

裘可拉想，既然他要拖，她陪他拖。她绝不容许，他的身边出现一枚妄想飞上枝头的眼中钉。霍氏世家，霍中浚将来的妻子，她的身份地位绝不允许是常人，霍启航不会接受一个不明不白不尊不贵的媳妇，必得有显赫的家世，能懂经商，寻常之人，也扛不住，扛不起。

“可可，我今天还有事，你自己回得了家吗？”楚辞叹了叹气，年轻人畅谈恋爱要经历坎坷啊，霍中浚的情感一片空白，无人可填，无人会填。

“行的，我没醉了，”裘可拉说。

“嗯，”楚辞想，霍中浚是这样，裘可拉是这样，王磊也是这样，这一个一个的，单身这么久了，怎么忍受得了。

与此同时，大清早上，大雨不歇，说要刮台风，冒雨而来的中际教职工们打卡上班，有站在保安室拿快递，有站长廊下沥干雨伞，有吞吃早餐的。尤寐昨天失眠，今早气色差，还错把眼霜涂作面霜，做煎饼时被腾腾热气蒸红手背，红了一片。她穿着雨衣出门，骑电瓶车，暴雨倾盆，她是最后一个冲到保安室按指纹的，她刷完指纹后，又顶雨冲出园门，给自己的电瓶车，找了一个合适的地盘。

尤寐不喜欢下雨，尤其是每一个工作日。她再次进园时，后勤园长龚梓盯了她好几眼，确定她没迟到，夙收收撑伞经过操场去办公室打印时，注意到浑身湿透的尤寐，见她匆匆上楼 ，尤寐来到杂物室，她刚坐下，翻出手机，便看到教师群里，房园长发给教师们一条备用信息让教师@所有的家长们，美好的两周结束了，宝贝们度过了两周的幼儿园生活，宝贝们一天比一天进步，大部分宝贝都能开开心心入园，大朋友们能坚持每天送宝贝来园，希望继续保持噢，在一日生活流程的排队、盥洗等各环节，孩子们能够在老师的提醒下多喝水、及时如厕。就餐环节，大部分孩子能自己吃完点心和午餐，午睡时，在教师的安抚下，孩子们都能安静地入睡，下午起床后孩子们的状态比上午要好很多，虽然有个别孩子还在适应期，但相信只要家长极力配合，过不了多久，孩子们就会顺利度过这个适应期。温馨提示：每周给宝贝检查并勤剪指甲，鼓励宝贝自己穿脱衣裤、自己上厕所、吃饭。保持和幼儿园一致的作息，特别是午睡习惯，期待所有的宝贝每一天都能进步哦！再次温馨提示：关于今天放学后的家长会的时间是：某月某日晚16:30（请提早10分钟签到）家长会的地点分为两个会场，主会场地点是中际多功能大圆厅，分会场的地点是各班班级，家长们先到主会场找到各班的班主任签名，再进入会场，由许园长为家长们介绍园所情况后，然后大朋友们移步至分会场由各班老师开展班级家长会。由于停车位有限，大家尽量拼车出行，或公共交通工具出行。所有的单寸照、两寸照，家长证件照于家长会带来，其他物品请家长开放日当天再带来幼儿园。

今晚全园举行家长会，魏迢迢跟尤寐说过，许园长把新生家长代表发言的机会给楚辞了，给了她这个舞蹈顾问，明面上抬她，魏迢迢打算让楚辞做家委。尤寐当然知道，还是许园长命她邀请楚辞以新生代表家长的身份登台发言感想，尤寐以为楚辞会拒绝，没想到她犹豫之下答应来了，要是她不愿意，没人能勉强她，就连许园长也不行。尤寐和楚辞有过几面之缘，她不能理解像她那样大有来头的女人竟然会纡尊降贵来中际幼儿园做舞蹈顾问。

此时，正是中午，大雨已歇，阴云密布，小三班的教室坐着补妆的三个女人。

魏迢迢：“鼻头的粉底白刷了，我打了好多个喷嚏啊。”

夙收收：“你的粉都擦到你的小凸嘴上了。”

魏迢迢说：“换季，你不懂，我的眼睛痒到不行，鼻头都要被抓大了。”

夙收收说：“很好啊，你能根据你自己早上起床眼睛和鼻子的状态来判断季节了。”

“尤寐，你要刷点粉吗？”魏迢迢问她：“都不知道楚老师什么时候过来，你联系她了吗？”

“她说在准备了，”尤寐笑了笑：“我不要刷粉……我要的是不上班。”

“我还要发年终奖，发双倍工资嘞，”夙收收附和了几句。

“迢迢，你班所有家长都会参加家长会吗？”尤寐问魏迢迢。

“嗯，”魏迢迢从包里翻出一只眉笔，对着一只小镜子描眉，脑中滑过班里那些家长们的脸庞，她已紧张了。

“你特别关注的那个呢？”尤寐问她。

“啥呀？”夙收收好奇道。

魏迢迢立马反应过来：“霍大金主缺席的话，许园长是不是要把我吊在旗杆下以儆效尤啊。”

夙收收笑了笑：“你难道不想有光明的未来了吗？”

尤寐想了想，霍中浚怎么会来呢，他不过是霍小瑞的叔叔，霍小瑞的老爹天天没影，也麻烦不到他的身上，这是一件毫无悬念的事情。

“啪，”魏迢迢立马把眉笔竖扣于桌，看着尤寐和夙收收：“等我的班倒闭了，你们帮忙把班牌还给我，好歹做一场同事。”

“不至于，”夙收收做出支持她的表情：“这泼天的富贵要轮到我们魏迢迢了，哈哈哈。”

“霍大金主都是正经人家，不会刁难你吧，”夙收收说：“你没这么惨，你是班主任啊！家长会倒贴你！随你差遣！”

“哎，你们看看我的眉毛画得怎么样？”魏迢迢说。

尤寐一脸低着头：“好看。”

“你走神了，想什么呢，尤寐，”夙收收说：“我们都得学学温黁，天天照镜子养自信啊。”

“哦！对！”魏迢迢应声：“我好像画歪了。”

天色清朗，秋风拂叶。时间踩住放学16；00，前来参加的家长坐满大圆厅，数量之多，男女平分。 楚辞躬身有礼地向保安打过招呼，走进园门就前往魏迢迢所在的班级处签字，楚辞面上镇定，心里慌作一批，怕发言马虎，楚辞衣着端庄，浑身干练，泼有几分女总裁的风范，在众多家长中，她是一个特别明亮的存在，坐在她周围的家长一下子就黯然失色了。

尤寐举着相机，四处挑角度拍着会场照片，她时不时闪现前排，时不时蹿到后排，有时还缩到中间的空位上，她要确保拍摄视线，全无遮挡物。

“尤老师，我坐哪儿呢？”楚辞不慌不忙问她，尤寐轻轻柔柔地说：“我带你去。”

楚辞说：“好的，谢谢尤老师，麻烦你了。”

“不麻烦，别客气。”

楚辞跟着尤寐穿过一片红椅，她看着尤寐轻薄的背影，想到她的男友，不知不觉羡慕起她。尤寐很快就带她来到三区观众席，楚辞见到一处空座位，挨经几个女家长的膝盖前，坐到位上。

“谢谢，尤老师，”楚辞说。

尤寐笑了笑，她的笑容出来，她身后的几个男家长皆侧目而视，谁不想看笑容呢，美女不仅笑容赏心悦目，美女的声音还赏心悦耳。

大圆厅的内场渐渐热闹了，各班的教师坐在门首的第一排，相互讨论，絮絮叨叨。

大圆厅的舞台宽度为18米,长度为20米，台上灯光炽热，主持人站在演讲台后，调试话筒，家长会还没开始呢！

大门口陆陆续续进来一些股东，有的满面褶子，有的温雅绅士，有的穿着皮夹克就来了，这些夺目的股东之中，尤寐第一眼就看到阔步行来的霍中浚，他为什么会来，霍中浚竟然来了。一堆老师频频回头看向他，楚辞埋头手机背发言稿。

霍中浚，他来了，尤寐震惊！

他挺拔清贵的身影自外而入，她迅速抓起摄影机的快门，连拍三四张照片。

内场杂声，层出不穷。

前排的座位早就贴上各位尊贵的来宾的金色名牌，霍中浚入坐，尤寐就没移开过瞄他的视线，她疑惑不解。

他真的来了，他竟然也会过来啊。她举着相机，霍中浚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映入她的摄像孔中，他慢条斯理坐定，垂眸翻平袖子，又轻轻后仰倚着座位，尤寐鬼使神差地多拍了几张他的照片，她站在摄像机的架子后，他应该不太容易注意到她，然而，他轻轻暼头，视线绕过一圈内场，目光终究锁住摄像机后的尤寐。

尤寐从摄像孔中发觉了什么，难道他知道她在偷窥他，她微移相机一步，过了一会儿，她悄悄瞄他，他迎眸而上，她与他的视线相互缠了缠，谁也不避开，谁也不挪眸，两人滞后的目光逡巡在对方的身上，久久不散，尤寐深吸一口气，佯装平静。

两人的目光不由得暗中作缠，尤寐蓦然生出一种偷情的感觉，好不自在，霍中浚转头，不再看她，他挑起眼尾，邻座的几位股东与他寒暄。

大厅之中，进进出出，往来不断，现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中际幼儿园各个年龄段的孩子们的欢声笑语。

过了一会儿，尤寐想到她的大业，她卯足胆气，端起三脚架，她刻意挑了一个挨着他座位的位置来拍照，她重新架起摄像机的小三角架，立于地面，她捧着摄影机，占据得天独厚的位置，她调着测距器，透过镜头，她看见霍中浚翻着手机，她立马瞄准当下的时机，灵机一动给他发微信，引起他的关注。

尤寐：你是来收获一帮迷妹的吗？

她发完之后，继续握着相机，再次对焦他的身影，放大无数倍。大约过了几秒，她却迟迟收不到他的回信。

“咔擦…”尤寐按下快门，偏了一个角度，拍下一张霍中浚的侧脸，他右边眉腰上的细细的藕状眉钉，是不是少了一颗小钻，钻少了，他为什么要戴眉钉呢，他的眉毛疼不疼，尤寐认真研究他的眉钉，霍中浚侧头正好看到尤寐的表情，他好像什么都没看见又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她来不及掩饰，轻轻垂眸，等着霍中浚划走目光。

她再次抬眸，他微不可见地打量她，还被她发现了。

尤寐极快地伸手挡住摄影孔，隔着丛丛人海，她是唯一一个可以清晰地看到霍中浚脸部轮廓的女人。

片刻之后，尤寐又勇起来了，她瞳孔一缩，右眼往摄像孔中探，看见霍中浚的铁脸，无端端想出长着三只瞳孔的钢铁之子的话。

浮夸的许园长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包括周边的几位股东，许园长啰哩啰嗦一阵后，她的肩膀才慢慢放松下来。

霍中浚搭着腿，双手合十地落于膝盖之上，再不见他的手机，尤寐没看清他把手机放哪儿了，她以为他至少会回复她一条信息，他到底还是没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尤寐忽然被许园长叫过去，让她拍合影照，家长会还没开始，她鼓起勇气，扛起摄影机的三脚架跑到许园长的身侧。

许园长和其他的几个股东就位。尤寐问：“霍总，能来这边合一张影吗？”

“咔擦……”她拍下几张合影照，许园长满意极了，连连夸赞她的摄影技术。许园长亲自拿着相机递给几位股东评头论足。

霍中浚经过尤寐的身侧，尤寐胆子又勇了起来，必须钓到底，两人擦肩时，尤寐撩他：“霍总，你对我们中际大圆厅的各处布置还满意吗？”

霍中浚：“不满意。”

“……”尤寐拧了唇：“我们服务这么好啊，霍总。”

霍中浚抬步之时，尤寐又抛出一句话，轻轻地，只够两人听见：“霍先生，你今夜是来收获一帮迷妹的，还是来俘获我的呢。”

霍中浚：“……”

两人彻底擦身而过。

尤寐复回原位，她透过镜头，看见霍中浚与其他的股东，交头接耳，攀谈起来。

倏尔，尤寐的心产生一种妙趣，拧眉也舒展了，不想注意我，偏要你注意，她的唇畔慢慢漾开一圈浅浅的笑纹，握着相机的指腹欢腾地“咔擦”着，雀跃着，她透过摄像孔打量着他的身形。

大圆厅的各色灯光次第变幻，融融的灯道罩着霍中浚的身影，他略略侧头，尤寐不怀好意对他笑了笑，他的目光慢慢凝聚汇成复杂的幽色，缓缓投向尤寐，他虎视眈眈地冰冷地盯着她，瞧得尤寐不好意思莽撞戏弄他，竟真不敢毛手毛脚借着拍照挑衅他，她唇角放平，垂眸，继续摆着三脚支架，继续做一个安分的摄影者。

然而，“咔擦…咔擦…咔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