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西行记 第64章 言灵反噬

穿过幻梦泽的泥泞，眼前景象骤变。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峭壁，形成一道狭长幽深的峡谷，谷内光线昏暗，寂静得可怕，连风声都被吞噬。岩壁呈现出一种暗哑的琉璃质感，仿佛能吸收一切声响。

“此地……好生诡异。”玄奘甫一开口，声音竟未如常消散，而是在岩壁间碰撞、叠加、扭曲，化作数道重叠、失真的回音，反复回荡在谷中：“诡异……诡异……异……”

众人皆是一惊。悟空试着轻喝一声：“喂！” 顿时，无数个或尖锐或沉闷的“喂”字从四面八方涌来，吵得他捂住耳朵。

八戒小声嘀咕：“这鬼地方，连放个屁都得带回音的……” 话音刚落，层层叠叠、音调各异的“屁”字回音便在谷中炸开，臊得他满脸通红，众人忍俊不禁。

武媚娘神色凝重，以极低的声音道：“此地不可妄言。一言既出，如石投深潭，激起何种涟漪，未可知也。”

众人会意，皆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前行。然而，越是压抑，心底的念头越是活跃。

行至谷中，前方道路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挡住，阴影中传来空洞的声音，这声音并非直接发出，而是由无数细碎回音拼凑而成：“欲过回声谷……需以‘真言’破障……然，言为心声，亦为心魔……慎之……慎之……”

“真言？”悟空皱眉，试着对阴影道，“俺老孙要过去！” 回音立刻扭曲成：“过去……不去……过去……死……” 带着恶意与阻碍。

八戒嚷道：“让开！” 回音却变成：“不开……滚开……猪头开……” 把他气得够呛。

沙僧沉默上前，阴影毫无反应。

小碧小艳试着说好话，回音却将她们的善意扭曲成矫揉造作的腔调。

那空洞回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嘲弄：“虚情假意，敷衍搪塞，于此谷无用。需发乎本心，直指核心之念。然，尔等可敢？”

玄奘上前一步，朗声道：“贫僧玄奘，愿往西天拜佛求经，普度众生！” 这回音在谷中激荡，起初庄严肃穆，渐渐却夹杂了私语：“为众生……亦为谁？……不负如来……不负卿？……” 竟将他心底最隐秘的冲突放大出来！玄奘脸色一白，诵经声被自己的回音干扰，心神剧震。

武媚娘见状，知道必须有人说出最真实、最无伪，且能凝聚众人当下意志的“真言”。她目光扫过团队成员——悟空的躁动、八戒的委屈、沙僧的沉默、小碧小艳的担忧、悟璃的害怕，以及玄奘眼中的挣扎。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刻意压低声音，清越的嗓音在谷中响起，没有宏大誓言，没有机锋辩驳，只有一句平实却带着千钧之力的话：

“我们，要一起走过去。”

没有特定对象，没有华丽辞藻，只有“我们”，和“一起走过去”这个最简单、最坚定的目标。

话音落下，回声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寂静。那无数扭曲、充满恶意的回音仿佛被这句话中蕴含的纯粹意志与凝聚力扼住了喉咙。岩壁上暗哑的琉璃光泽开始流动、汇聚，最终在那片阴影前，将武媚娘这句话原封不动地、清晰无比地反射出来，每一个字都如同经过淬炼，带着温暖而坚定的光芒：

“我们——要一起——走过去——”

这凝聚了团队共同意志的回声，不再是干扰，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力量，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又像一把凿开混沌的利刃，稳稳地推向那片阴影。阴影在这纯粹而统一的“真言”面前，如同冰雪消融，迅速退散，露出了后方通畅的谷道。

回声谷恢复了死寂，仿佛刚才的言灵风暴从未发生。

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武媚娘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佩。这一难，无关武力，无关机巧，只在最质朴的言语中，见证了“同心”二字的力量。

玄奘走到武媚娘身边，低声道：“女菩萨方才一言，胜过贫僧万卷经文。”

武媚娘微微一笑，看向前方：“法师，路还长，我们，一起走过去。”

队伍再次启程，经过那片曾笼罩阴影的岩壁时，悟璃好奇地伸手摸了摸，触手温润，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句“真言”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