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两秒,蓝柯走近擦干她眼角的泪,“江虹,我们都没成年,法律上猥|亵儿童判刑都是十年起步的,而且你不用怕,警察一旦立案,第一时间就会固定证据,到时候陈志达连手机都会被扣押。”
“不行,万一呢,万一视频发出去了怎么办。”
见江虹一双手绞在一起,蓝柯咬唇,等思忖了片刻才重新抬起头,“这样呢,先不报警,我们去联系青市未检科,我之前查过,他们可以派女检察官提前介入,咱们先取证再说。”
看她还在犹豫,蓝柯掰开江虹缠在一起的手,回握住安慰,“没事,你可以慢慢想,我把手机放你手边,想通了你打过去就行。”
“江虹,你已经很勇敢了。”
说完,蓝柯关上门出去,给了她一点私人空间。
蓝羡之这会还坐在客厅,刚看了江虹一眼,他大概能搞清楚情况,但见蓝柯出来还是扭头问,“还是要管?”
“不知道,”摇了摇头,她目光落在卧室门外,“但都赶到这了,要你你也会收留她吧。”
“不会。”
“为什么?”
“我没你这么好心。”
蓝柯才不信,他当年可是也收留了她。
但自己现在没心情再掰扯,嗯了声,蓝柯栽倒在沙发上,一口气提在嗓子眼。这事她今天就算想管,也得看江虹的意思。
在客厅等得如坐针毡,几小时后,听门口敲门声响起,她终于松了口气。
取证环节挺顺利的,不知道陈志达是不是吃死了江虹不敢报警,这几次都粗暴地在江虹会.阴处留了痕迹。
半小时过去,见工作人员取完证走,蓝柯立马报了警,带着江虹去了公安局做笔录。
隔天,相关卷宗移交给刑侦大队审核完,陈志达被抓了进去。
出警局时,看到江虹跟她妈妈抱在一块要走,蓝柯的心彻底放下。
前两天一直在下雨,今天好不容易出了太阳,蓝羡之抬头望天,又抻了抻腰,“闲事管完了还不走?”
“走,走吧。”手臂搭在他肩上,她脸上藏不住的灿烂。
后来再想起那天,蓝柯总觉得是当时天太蓝给她错觉。
让她以为这件事真尘埃落定了。
“哎,你听说了吗,三班数学老师进去了,听说是猥|亵学生。”
“陈志达啊,哪个学生,不会是江虹吧,我天天在办公室看到他们俩在一块,搞半天不是在讲题。”
流言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地往外散,很快,江虹变成了众矢之的。
中午下课,刚跟岑溪陈倩芝去食堂占完座,看到江虹一个坐在墙边,她端着盘子要过去。
“柯柯,你干嘛。”
胳膊被岑溪拽住,蓝柯愣了下,解释,“我想去跟江虹说两句话,你们先吃。”
“……别,你不知道学校里都在传她有艾滋?”
“艾滋?”皱眉攥紧盘子,蓝柯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溪溪,这些话你到底都是听谁说的。”
“他们都说陈志达进去跟江虹有关啊。”
“不是的。”抿唇把岑溪手掰开,她放下餐盘要去找江虹,可刚走近还没讲话,江虹突然起身离开。
眼前一空,蓝柯定在原地默了会,重新坐下吃饭。
一顿饭吃的像嚼蜡,等从食堂回班,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江虹解释,奈何她们每次都跟在食堂一样,一个找一个躲。
这种状态大概持续了两三周,直到跟蓝羡之去复查那天,撞见江虹跟她妈妈在医院门口吵架。
“江虹,江虹,你听我说,咱们去做个检查,你又不是真有艾滋,等检查出了结果,他们自然不敢再那么说了。”
“放开!你放开我手!”边往反方向走边挣脱着,江虹抹了把泪大吼,“妈,我没艾滋,你难道不知道吗。”
“没有的事我们凭什么要证明。”
“阿姨,咱们有事好好说,你先松开她。”眼看江虹要情绪失控,蓝柯急急上前拦住江母。
像是没想到蓝柯在这。
光亮下,江虹脸上本来在流的两行泪滞住,梗着苍白又脆弱的脖子质问,“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笑话的?跟你的朋友一起。”
“不是的,江虹,不是的,”拉住她胳膊,蓝柯急急出声,“我们聊聊吧,上次的事真的是误会,我可以解——”
“我不想知道是不是误会了。”甩开被拽着的手,江虹拉着她妈妈快步离开。
独留蓝柯再一次怔在原地。
手指紧紧揪住衣角,蓝柯眼边的泪花一点点往外冒。
过了会,蓝羡之手慢慢覆上去帮她擦。
“哥,我这次是不是又做错了?”一头栽在他身上,蓝柯头抵着蓝羡之艰难开口。
“怎么了?”
“学校里有人传看见江虹身上全是伤去报警了,还说她得了艾滋。”
“蓝柯,你就没想过吗,如果那晚你没让她去报警,她现在可能还在被陈志达欺负。”
“但她现在还在被欺负。”
“这两件事没有关联性,蓝柯,江虹现在被欺负是因为你们学校那些口不择言的人,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你让她去报警。”
“是吗?”尝试用蓝羡之的那些话说服自己,蓝柯没再去纠结,也没敢再纠结。
三月下旬,第一次月考过后,她跟岑溪陈倩芝一起去了自习室订正卷子。
“柯柯,你先别解数学题了,一起对对英语答案。”
“不行的,我习惯先看数学,英语物理才排在最后。”把卷子翻到背面,她低头解题。
中间累了,喝水的功夫,看见江虹跟林旭站外面要走,蓝柯起身。
“喂,你突然起来干吗?”压低声音,岑溪拉住她手。
“我去找一下江虹。”蓝柯心里是还有疙瘩,但刚才在窗外看见江虹,她突然想通了。
哪怕现在江虹不待见自己,她也得先把当时食堂里的事解释清楚。
掰开岑溪手,蓝柯往外走,可刚要去办公室找人,一双手突然把她抓住。
“柯柯,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关注江虹?我都说了,学校里面都传她有艾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非去找她干嘛?”
“岑溪,我再说一遍,江虹没病。”
“但哪怕你觉得她不是,现在也不是逞英雄的时候啊,万一呢,万一她真有病怎么办。”
耐心被拉扯的慢慢告罄,蓝柯抓了抓头发小声解释,“寒假我跟她在一个辅导班,也是我看见她被陈志达欺负才去报的警,我当然知道她没病!”
“就算她没病你现在也不该多管闲事,柯柯!学校那么多人都在议论她,你现在去解释有用吗,别人只会也跟着议论你。”看蓝柯要把她甩开,岑溪死死拽住她胳膊,语气着急。
“溪溪,你觉得我在多管闲事?江虹现在不算在被霸凌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没错,难道我不该去解释?”
一连串冒出好几个咄咄逼人的问题,岑溪突然有点怔愣,“喂,蓝柯,我现在是为你好。”
“真为我好就快点松开我。”又试图挣了下,蓝柯有点无奈地看着她。
两人怪异相持在原地,谁都不愿意先退一步。
过了会,岑溪率先放开她手,抓了把头发,“对,蓝柯,我就觉得你在多管闲事,你为什么永远这样,别人不让干的你偏偏去干,别人不愿意去管的你偏管,每次都那么固执,每次都那么一条路走到黑。”
“你有多久没跟我跟齐天锡一起出去玩过了,每次吃饭每次去自习室都是我主动问你,而且你能不能改改你较真的毛病,每次吃饭都要先喝汤,每次看卷子都非要先看数学,我跟陈倩芝对答案你一次都不参与,就因为顺序对不上!”
被这么突然冒出来的一大段话砸到僵住,蓝柯短促笑了两声,突然有点词穷,“我固执较真?”
“岑溪!你是忘了初中时候齐天锡被霸凌的事了吗,当时是你主动求我帮忙的。”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耸了耸肩,声音发抖,“后来欺负齐天锡的几个人被抓住了,但因为有关系学校一直不给他们处分,不是我带着你天天去校长办公室打抱不平的吗,是,我较真,难道我较真不是因为你?因为你说齐天锡是你表弟,你想看那几个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我才天天去跟年级主任吵架的!”
“现在我帮别人就成一条路走到黑了?”
抹了把眼泪,蓝柯执拗望向别处,“还有,我为什么不跟你出去玩了,你难道不知道?”
“因为你有陈倩芝了啊,我们两个吃饭你带她,我们去野餐你也带她,对,我是固执,我不止固执还霸道,我霸道地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应该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我讨厌三人行,我讨厌我们每次中间都夹着陈倩芝,这么说你满意了吗?”
“柯柯……”
喉咙梗的难受,咽了口口水,蓝柯没理岑溪径直要走。
可刚抬起步子,余光瞥见陈倩芝也站在后门口,她刚止住的眼泪还是重新掉了下来,“倩芝对不起,我们待会再说。”
跑到走廊尽头,蓝柯整理了下头发,进去找林旭。
“老师好,我刚看到江虹了,想找一下她。”
“江虹?”手里拿着保温杯,林旭往外看了眼接话,“她抑郁症要休学,刚跟我填好申请表,这会估计走了。”
站在办公室愣了会,蓝柯眨了眨眼,回自习室收拾好东西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太累,回去后,她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了一觉。
等醒来捞出手机,蓝柯给江虹发了条消息解释,这才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又找出她号码想打电话,但听到对面的机械女音,她抬起来的手还是重重落下。
高二进度赶得快,尤其是下学期,基本课都上完了开始复习。
班里已经找不到江虹的痕迹了,蓝柯望着她之前坐的位置颓了一两个星期,但因为每天累的沾床就睡,她也慢慢地把这件事揭过。
期末前最后一次模拟,蓝柯考了她上高中以来最好的成绩,勉强能够上211线,也进了班里前十。
就着劲继续复习,等七月份期末考完,订正完卷子发现发挥的还可以,她嘴角牵笑望向窗外。
今年开年以来唯一一件好事终于发生了。
蓝羡之这几天很忙,已经好几晚没回来过了,蓝柯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过去,但最后想着想着,却改道去了理发店。
这边店改名了,现在叫美发沙龙,走近,门口还立着一块LED循环播放空气刘海、韩式烫染几种发型的动态效果图。
“老板,给我剪成短头发就行。”
“剪多少?”
“全剪了。”
语毕,托尼摸着她头发的手一顿,“小姑娘,这么长头发全剪了?那刘海呢,刘海还要不要。”
店里开着空调没外面那么闷,静静望向镜子里的自己,等端详完,蓝柯摇头,“不要了吧,老板,麻烦给我剪得跟之前不一样点。”
话落,身后人噗嗤一笑,“我做发型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这种要求。”
“是吗?”眼眶晶莹,她扯了扯唇,心想,自己只是不想跟以前一样了而已。
自从今年开学,蓝柯每次洗头,头发都成把成把掉。
等剪完头发,低头看着地上,她突然有点无语,居然这么少,明明上次来剪头发还要打薄。
洗剪烫吹一套流程下来,等走出理发店,蓝柯看了眼玻璃门里的自己。
适应了会,她捋了捋头发,打车去找蓝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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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羡哥,内测数据导出来了,还是不太行啊。”
睡眠羊这游戏本身是挺简单的,就是找三个同样的羊对碰,消掉就开始催眠,到最后全盘消掉,就可以哄羊入睡。
小游戏好做,几个月弄出来,这几天已经开始小范围的找人做测试了,可惜效果都不太理想。
他们主要对标的是国外一款休闲养成类游戏。
最开始,想着数据差可能是因为市场问题,他们就重新在海外市场做了遍测试,结果成绩更差,买量成本高就算了,连留存也差到离谱。
“靠,怎么办?”
重重揉了把头发,段西华叹气。
公司预算本来就紧巴巴的,这下好了,估计全要推翻重做,到时候要是再做不成,游戏带着公司都可以over了。
一时间,办公室气氛凝重。
又翻了翻资料,蓝羡之压着眉,过了会才出声,“今天先歇歇,你们早点走算了,明天再来复盘。”他现在脑子也转不动。
几秒后,敲门声响起。
探头往里看了眼,蓝柯问,“哥?”
“你怎么来了?”
“路过,带了饭。”说话的功夫,林城几个已经走了。
不作声往外扫了眼,蓝柯也没再讲话。
蓝羡之是过了会才抬头的,把电脑关了,他收了收资料站起来,“走吧,回去吃。”
“剪头发了?”这会偏头看见蓝柯,他扯唇把饭拎起来。
“嗯,天热,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
下午四点多,太阳毒的厉害。
下电梯看见有人挂在对面那栋楼外面擦玻璃,蓝柯不自觉出声,“我前两天看新闻,上面说,有个老奶奶出门忘关煤气,被物业发现后,因为联系不上她人,他们临时请高空作业人员进去关,结果被判罚了一万多块钱。”
“为什么?”
“因为进去时候着急,他把人家窗框砸变形了。”
笑了下,看电梯门打开,蓝柯走出去,“你看吧,好心的人最容易干出来意想不到的坏事。”
“蓝柯,不是所有人帮忙都会把窗框砸变形的。”
但我把窗框砸变形了。
双唇翕动,过了会,她还是没再接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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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砸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