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华几渡沐春风 第64章 第 64 章

自从梅华将那几支乙烯雌酚注射液带回宿舍以后，她便再也没有离开过那个地方。

每一次，当梅华将液体抽好，残忍地刺进自己臀部肌肉里的时候，都会有种莫明其妙的解脱感。至于注射的部位是否标准，她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独自一人默默地承受着乳汁淤积带来的快要裂开的膨胀感，以及胸大肌扯着双侧腋窝一直延续到肩背部的持续顿痛。有那么一个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的两只手就要被胀痛拉扯断了。这种孤独中的疼痛感直到两天过后才有所缓解。

在这当中，她奇怪于自己连一丝一毫的愧疚感也没有。

“难道我身上有的只是兽性吗？”但很快她又为自己找到很好的借口并得于开脱了，“我这不是不得以吗？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呢！”

直到牟莉出现在宿舍里的那两天时间里，梅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反正，她的饭是三顿并作一顿吃的了。而且她就是去打饭，也是在接近黄昏的时候才去的，这样可以避免见到一些不该见的人。除了吃饭和打针的时间，她居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这床更像是一具活人的棺材了。”她这样想。

牟莉在看到梅华放在垃圾篓里面的两个快餐盒时皱起了眉头。那是牟莉在第三天时提着些米和菜来看她。

“你每天就吃一点快餐呀？”牟莉有些心疼地说。

“是的！一天一份，免得麻烦！”梅华简短地说。

“我可不想看你堕落成这个样子。”牟莉一边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一边毫不客气地说，“就算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对不起你，你也不该这样呀！更何况只是一个沈稀韩对不起你呢！其实他也挺惨的、、、、、、”她停下来，见梅华并没有阻止她的意思，于是又接着说，“我听爸妈说，他前天早上一大早就到村子里去了！跟他一起去的还有他妈和他大哥，他们不停地向爸妈道歉并且请求告诉他们你在哪里。”

“爸妈怎么说的？”

“当然只能说不知道了！沈稀韩甚至给爸爸下跪了，！他说是爸妈把你藏起来了。可是爸妈说，他们连你的死活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你在哪里。爸爸说他太不应该，而且是很多个不应该，不过他说那已经不重要了。他对沈稀韩说，‘你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你现在为了你的女儿来求我，难道我就不会心疼我的女儿吗？’、、、、、、”

“那母亲呢？”

“她一边哭一边数落着沈稀韩的不是。”

“他没有跟母亲吵吗？”

“没有，他只是一个劲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还有他妈，她也哭了，并且说，‘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们一家人的不是！求求亲家，看在天天的份上，叫梅华出来跟我们回去吧！’、、、、、、”

“那老太婆也会哭呀？”梅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报复了以后的快乐感充斥着自己。她冷冷地接着说：“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多有本事，带大了那么多孩子吗？怎么她也会哭！这真叫人感到意外呀！”

“她说她原来不该说那些话！你没见她那样子，就像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站在神像面前忏悔呢！”

“活该！前两天我见母亲哭时我就跟她说过，‘妈，你别哭了！现在应该哭的是那一家子，而不是你！’看来我说的话没有错！想想那老太婆抱着天天哭泣的样子我就开心！”

牟莉停下手中的活，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可没想到自己的小姑子如今会变得这么冷酷。

“怎么说呢，梅华！天天毕竟是你女儿，那么小就没奶吃了，实在是残忍得很！对于你们良婚的事，我心里还是挺难过的！”

“那我呢？难道孩子跟着我就是应该的了？别忘了我还有挺严重的心肌缺血呢！”

“唉！我还听说，那天沈稀韩像疯了一样，找遍了村子的疙疙瘩瘩，就为了找到你呢！”

“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人跟他带孩子罢了！也是他活该！哈哈！我的昨天成了他的今天了！一天时间都不到就报应了，他真是活该！”

梅华说到这里冷笑起来，这让牟莉差点打起了寒颤。

“华华！你不会产后忧抑到这种程度吧？”

“姐！我没事！好着呢！”梅华大大咧咧地说。

“我知道你恨死他们了！任何一个女人经历这样的事，都会像你这样的！可是，天天真的好无辜！”

“他们没带着天天去我家吗？”梅华的眼神有些暗淡起来。

“没有，天天由她爷爷带着呢！”牟莉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整理她带来的那些东西，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那一个早上，最受折磨的还有天天她外公外婆！爸爸的意思是叫你把天天带到两岁、、、、、、”

“这可不行！谁来帮我带？还是我带着她一起去死？”

“你可别想歪了！不过爸爸又担心沈稀韩会伤害到你，所以他没有告诉他们你在哪里，也不让母亲告诉他们！爸爸心里很矛盾，也很痛苦！”

“我现在自身难保，反正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怎么说，饭你还是要认真吃的！我给你带来的这些菜应该够你吃上三天了！”

“给你添麻烦了！姐！我原来想着到省城去，可是又一想，万一他找到那里去还真不好的！”

“你就在这里呆着呗！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牟莉把带来的东西整理好之后便走了，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随着她的离去，梅华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了。倒不是因为听到对方的相关消息有所难受，而是她在知道整个事件以后，心里产生的那种‘我的昨天就是他的今天，没想到他的今天还不如我的昨天呢！’的那种快感之后的没落。

持继很长一段时间，这种空空的没落感一直紧跟着梅华，让她在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的了。在这种心理的支配下，她在白天尽可能使自己处于睡眠状态，只有在晚上天黑了以后，才勉强起来弄上一点吃的东西。她的生活节奏完全乱了套了，而且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具体有多长，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了。在这段时间里，她的手机永远处于关机状态，除非她必须要跟家里人报一声平安不可。不过她在开机打完电话以后，马上又把它关了，至于手机上出现的那些漫无边际的、相同的电话号码她是不会去瞥上一眼的。

那天吃过晚饭以后，梅华拿着拖把机械地清除着地上的污物，心里还是那样空落落的。还没等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已经仰面重重地摔在地上了。她看了看那只从拖鞋里翻转出来的右脚，一面抱怨着那坑人的木底拖鞋居然能够让她摔的整个脚掌翻转迎天，一面坚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突然，她感觉到头上点湿漉漉的，而且好像有一股暖和的液体流了出来。她用手一摸，手上立即沾上了黏糊糊的东西，再定睛一看，居然是殷红的血液！这可把她吓了一跳。

“哎呀！我的天哪，居然发生流血事件了。”她对自己说。于是，她顾不上疼痛，立刻顺手抓了块毛巾胡乱地按在头上，拨动起了桌子上的手机。牟莉关机了，那么在这座城市她还能指望谁呢？她想起了赏曼菲，于是拨通了她的电话，还好对方很快就接电话了。

梅华在打过电话以后拖了个櫈子坐下来，歪着头，将垃圾篓拉到身边，让那些滑落的血珠子尽可能滴到那里面。她现在能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除此之外便是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那把用过的拖把斜靠在床上，地上散落着斑斑的血迹。一块椎形的破木块横躺在地上，它相对圆顿的那一头，上面粘着依稀可见的新鲜血迹。

“这东西是哪里来的呢？”梅华纳闷地环视着四周。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床头放花盆的那个木櫈恰巧缺了个椎形的口子，它上面的创面是新鲜，而木櫈上摆放着的陶瓷花盆仍然毫发无损地端坐在那里。

“好险呀！要是头再砸过去一公分，这个花盆便完全破碎了！想像一下，那些碎了的花盆渣子或者那一截椎形木块尖的那一头正好扎进自己的大脑，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想到这里，梅华不禁战栗起来，同时一种悲哀和庆幸之情一起涌上她的心头。

“假如今天我带着天天。而且我又碰到了上面我想像的那些严重的后果。那会是一个怎样的情境呢！毫无疑问，那天天也就只能等死了！那可不仅仅是没有奶吃的问题了！”梅华越是这样想，越是觉得当初自己做出放弃天天抚养权的选择是多么的明智！

梅华正胡思乱想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赏曼菲那粗犷的声音传来。

“这过道真黑！真不知道她在这里怎么住的！”

梅华站起来，迅速地来到门边，一只手按住脑袋，一只手开了房门。

“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

赏曼菲清脆的嗓音夹着一股凉风，在房门打开时一起灌了进来。她在看到梅华的这翻光景显然是吓到了，嘴巴张成了“o型”闭合都有些困难的。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伸手按住了梅华头上的那块已经半湿透的毛巾，同时斩钉截铁地说：“我按着，你赶快洗一下脸！我带你到医院去看！”

梅华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她洗好脸后跟着赏曼菲急匆匆地去了医院。

梅华头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直到医生帮她缝合并包扎好伤口为止。

医生帮梅华处理好伤口以后，她们坐在医院的走道上等着医生开单交费的时候，赏曼菲终于有空解除内心的疑虑了。

“好家伙，一共缝了五针的！看你现在都成个伤兵了！你是怎么摔到的？”

“拖地的时候，我穿了我嫂子那双木底拖鞋，不知怎的就摔倒了！”

“哦！要不是今天晚上摔倒，你是不会打电话给我的！我以为你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呢！打N个电话给你都是关机！沈稀韩打电话给我说你们离婚了、、、、、、”赏曼菲说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梅华，“知道吗我快担心死你了，想来看看你，可是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你还好吧？”

梅华庆幸赏曼菲没有对自己说什么同情或者谴责的话，她喜欢这样的谈话方式。

“还可以吧！一个人吃饱，全家饿不着！”

“那就好！相当于你除了生了一个女儿以外，没多出什么来，也没少了什么东西！还和两年前一个样，只是瘦了一点！想她吗？”

“谁？”

“还能有谁呀！当然是天天啦！不至于你现在还会想对方吧？”

“讨厌！”梅华在赏曼菲手臂上掐了一把，“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还来逗我！不瞒你说，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天天，就是做梦也没梦到过她！今儿晚上摔倒以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天天！还好当时我没带着她，要不然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要是我有了小孩，如果离婚的话，我是不会把孩子放给对方的！”

“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呀！对于我的实际情况，她了解多少！就是她了解了，要受的这份罪在我身上，而不是她！风凉话谁不会说？要是事情真落在她身上，指不定她会怎样做呢？当然了，这种是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呢？她嫁的可是亲爱的赵胜哥哥呀！”想到这里梅华感到异常胸闷起来，稍好一点的心情也一扫而光，火气也随之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