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楠是其中一位?”庄鹿沉下心问道,“在这种非人的对待下,她坚持了两年,算是比较久的,你知道原因吗?”
“好像是她哥哥出车祸了,伤势很重,需要很多钱去治疗,所以她忍了下来吧。”卫曼对她有点印象,但不多。
“辞职没多久后,她又去了李振那里。为什么?”
“她又去了李振那里?”卫曼有点惊讶,“力平没有跟我说过,我不清楚。”
“那你知道她后来又生了个孩子,是袁梓盛的吗?”
卫曼更是满脸问号。
“你先说说,三年前为什么要退任吧。”庄鹿看卫曼的表情不像作假,但三年前她刚好卸任家政公司,交易结束,和莫楠这个时间点如此重合,肯定有关联。
“因为出事了。”卫曼低声道。
“有个女孩,去李振家做小时工,也是匆匆辞职,后来过了没多久,她就自杀了。”卫曼说着,从鼻子中冷哼道,“承受力真差,这点事就坚持不住。”
庄鹿强忍住没回怼她,而是让她继续说。
“这十年来,因为一直没玩大,他们又有各种补救措施,所以几乎没出过什么事。但这个女孩,谁也没料到她是个硬茬,她妈也是。女孩长得漂亮身材好但性子不温顺,我之前招她也很为难,但李振和袁梓盛迷她迷得要死,据说没忍住,把她……”卫曼顿了顿,“女孩辞职没多久后就自杀了,她父母来闹,力平就派我给她家送去一大笔钱,她还有个弟弟,她爸收钱的时候,点头哈腰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但转头他老婆就举着牌子,跑到李振家和我们公司门口声讨,还要去警局上访。这事小闹了一阵儿,后来那老头把他老婆揍了一顿,还关起来了,我们又打点人把这点新闻压了下去。力平嗅觉准,他觉得有问题,跟李振袁梓盛大吵一架后,跟他们拆伙了,让我也退任换人。”
原来卫曼退任,是因为另一个女孩,而不是莫楠。
庄鹿想到那个女孩经历的事情,再联想到莫楠和她的孩子,一切都了然了。
不出所料的话,莫楠在三年前因为什么,又被迫去了李振家,在被侵辱后,她怀上了袁梓盛的孩子。但她怀孕应是后话,在之后,袁梓盛又是如何得知这事的呢?
袁梓盛想留下自己的孩子,莫楠为了陪在孩子身边,所以甘愿将自己困在花云别墅,做他家的佣人。
“你之前说,让我救救你的丈夫,他出什么事了?”
庄鹿回到正题,卫曼的眼睛瞬间亮起来。
“李振、袁梓盛都死了,我丈夫最近联系不上,我怕他会……”
“李振全家是劫匪所杀,杀害袁梓盛的凶手也是跟他有私怨,跟这些事没什么关系。”
“不,不会这么巧的,肯定有关系。”卫曼忽而凑近庄鹿,握住她的手,双目恳切。
“说不定,我也会死。他们的死肯定没这么简单。”
“我们都是有可靠证据才定案的……”庄鹿话没说完,就被卫曼强烈的摇头所制止。
“庄警官,你也不是这么认为的,对吧。”她盯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这些腌臜事我本来应该死后带到土里去的,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因为我知道你调查到了这里,我想你应该制止的了凶手,救得了我们。你一定也认为他们的死并没有那么单纯对吗?参与这件事的李振、袁梓盛都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我丈夫,说不定还会轮到我。”
卫曼的眼神透着恐惧,不像假的,她是真心认为,李振和袁梓盛的死一定不是像表面那样简单,一定有什么人在推动着事态发展,从而造成他们的死亡。
那个人也许不会直接杀人,但他,会让想死的人死掉。
“庄警官你一定也有这种直觉的,对吧?”自从丈夫躲出门失踪后,卫曼就一直处于惴惴不安的状态,但她不能让外人看出,所以始终提着心装作无事的样子,但时刻处于恐惧中,觉得暗地里总有人在窥视着自己。可她找不到任何人能够帮助自己,难道她主动跟警察坦白这一切?一个是人家压根不信,一个是若让公公知道她为了保命把家丑外扬,指不定怎么收拾她。
而当卫曼新的CEO将庄鹿来调查一事透露给卫曼时,她感觉自己突然有了生机。
“就是,虽然每个命案看起来事出有因,各自互不关联,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卫曼有点语无伦次,但庄鹿明白她想要说什么,这也是她不信邪要追查至此的缘故。
庄鹿看着她恳切的眼神,心中却在质问,真的这么怕死,为何要做这么无耻的事。
“好,我会尽力。”庄鹿叹口气,人命关天,她作为警察,也只能救人。
“但如果你们活下来。”庄鹿又说,卫曼充满期待地等她下一句话,“我希望你们去自首。不然,我一样会抓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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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姐,你都录音了,就应该当场把她抓了啊!他们太可恶了!”警局午休时分的食堂,王嘉和坐在庄鹿旁边义愤填膺。
庄鹿微笑不语,挑起一根菜塞到嘴里咀嚼。
“不过,你说韦力平都失踪了,他会去哪儿?他家里人也不报警。”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目前应该没事。”
据卫曼说,袁梓盛的案情公告发布后,韦力平在家不安了几天,某日留下纸条,说他出去避避风头,就离家失踪。卫曼当时还纳闷,袁梓盛死于情杀,他有什么风头可避,可想来想去,她也觉得会不会跟卫曼家政的那群小时工有关,所以愈加慌乱起来。警是肯定报不了的,别说韦力平干过的坏事,还有许多见不得光的事,说不定都得牵连出来。
韦力平的父亲韦明着急也只能闷在心里,嘴里长了好几个疮,心里想的却是,他已退休,大势已去就得学会低调做人,明哲保身,让人盯上,那就是抄老本,根本顾不得这儿子折不折了,一切都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那你说,真的有卫曼所说的那种人吗?”王嘉和对此表示怀疑,“不直接杀人,但能有只手遮天的能力,用各种方法有各种人代劳他去杀想杀的人?这不是小说里才会有的情节嘛?”
庄鹿收起餐盘,起身往收餐口走,王嘉和紧跟上。
“你我,本就是小说人物。小说如人生,人生如小说,没听说过?”
王嘉和歪歪头,“我只听过戏如人生。”
二人正走着,刚好碰到小何和老穆迎面走来。
他们行色匆匆,看样子刚出完外勤回来。
庄鹿和王嘉和同二人打了声招呼,四人凑在一起小小交谈了一番。
原来小何和老穆刚去处理了一单意外伤害的纠纷,才录完口供。
一位男士经过某家属院楼下,被六层天台掉下来的花盆砸中脑袋,好在男士躲避及时,花盆只有一角蹭着他侧后脑勺摔下,诊断结果是轻度脑震荡和后脑勺擦伤,由于小区比较老旧,尤其是老住宅,总共只有六层,里面没有安装监控,男人坚称是有人故意杀人,于是派出所转交给公安局对接。
小何和老穆去医院录了口供,男人说他这段时间不是被花盆砸,就是差点出车祸,要么就是走楼梯感觉有人推他。但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看见过要害他的人。男人虽然受伤,但非常嚣张,硬说警察不信他是瞧不起他,是渎职,还说要找领导投诉。
“庄,你说,他这种说辞我们怎么定性,我前几天还差点扭伤了腰,那我也得说有人害我。”小何遇到这个难缠的男人,很是不快。
这样的事,其实并不少见,公安局还好点,派出所那天天更是幺蛾子的事不断。
老穆温厚地拍拍小何的肩膀,连他都觉得有些不靠谱。
“等他伤好一点再去问一遍吧。”老穆宽慰小何。
庄鹿回到座位,趁着午休时分,又翻看起资料,这次她的关注重点是李振生前所雇的最后的小时工。自三年前卫曼卸任,韦力平和他们拆伙后,便不再进行交易,而李振没有暗路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之后雇佣的,应当都是正当需求下的家政服务人员。
三年前他们雇过两位小时工,第一位工作三个月后辞职,之后更换的一位,一直工作到李振全家被害结束。
庄鹿又翻看了李振案件的案卷,李振全家于2022年9月6日晚被害,李振及其妻子陈尸于卧室门前,儿子李壬陈尸于客厅。根据嫌疑人供述,他们当晚自李振别墅的地下室,也就是别墅负一层进入内部,在客厅行窃时,先被李壬发现,于是杀害,李壬的惨叫吸引了李振及其妻子,夫妇二人在打开卧室门意欲逃离时,被另外一名抢先赶到的嫌疑人杀害。当晚别墅内仅有一家三口,住家保姆休假,侥幸逃脱一劫。第二日早上,李振司机过来接李振时,在门外久等,察觉不对劲后,进入屋内发现惨剧,遂报警。警察立马开启侦查,于李振别墅后院提取到指纹及脚印,根据系统查询,发现犯案人三名正是最近正在逃窜的通缉犯。
庄鹿在进一步查阅犯罪嫌疑人的审讯记录后,有几点十分在意。
第一,李振别墅区的密码锁和警报系统关联,任何非出厂设置的破解及暴力拆卸都会引起警报,并实时连通警线。而这三名未受过什么教育的亡命徒竟能破解并重置密码锁,让整栋别墅区的警报系统失灵,从而入内行窃。供述中他们只远远踩过点,和监控拍摄影像相符,但并没有他们提前研究过李振家密码锁的相关信息。
第二,根据嫌疑人供述,他们从负一层刚上到一层,正好碰到在客厅徘徊的李壬,继而杀害,整个杀人过程迅速毫不拖沓,但也有点出乎劫匪们的意料,他们本身是背了命的劫匪,这次本想偷偷行窃干完最后一单,但谁知正好被人目击,所以只能痛下杀手。嫌疑人自述,如果这帮有钱人能老老实实在自己房里睡觉,说不定也不会死。
庄鹿抓住了这个词“徘徊”,如果是起夜,李壬自己的房间里就有卫生间,完全不必下楼到客厅,如果是去厨房喝水,可他倒下的位置,是客厅通往大门的方向,厨房在完全另一面。
大半夜,李壬不睡觉,在客厅徘徊,时间恰好赶在劫匪上门之时,这是巧合吗?
“每个命案看起来事出有因,各自互不关联,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卫曼的话再度钻入庄鹿的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