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暂停营业 第22章 计划成功

男人放下最后一箱矿泉水，擦擦头上的汗水，洪亮的声音像一座钟。

“老板，货都给你放下了，你慢慢整理，出来核对下单子咯！”

“好！”里间传来薛薛的应答。

她从里间走过来，头发胡乱地盘起，素着一张脸，接过男人递来的单子，细细核对着货品，专注娴静。

男人装作无意地用手扇风，不时悄悄瞥她一眼，嘴角隐隐浮起一抹笑容，眼睛像是被汗水洗过一般，亮晶晶的。

“没什么问题。”薛薛对完账单签完字，却发现男人的眼睛停留在自己的脸上。

薛薛讨厌注视，她一把将单子塞进男人手里，撇过头开始整理货品。

男人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尬笑着说：“没问题，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薛薛忙碌着，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男人走后，刚吃完午饭的雯雯也从里间钻出来，给薛薛帮手。

现在，薛薛暂不需要出去办事了，但她觉得跟这个小女孩还挺投缘，于是就让她留下来继续兼职。

雯雯将零食和文具拆封，补充进不同的区域，她手上停不下来，嘴上也停不下来。

“薛姐，进货大哥好像还蛮喜欢你的呢。”

薛薛沉默地忙着，不说话。

雯雯偷偷吐舌，没再继续说下去。

虽然跟薛姐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聪颖的雯雯已经差不多摸准对方的脾性，薛姐神秘安静，对任何顾客都生分客套，时刻建立着个人坚固的边界感。她似乎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独自一人守着这个小卖铺，看上去像是一辈子都会这样下去。

她平时也很少出门，店铺常年开着，不休息不闭店，虽然没问过，但雯雯觉得薛姐应该也不出去旅行。她似乎丧失了对这个世界的兴趣和渴望，不断游离于其中，寡淡又厌烦。

雯雯经常瞅着薛薛发呆的侧脸，心里猜测：她到底在想着什么呢？

进货大哥姓林，雯雯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人不错，还挺憨厚，薛姐那么孤独，要是真有一个人陪着，那也挺好。可是，雯雯也不敢保证他一定是个好人，她想到了父亲。

就像从没有人相信，像父亲那样看起来斯文老实的人，其实是个情绪容易失控的暴躁男。

雯雯叹口气，肚子上的疤痕有点痒，她顺手伸进去挠了挠，紧身的小短衣露出一段伤痕，被薛薛刚好看在眼里。

“受伤了吗？”薛薛没忍住，还是问了，“是你爸爸？”

薛薛以为是什么家暴的痕迹。

雯雯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这是我小时候生病，做了个大手术之后留下的，我本来就疤痕体质，所以就……”

她稍微撩起来给薛薛快速瞅了眼，很长的刀口，哪怕她现在已经长大，可仍看着很可怖。

虽然薛薛刻意隐藏，但雯雯还是看出她一瞬流露的同情和伤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像是安抚薛薛般，雯雯大大咧咧地笑着。

薛薛被她积极乐观的态度感染，也微微笑起来。

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薛薛掏出来看了一眼，笑容渐渐消散，脸上复归那种冷漠又黯淡的灰白。她停下手里的活，进了里间，轻轻关上门。

雯雯在她关上门之后，也从货架里面走出来，她走到收银台，似要确信般往桌洞里摸了一把，正在充电的手机此时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是的，没记错。

薛薛平时用的手机就在这里，那那个她随身携带的另一个手机里，会藏着什么秘密吗？

————

迟默的期待并没有成真。

在案件僵持期间，傅欣突然向警方同步信息，说她的车只有她和迟默可以开，如果车锁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那应当大概率是迟默所为。

警方问她为何之前不说时，傅欣说是因为不想声张他们的关系，但如今迟默和凶杀案扯上关系，她也是想了想，才察觉当日异样，猜测是他开走了车。

迟默从警察那听到傅欣的说辞后，一向和警察斗智斗勇都不动声色的他，突然失控。

人纵有再强大的定力，在心虚和警察的双重压力下，都不过是纸老虎的伪装和强忍罢了，高度紧绷的神经时刻在断裂的边缘徘徊，而一旦那个支撑心力的支架轰然倒塌，整个人也会立即崩塌陷入废墟。

迟默在审讯室始终喃喃自语：“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显然，关乎这场婚外恋，迟默和傅欣之间的纠葛，要比警察以为的更深。

之后，心如死灰的迟默自己交代了罪行，他无意间曾听到傅欣和莫梁的电话，知道他们二人的计划，于是在当晚，他开车到西郊，一路偷偷尾随莫梁的车，一直到他之后所在的酒店停车库。

可就在莫梁离去没多久，他的车的后备箱突然被人顶开，迟默眼睁睁看着袁梓盛昏头昏脑地从里面翻出来。他想走，但来不及了，袁梓盛一眼便发现傅欣的车。

袁梓盛上了副驾，他对迟默开妻子的车这件事毫不惊讶，并笑称他早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苟且，他说话很难听，而且他还跟迟默说，他知道一个关于傅欣的耻辱的秘密，他笑话迟默是个傻子，被蒙在鼓里还跟个舔狗一样，妄图取代他的位置。

迟默看着袁梓盛刚虎口脱险，又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他心中怒火焚烧。也许，这个男人虽然出言不逊，但字字都戳中迟默的心。他不允许有人污蔑他爱的女人，而他确实想要取代袁梓盛的位置。

欣盛集团的最大股东明明是傅欣，就因为顾及夫妻共同利益，她才忍辱负重，放任他赌博，放任他在他的位置上兴风作浪。如果袁梓盛死了，那所有这些忍辱负重就都不存在，他不仅可以和她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捞到一笔钱。

他后腰卡着的匕首，那冰凉的刀刃似乎穿透他的皮肉，紧贴着他的骨头，散发出死神的诱惑。

只要杀了他，杀了面前这个男人，他不仅可以报父母的仇，还可以永远和傅欣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扶摇直上，取代他的位置。

迟默早就有备而来，他自问，自己不是很早就想杀了这个男人吗？从他进入欣盛集团那天起，这个**就不断折磨着他，之前的他尚能自控，可自从他和傅欣相爱以来，他知道她的心酸，知道她的艰难，她不止一次在自己跟前说过，要是袁梓盛彻底消失就好了，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她是这么跟他说的，迟默相信了。

他也知道，自己今晚并不是单纯尾随，他以为能目睹袁梓盛死在别人手上，可突发意外，这个男人此刻就坐在他的副驾，他还在迷药的余威中挣扎，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迟默再也不犹豫，掏出身后的匕首用力刺了下去……

之后，跟警方推测的一样，他为了掩盖尸体的信息，延缓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他决定碎尸。

杀了袁梓盛之后，迟默迅速冷静下来，曾经在大脑中演练无数次的场景终于成真，他不能停下来。

此刻的迟默，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英雄。

他回家拿了工具，碎尸抛尸，然后离开。

当警方问道他为何选择开傅欣的车时，显然这再度戳中了他的要害。

“我以为她不会背叛我。”

迟默以为，监控全部覆盖后，即便傅欣知道开车的人是他，也绝对不会供给警察。因为他们还有共同的未来，况且傅欣也想他死的，只要她保密，这件事会成为悬案，他一向心细，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一定可以躲过去的。可他没想到，傅欣竟然这么快就“出卖”了自己。

他更没想到的是，在这宗案子了结之后，傅欣并没有多么难过痛苦，她反而松了口气。

莫梁受到惩罚被关进牢里，迟默被判刑，而没有直接教唆证据的傅欣，则在金钱权力的运作下成功脱逃。

沸沸扬扬的碎尸案就这样结束，但庄鹿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凶手确认是迟默无疑，警方在他的家中找到碎尸工具，可这里面似乎藏着很多弯弯绕绕。关于傅欣那个耻辱的秘密，关于迟默和傅欣的真实关系，这一切只是临时起意，还是一场酝酿已久的计划，还有很多不得而知的内幕，似乎都将随着舆论的逐渐平息而慢慢消散。

结案报告会议结束后，庄鹿在李梦瑶旁边晃来晃去，似有话要说。

李梦瑶邀请她去办公室聊聊。

临时办公室的桌上放着几个收纳箱，案件结束，李梦瑶就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了。庄鹿很是不舍，虽然警局里也有很多女同事，但她们刑侦大队这一组目前只有她一位女同事，她虽然和其他同事都处得不错，但始终感觉隔了层什么。

“你有话想说？”李梦瑶直入主题。

“我查了一下，两年前迟默跳槽，是傅欣让人事挖人并且进行终面，她在明知道迟默的背景下，还是让他进入公司，而按照迟默的说法，他和傅欣有男女关系后，傅欣多次跟他暗示，只有袁梓盛死亡才能结束夫妻共同利益的绑定，才能让婚姻关系真正走向终点类似的话语。还有袁梓盛当日的动线，肯定是身边人泄露的，莫梁迷晕袁梓盛并神不知鬼不觉把他带到车上，这估计也是经过演练的，包括抛尸荒地的选择，所以我觉得傅欣可能才是真正的主谋，而且蓄谋已久，至少从迟默入公司之时，就是她蓄谋的开始，他们都是她的棋子，双重保险。”庄鹿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找到袁梓盛的手机。”

李梦瑶点点头，“有道理。”

庄鹿还没有结束：“但我奇怪的是，袁梓盛和傅欣的婚姻已经很多年，为何她从两年前开始想要袁梓盛死，目的何在？按理说傅欣股权这么大，在公司话语权也大，想要解绑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况且袁梓盛赌博还有养子，这些都是把柄，但她没有用，甚至还帮忙隐藏这些信息。”

“你怀疑这跟两年前李振被杀案有关？”李梦瑶问。

“不止，很可能跟莫楠三年前失踪三个月也有关，还有她的孩子……”庄鹿摇摇头，“感觉有太多隐情。”但千丝万缕，她也捋不清。

“换换脑子吧。”李梦瑶笑笑，“有些案子一眼明了，有些案子背后纠葛了太多恩怨，有些案子也可能是蝴蝶效应所致，但不管哪种，作为警察，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有些领域你踏足不进去，没有门路或者没到时机，所以不用着急。”

庄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是夜，傅欣站在花云别墅的后花园，望着天上明月皎洁，对身后的人淡淡道：“你自由了。”

莫楠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谢谢你。”

只有他死了，她才能自由。

而他的死亡，是面前这个女人馈赠给她的礼物。

“抱歉，应该一开始就放你走的，不然警察也不会知道这些事。”

“如果他死了我立马就走，反而会落人口舌，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傅欣反握住莫楠的手，凝视着她，目光温柔缱绻，“你知道的吧？”

莫楠垂下头，不敢直视她灼热的目光。

傅欣叹口气，她知道她留不住她，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个关乎爱情的“世界”。

但她不后悔，这是她对她的愧疚，也是她对她的爱。

第二天，莫楠带着袁楚誉离开了花云别墅。

几年来，她不曾享受过真正的自由，可如今，她终于能够完全属于她自己，为她自己打算了。

袁楚誉拉着莫楠的手，指着不远处的蝴蝶，奶声奶气道：“妈妈，看，蝴蝶！”

莫楠抱起他，再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房子，她看见傅欣站在二层窗户那，朝她挥了挥手，她的唇语在说：“别再回来了。”

目送莫楠离去后，傅欣拿起手机，向那个陌生的号码发送信息：

“谢谢你的计划，成功了。”

许久，那边回复：“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