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燕燕在平里分局门口徘徊许久,最终下定决心走进去。
今天她准备自首。
庄鹿接到消息,立马和王嘉和着手进行讯问。
郑燕燕,女,28岁,柏市新村人,向警方自首自己涉嫌□□,嫖客正是前段时间上了新闻的碎尸案死者袁梓盛。
在庄鹿和王嘉和集中精力寻找玫瑰时,她竟然自己出现了?
庄鹿先天的职业嗅觉,让她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但在审问郑燕燕更多细节时,她发现和调查几乎一致,她出现在西郊的时间,在前台拿房卡都和已有的证词及监控相符。
“在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庄鹿问出最核心的问题。
“我进去以后,先去洗澡,可是等我洗完出来后,房间里没人了,他之前有把手上的金表卸下,但金表也没了。我也不知道在我洗澡中发生了什么,我以为他走了,我就走了。”
“你几点离开宾馆的?”王嘉和问。
“我想想……”郑燕燕冥思苦想,“应该差不多是十一点半,我洗完在房间里等了一会儿,还给他打了电话,但没人接,我想可能这人翘单了,所以我就走了。”
“走的时候有人看见你吗?”
“西郊那个点儿哪还有什么人啊……”郑燕燕挠挠头,“哦当晚我打了一辆网约车,你们可以去查查。”
庄鹿和王嘉和根据郑燕燕的订单记录,找到网约车司机,确认当晚十一点四十左右,他在西郊酒店门口,接上女子离去。
女子离开旅馆时卸了妆,穿着很普通的衣物,所有明显特征全部消失,况且她当时坐在后座,并没有被监控拍清楚,所以被盯监控和找特征的小何和老穆忽略了。
之后,庄鹿和王嘉和调取郑燕燕的资料,发现两年前她就曾因□□被拘留过。
一切都严丝合缝,恰到好处,但这因为如此,庄鹿反而不敢掉以轻心。
跟她的画像不符,在她的观察中,玫瑰是个警惕性很高,反侦查能力强,甚至对监控盲区及消除痕迹都很拿手的存在,再加上目前出现的两个玫瑰,扑朔迷离,她更不认为玫瑰会这么容易自首。
但现有证据和证词却又完整和一致。
难道是自己的揣测有误?
庄鹿继续盘问郑燕燕,平时如何接生意,她想挖出郑燕燕背后的人。
但是郑燕燕矢口否认自己是组织□□,坚称自己是单独接单,她有过往经验,有人脉,袁梓盛是直接找上她的,想必是通过什么人知道她的,但具体是谁,她也不知道。
王嘉和拿出酒店老板的供词,说他一直跟某人有资金往来,为她们提供场地。她作为□□方,怎么可能背后没人?
郑燕燕含糊道:“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反正我知道那家酒店能去。”
信息侦查科的同事想要看下郑燕燕的手机,她掏出一个非常老式的小灵通,里面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
“我手机丢了,最近资金紧张,就买个二手小灵通对付一下。”
庄鹿更是对此存疑。
她们又去调查了一下郑燕燕的通话记录,在十一点十分的时候,确实有一通电话,号码她们跟傅欣确认过,是袁梓盛的电话号码,但是袁梓盛的手机和他其余的尸块一起消失,所以更多的信息目前也只是无解。
“另一个玫瑰是谁?”庄鹿问郑燕燕。
郑燕燕露出吃惊的模样,“什么另一个玫瑰?只有我一个人啊。”
庄鹿掏出手机,给她看另一段监控,身穿红衣的女子离开西郊后,去了一家咖啡厅喝咖啡。
“这我不认识,可能就是撞衫了吧。”郑燕燕很随意地说。
庄鹿当然不相信。
不过,酒店没有受害痕迹,郑燕燕当晚离开酒店返回家中,之后她的行踪都有记录,再加上她家环境又小又差,没有时间没有动机也没有空间作案,杀人嫌疑很小。关于她□□的事,则交给其他相关同事处理,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依法办理。
不论究竟哪位才是真正的玫瑰,她们显然都不具备作案时间,也有不在场证明,玫瑰的嫌疑暂时消除,但重重疑点还没有得到解答。
可这些疑点跟目前袁梓盛的案子倒是关联不大,庄鹿现下需要将全部精力投在这个案子上,所以郑燕燕的嫌疑既然不大,她和王嘉和便将更多注意力投在另一个人身上——傅欣。
傅欣在确认袁梓盛死后,情绪很平静,不过也能理解,她和袁梓盛的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袁梓盛自己不仅另外有家,还堂而皇之地定期去探望,换做任何人应该都难以接受,他们的关系说不定比外人看到的还要恶劣。
傅欣保持着自己的作息,每天按时上下班,有时加班,一心扑在工作上,休息的时候就窝在她的别墅。她似乎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关系不亲的养子,家中还有一个负责打扫卫生和做饭的年轻佣人,她就这么孤单地生活着,其中的酸甜苦辣除她也无人知晓。
庄鹿和王嘉和跟了她一段时间,一无所获,没有发现什么疑点,有种浪费时间的感觉。
他们决定又回到“案发现场”,西郊的那家旅馆。
上次老板承认提供地点供他人□□后,就受到了处罚,旅馆也停业了。但里面仍保持着停业前的原状。
庄鹿和王嘉和重温此地,试图从中得到一些办案灵感。
他们将旅馆前前后后都走了一遍,旅馆有一个正门,也有一个后门,后门出去,是一个由砖墙垒起三面的小后院,后院有很多晾衣服的地方,上面晾着洗过的床单、被套一类的东西。
后院和建筑物并不是完全围死的,两边墙壁和建筑物中间各有一条狭窄的小道,通向正门的马路,所以从后院可以经过小道,不必进入建筑物,就能绕到前门马路上。
但无论如何,想要离开旅馆,都必须从正门的街道离开,后院往其他方向是砖墙围死的。
“你说,会不会那个拾荒老人没看到袁梓盛离开,说不定他是自行离开的?”王嘉和又和庄鹿去了旅馆二楼,在途中问道。
“如果自行离开,不可能踪迹全无,老人就坐在旅馆门口,一直坐到凌晨四五点,袁梓盛的遇害时间就在这个期间,如果旅馆不是案发现场,那他就是在拾荒老人眼皮下,被悄无声息地带离旅馆,再被害。”庄鹿进入201,从房间窗户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后院的风景。
“按照郑燕燕所说,十一点她洗完澡的时候,发现袁梓盛不见了。如果有人在这期间进入房间,掳走了袁梓盛,她应该能听到动静吧。”王嘉和站在卫生间门口,向里探脑袋四处观察。
庄鹿望着后院,沉吟片刻道:“也许袁梓盛是被叫离的,离开后遭到了什么,然后被带走。”
“那怎么被带走呢?这么大个人。”
庄鹿笑了笑,指指楼下后院,王嘉和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是几个清洁桶,应该是清洁工用来换洗床单被套的,就是巨型垃圾桶的样子,能装还便宜,下面有滚轮,也容易行动。
“你的意思是……”王嘉和恍然大悟。
“对,假定凶手用某种方式,比如迷药或者打晕,然后将169的袁梓盛装进这个垃圾桶里,再运走,那是可行的。”
“可从马路到后院这里是通的,也就是除了旅馆内的人,任何人都可以到这个后院,使用这个桶,那咱们盘查不就跟大海捞针一样了吗?”王嘉和挠挠脑袋,觉得头大。
“人们总是忽略动机,只研究手法,这不是一起随机杀人,而是有预谋的,袁梓盛被人叫走他就走,说明嫌疑人和他是相识的关系,可能还不止相识,如果一个普通认识的人,在你‘干大事’的时候叫你出来,你恐怕会很不乐意吧,也不算是大海捞针。”庄鹿比王嘉和经验丰富,有些行为就已经能意识到一些情况。
“至于是外人来到后院,把袁梓盛叫到后院,还是旅馆住客把他叫到自己的房间,这都还有待商榷。”
庄鹿关上窗户,站在跟前仔细听了听,摇摇头,“这个窗户不怎么隔音,如果后院有什么动静,靠近这面的房型都能听到,对凶手来说不太安全。我更倾向于在房间做了什么更保险。”
另一边,小何和老穆着手挨个调查旅馆当晚住客,还真让他们发现一些眉目。
当晚旅馆的3楼,301,也就是袁梓盛房间上方,住着一个叫谢力的中年男人。
这个谢力,正是袁梓盛的竞争对手王超力的表叔。
谢力以前是卖猪肉的摊主,因为跟顾客争吵,犯下了故意伤害罪,前段时间才被释放,今年6月,他从乡下特来投奔自己的表侄王超力。
王超力是房产新贵,年纪不大,他表叔正值壮年,虎背熊腰,络腮胡,再加上杀猪的职业和犯罪前科,又那么巧合地出现在西郊,警察当即将他找来询问。
谢力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坐在审讯室翘着二郎腿,手指抠着鼻子和牙齿,时不时嘬一下牙花子。
“6月13日,你在西郊旅馆入住,上那干嘛去了?”负责审讯的是小何和老穆。
“警官,我住旅馆,违法犯罪吗?”谢力嘴角往下撇,眼睛上提,露出一副无所谓又嬉皮笑脸的古怪神情。
“问你,肯定是有事,你照实回答就行。”老穆稳重,不动声色地回答,丝毫不受谢力挑衅的神色影响。
“住着呗,那里便宜啊,我住着在西郊找活干啊。”
“你见过他吗?”老穆把袁梓盛的照片推到谢力眼前。
谢力吊儿郎当地斜眼瞅了一眼,摇摇头,“没见过,这谁?”
“你再仔细看看,真没见过?”小何用力敲敲桌面,“他被人杀了。”
谢力一听,忽而瞪圆眼睛,叫喊道:“警官,我可没杀人哈,你们怎么还歧视刑满释放人员啊?我们不能洗心革面了是吗?”
谢力一副很冤枉的样子。
小何没忍住,从鼻腔深处哼了一声:“歧视?你十年前在摊位性骚扰顾客,被对方当场戳破后,恼羞成怒殴打对方,造成人家重伤,关你十年已经是对你宽宏大量了,你还在这儿跟我打什么哈哈?”
小何说话声音浑厚,加上结实的身材,不怒自威,谢力愣了一下,再开口时,语气软了不少。
“警官,我真没杀人,也不认识这个男人,我当天是跟别人约在旅馆见面。”
“什么人?”老穆很平静温和,他跟小何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对方的情绪大起大落。
“就一个朋友……私事。但这人真不是我杀的。”
“什么朋友这么不好说出来吗?”小何眼睛一瞪。
“不是,其实那天我也没见着我那朋友,他放我鸽子了,我心情不好,就去旅馆附近的烧烤摊吃烤串,喝了点啤酒,天蒙蒙亮回旅馆,然后一觉睡到天亮。你们可以去问烧烤摊老板,我真没说谎。”
小何和老穆对视一眼,信与不信各掺一半,重点是证据。
“你那个朋友,是王超力吗?你知不知道他跟袁梓盛,也就是死者是竞争对手,两人不对付?”
谢力有点着急,手在面前的小桌板上焦灼地搅拧着,“警官,你尽管去查,王超力早就不认我这个表叔了,我投靠他,他立马就给我打发了,不然我能窝在西郊这破地吗?”
之前还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谢力,如今说的情真意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上去不像假话。
但老穆和小何依然不动声色。
“你说的情况我们会去调查,跟你无关的话,我们绝对不会难为你。”
“那你当晚有遇到什么异常情况吗?”即便谢力真的无辜,但他半夜出出进进是真,说不定会碰上什么线索。
“异常情况……”谢力见警察没再为难自己,针对这个问题,他赶紧冥思苦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