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暂停营业 第10章 一场风波

卢红最近一直在关注碎尸案，可也许考虑到受害者的身份和案件的恶劣性质，虽然记者想方设法地探消息，但警局还是有意低调破案，不对外公布任何信息，只会在发现有效进展后，向市民公告。

她始终惴惴不安，不知何时会被警察找上门。

那天的事她还记得，一个月前定好这单生意，可临上门时，她在西郊徘徊许久，最终决定放弃。

玫瑰的不同在于，她们不受迫，自愿选择生意和对象，她们可以在服务过程中提出任何需求，而不受追责，哪怕临时翘单，也不用承担责任，有人会替她们扫尾。

这个人是谁，玫瑰们都不知道，他只有一个代号X。

X只存在于线上，像一个幽灵，看不见摸不着，但又围绕在他的玫瑰身边，无孔不入。

每一个玫瑰都互不认识，她们和X也不认识，这种陌生又暧昧的关系让她们既游走在个体自由的选择中，又在不经意间被笼络至同一个组织。

卢红当日翘单后，给X发了信息，她不知道X之后是怎么收尾的，只知道那边只回了她一个字：“好”。

她见过袁梓盛的照片，所以当被害人的身份传的满天飞时，她更确定了自己当日的服务对象，就是这个被害人。

卢红心里不免慌张，难道X所谓的收尾，就是直接杀了对方？

那她岂不是和命案紧密相关？

当然，最重要的是，卢红不能被人发现双重身份，这天与地的差别，以及被发现后可能产生的恶果，她有预想，也曾经为此幻想痛快过，但落到现实，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卢红走到学校小卖部门口，此时里面突然冲出来一个理着寸头的男人，跟卢红撞个满怀。

两人都吓了一跳，卢红倒退一步，下意识道歉。男人站定后本想骂句脏话，但那双吊眼在看见卢红时，放出精光，接着上下扫射她，吊眼旁的大黑痣像偷窥的瞳孔，也不怀好意。卢红深感不适，绕过男人，迈进小卖部。

男人还想跟进去，谁知小卖部老板薛薛从收银台走出来，站在门口，一脸不悦地将男人挡在门外。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薛薛的声音低沉，卢红听出里面的不耐和隐藏的怒意。

男人不舍地挑眉，嘴角升起一抹不屑，他歪着头，一副流氓做派，“行行行，反正我给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过几天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他冲小卖铺里的卢红吹了个口哨，然后朝小卖部大门口狠狠啐了口痰，再挑衅地朝薛薛笑了笑，转身离去。

卢红背朝里，她刻意不去看那个男人，可外面的动静仍听得一清二楚。

恶心的男人，到处都是。

卢红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从冷藏柜里拿出一袋饭团，走到收银台，递给薛薛。

二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对话，薛薛接过饭团，放到微波炉里加热，之后再递回给卢红。

卢红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犹豫回头。

“你……你没事吧？”她问薛薛。

看上去她似乎惹上了麻烦。

薛薛朝她笑笑，“没事，小问题，不碍事。”

卢红点点头，气氛有所尴尬，这时外面又进来两个学生，凝结的空气瞬间被欢快的声音打破。

“卢老师好。”卢红定睛一看，是班上的两个女同学。她朝她们笑了笑，抬脚离去。

卢红前脚刚走，学生后脚开始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

“你知道吗，听说卢老师调到咱们这来，是因为在闻江一中搞师生恋，被学生家长举报了。”

“啊？真的吗？”

“当然，好多人都在传。”

“卢老师就是年龄有点大，但身材蛮好的，长得也不错。”

“那也大得有点多吧，那可是高中生。你说她会不会看上魏迟啊。”

“不能吧……但魏迟确实挺帅。”

“同学，要买什么？”不悦的语气打断两个女孩的窃窃私语。

一向不动声色的小卖铺老板，难得皱起眉头，眼睛里的寒光不亚于班主任的气势。

她俩立马噤声，钻进里面挑零食去了。

卢红走得快，没有听到后面的闲言碎语。她径直去办公室，午休时分，应该没什么人在，这段时间她一个人在办公室吃吃饭团，安静安静，也挺好的。

但卢红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发现里面有人，还不少。

她推门进去，看见上次那个女学生——姜意，灰头土脸的，旁边坐着一个年纪稍显，但足够美丽的女人，应当是她母亲，二人对面，是姜意的班主任。

“姜意妈妈，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王主任挺生气的，我想还是让姜意去给他道个歉才对。”班主任苦口婆心，看上去遇到了难事。

“我女儿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道歉？”看起来柔弱的母亲，说话也温柔，但吐出的话有刀子的气势，不容置喙。

周围本该去吃饭的老师，也没几个散去，大家看似各干各的，但耳朵无形中伸得老长。

“怎么没做错呢？姜意她把王主任挠伤了啊，还咬了他一口，是吧。”班主任转而跟姜意确认。

姜意低着头，脸颊潮红，呼吸急促，许久蹦出几个字：“他……摸我。”

班主任撇撇嘴，显然很不耐烦：“这个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吗？是误会，王主任只是看你好像身体不舒服，所以关心你而已，你不要乱说。再说，他不小心碰到你，你就要挠人咬人吗？”

“林老师，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是我女儿被欺负，她正常反抗而已，你们难道不该让王主任向我女儿道歉吗？”姜意的母亲程悦也按耐不住，情绪颇有些激动。

林老师摇摇头，母女的激动倒显得她们无理取闹，而他情绪稳定，“这都是误会，你们先冷静一下，不要冲动。”

又是这样的话，无理讲不通的时候，就攻击对方冲动好胜。

卢红走过去，问姜意：“是在他的办公室吗？”

卢红突然介入自己班上的事，班主任林辉很不高兴：“卢老师，这是我们班上的事啦。”

“但你不是处理不了么？”卢红淡淡的一句，将林辉噎个半死。

“谁说我处理不了？姜意，给王主任道歉，这话没得商量，不然就按照规章来处罚。”林辉被卢红这么一激，情绪也上来了。

“林老师，你别激动啊。”卢红笑了笑，林辉醒过神，自己这是栽坑里了。

行啊你，卢红。

林辉用警告的眼神无声地打量着她，这梁子就算结下了。

“如果王主任无法证明他没有摸姜意，那姜意的反抗就不算是误会，既然如此，不如各退一步，此事就到此为止，如何？”卢红给了一个解决方案。

周围的老师面面相觑。卢红从入学到现在，几乎很少跟人来往，但这次，她突然强出头，上来就得罪王主任和林老师俩人，属实让人大吃一惊。

姜意睁着迷茫的眼看向卢红，卢红朝她安抚一笑，轻轻点点头。

程悦想了想，也觉得这次就是为了争口气，不让女儿处于弱势被人欺负，但这件事说到底没有证据，若有证据，就会定为猥亵，还可以接受处罚，可没有的话，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要是认死理，姜意还真不一定能在学校呆得下去。但现在，有了台阶，双方各退一步，互不道歉，她们也不算吃亏，反而算认下了这事，既让对方受了皮肉伤，还能让对方口碑有所影响，这就当做他意图不轨的惩罚了。

林辉虽然恨卢红恨得牙根直痒痒，可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作为班主任，他为了息事宁人，只好硬着头皮出面跟王波说好话。

王波一开始不愿意，他内心还觉得自己冤枉，最多算个有贼心没贼胆，只是一次小小的试探，谁知道那个女孩那么大反应，完全颠覆了他第一次请她去办公室谈心的那次观察结论，他最多自责自己操之过急，看见女孩子露着白花花的腿，就有点心猿意马了。

但他听说是卢红从中作梗不让姜意道歉，又想起他之前带姜意去办公室，在走廊遇到她时，她那双意味深长打量的眼光，心里很不舒服，还有些心虚。

最终，王波思虑再三，接受了林辉的提议，不追究，此事就这么过去。

但自此，林辉和王波都双双恨上了卢红。

“卢老师。”卢红下午要去班上上课时，本该离开的姜意母亲程悦，在走廊转角叫住她。

“今天，谢谢你。”程悦搓搓手，有点不好意思，她感受到姜意班主任对卢红介入此事的敌意，所以对卢红可能会遭遇的处境，有些担忧，“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呃，可以找我。”

程悦有些语无伦次，她们之间，怎么会存在什么需要帮助的事呢？

没想到卢红接受了她的好意，温和道：“这是应该的，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

二人默默对视片刻，卢红又补充了一句，“如果姜意同学有需要，也可以随时来找我。”

她也担心姜意的处境。

经过这么一通事，王波那小心眼，表面息事宁人，但谁知肚子里打什么算盘，以后估计会针对她俩。卢红对自己不担心，她还有什么可害怕可失去的呢？但姜意不同，她还是孩子，是学生。

程悦点点头，又紧张地搓了搓手，其实她跟卢红说这些话，内含的意思也有这么一层，希望她在平时可以多多照顾一下姜意。

王波的“无心之举”，突然让本比较陌生的师生无形间结成了同盟。

她们之间也许将会生成无坚不摧的硬壳，支撑着彼此的存在，而追根究底，这可能正源于她们都是同处于某个境遇下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