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的婚礼办得极尽奢华。
水晶吊灯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香槟塔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宾客们穿着高级定制的礼服,举杯交谈,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盛宴,也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联姻。
程微澜站在化妆间的全身镜前,看着镜中那个穿着价值百万婚纱的自己。婚纱是宁远特意从巴黎定制的,层层叠叠的蕾丝和碎钻让她看起来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她伸手抚平裙摆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指尖微微发抖。
"紧张吗?"化妆师在她身后问道,手里还拿着一支唇刷。
程微澜扯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有点。"
化妆师了然地点头:"很正常。每个新娘都会紧张,更何况你要嫁的是宁氏集团的掌舵人。"
程微澜没有回应。她不是紧张,而是恐惧。恐惧这场戏演砸了,恐惧自己的真实目的被发现,恐惧...宁远那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程小姐,时间到了。"助理在门外轻声提醒。
程微澜深吸一口气,拿起捧花走出化妆间。走廊尽头,宁远正背对着她接电话。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的背影在灯光下投下修长的影子。
"...我说过这件事等我婚礼结束后再处理。"宁远的声音低沉冷峻,"不管对方出价多少,那块地我都要定了。"
他挂断电话转过身,看到程微澜的瞬间,眼神明显柔和下来。宁远今年三十二岁,轮廓分明的脸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此刻那双眼却盛满了温柔。
"准备好了吗,宁太太?"他向她伸出手。
程微澜将手放在他的掌心,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准备好了,宁先生。"
他们的婚姻始于三个月前的一场商业酒会。当时程微澜作为新锐珠宝设计师受邀参加,她设计的"荆棘玫瑰"系列引起了宁远的注意。三天后,宁远就向她提出了联姻的提议。
"我需要一个妻子稳定股东情绪,你需要宁氏的资金支持你的品牌。"当时宁远坐在他宽敞的办公室里,语气公事公办,"我们各取所需。"
程微澜知道外界会怎么评价这段婚姻——灰姑娘攀上高枝。没人知道,她接受求婚的真正原因。
婚礼进行曲响起,程微澜挽着宁远的手臂走向红毯。宾客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在她身上,她能感觉到那些审视、嫉妒、好奇的视线。她保持着完美的微笑,却在人群中捕捉到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
那是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角落,眼神阴鸷地盯着她。当程微澜看过去时,那人迅速低下头,消失在人群中。
"怎么了?"宁远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声问道。
"没什么。"程微澜收回视线,"只是有点紧张。"
仪式结束后,程微澜换了一身红色礼服,与宁远一起向宾客敬酒。她表现得体大方,俨然一副豪门太太的模样。没有人会想到,这个举止优雅的女人心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宁总,恭喜啊。"一个秃顶男人举着酒杯走过来,"没想到你会这么快结婚,我还以为你会永远当个工作狂呢。"
宁远礼貌地微笑:"李总说笑了。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程微澜。微澜,这是李氏地产的李总。"
程微澜微笑着点头致意。李总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突然说道:"程小姐看起来很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程微澜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面上不显:"可能是在某个珠宝展上?我的作品偶尔会参展。"
"哦!你就是那个'荆棘玫瑰'的设计师!"李总恍然大悟,"怪不得宁总这么着急把你娶回家,原来是怕别人抢走啊!"
宁远的手自然地搭在程微澜腰间:"李总慧眼。"
晚宴接近尾声时,程微澜去洗手间补妆。她刚走出宴会厅,就被一个服务生拦住了。
"程小姐,有人让我把这个交给您。"服务生递给她一个信封,然后迅速离开。
程微澜疑惑地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条,上面打印着一行字:
"离开宁远,否则你的真实身份将被公开。"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有人知道她的秘密?这不可能!她明明已经抹去了所有痕迹...
"微澜?"宁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没事吧?"
程微澜迅速将纸条揉成一团塞进手包,转身时已经恢复了平静:"没事,只是有点累了。"
宁远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结束了。"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带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程微澜突然感到一阵愧疚。这个男人对她如此温柔,而她却...
"宁远,"她轻声问,"你为什么选择我?"
宁远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因为你的眼睛。第一次见到你时,你的眼睛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什么东西?"
"真实。"宁远的声音很轻,"在这个圈子里,真实是最稀缺的品质。"
程微澜几乎要笑出声来。真实?如果他知道她接近他的真正目的...
当晚,他们入住宁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宁远体贴地给了她空间,自己去书房处理工作。程微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璀璨的灯火,手里紧握着那张威胁纸条。
她必须加快进度了。
婚后一周,宁远带程微澜回宁家老宅见长辈。老宅位于城郊的半山腰上,是一栋有着百年历史的欧式别墅,四周被高大的铁栅栏围住,门口有保安24小时值守。
"我叔叔宁志国和姑姑宁雅会住在主宅,"在车上,宁远向程微澜介绍,"我父母去世后,是叔叔把我抚养长大的。"
程微澜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他们...好相处吗?"
宁远看了她一眼:"叔叔性格比较严肃,但人不坏。姑姑很温柔,你会喜欢她的。"
车子驶入庄园,程微澜透过车窗打量着这座豪宅。花园修剪得一丝不苟,喷泉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一切都彰显着宁家的财富与地位。
主宅门口,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和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女人站在那里等候。男人穿着笔挺的西装,面容严肃;女人则是一身素雅的旗袍,面带微笑。
"那就是叔叔和姑姑。"宁远说。
下车后,宁远为双方做了介绍。宁志国的目光在程微澜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欢迎加入宁家。"
他的手劲很大,程微澜能感觉到一种无声的审视。而宁雅则热情地拥抱了她:"终于见到你了!宁远在电话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午餐在宽敞的餐厅进行。佣人们安静地上菜,水晶杯中的红酒在阳光下泛着深红色的光泽。宁志国问了程微澜一些关于她工作和家庭的问题,每个问题都像是一把刀,精准地刺向她最想隐藏的部分。
"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宁志国切着盘中的牛排,状似随意地问道。
程微澜的叉子在盘子上轻轻划了一下:"我父亲曾经是司机,母亲是家庭主妇。他们...在我十六岁那年因车祸去世了。"
餐桌上一阵沉默。宁远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我很抱歉。"宁志国说,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是什么时候的事?"
"2003年8月。"程微澜轻声回答。
宁远突然抬头:"和爸妈是同一个月。"
宁志国的表情变得复杂:"真是...巧合。"
午餐后,宁雅带程微澜参观老宅。别墅内部装修奢华但不失品味,墙上挂着宁家几代人的肖像。在二楼走廊尽头,有一幅巨大的全家福,照片中的宁远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站在一对优雅的夫妇中间。
"那是宁远的父母,"宁雅的声音带着怀念,"我大哥和大嫂。他们去世时宁远才十三岁。"
程微澜注视着照片中宁远父亲的脸:"他们是怎么...?"
"车祸。"宁雅叹了口气,"和你的父母一样。司机操作失误,车子坠下山崖。当时宁远也在车上,但他奇迹般地只受了轻伤。"
程微澜感到一阵眩晕。太多的巧合了。2003年8月,两场车祸,都涉及司机操作失误...
"你还好吗?"宁雅关切地问,"你脸色很苍白。"
"我没事,可能是有点累了。"程微澜勉强笑了笑。
宁雅体贴地带她去客房休息。路过三楼时,程微澜注意到走廊尽头有一扇紧闭的门,上面挂着一把老式铜锁。
"那是什么房间?"她随口问道。
宁雅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哦,那是...储藏室。放着一些旧东西,很久没人进去过了。"
她的反应太过异常,程微澜立刻意识到那房间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下午,宁远和宁志国去了书房谈公事,程微澜借口散步,独自在花园里走动。她的思绪乱成一团。父亲临终前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小雨,那不是意外...宁家...小心宁家..."
林晓雨。那是她真正的名字。程微澜这个身份是她花了五年时间精心伪造的。她接近宁远只有一个目的——查明父亲死亡的真相。
天色渐暗时,程微澜回到别墅。佣人告诉她宁远还在书房,她可以先去休息。经过三楼那扇上锁的门时,程微澜停下脚步。四下无人,她试着推了推门,当然纹丝不动。
正当她准备离开时,一阵风吹来,门缝下飘出一张泛黄的纸片。程微澜迅速捡起来,发现是一张旧报纸的碎片,上面只有半幅图片和几个模糊的字:"...车坠崖...司机林..."
她的心跳如鼓。林是她父亲的姓氏!这张剪报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在找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程微澜猛地转身,看到宁志国站在楼梯口,眼神锐利如鹰。
"我...我迷路了。"她将纸片悄悄攥在手心,"这栋房子太大了。"
宁志国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指向走廊另一端:"你的房间在那边。"
"谢谢。"程微澜快步离开,能感觉到宁志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回到客房,她锁上门,展开那张纸片。虽然只有残缺的信息,但足以证明宁家老宅里藏着与那场车祸有关的资料。为什么宁家要保存这些?除非...那不是意外。
晚上,程微澜辗转难眠。宁远睡在旁边的床上,呼吸均匀。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她轻轻起身,决定再去探索那间上锁的房间。
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古老的钟摆声在走廊里回荡。程微澜拿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地来到三楼。就在她接近那扇门时,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她迅速躲进旁边的阴影处。
是宁志国。他穿着睡袍,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径直走向那扇上锁的门。程微澜屏住呼吸,看着他打开门锁走了进去。几分钟后,宁志国出来,重新锁上门离开。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程微澜鼓起勇气走向那扇门。锁很结实,她不可能打开。但就在她准备放弃时,发现门框上方有一道细缝,似乎可以塞进什么东西。
她取下头上的发卡,小心地插入缝隙。经过几次尝试,一张折叠的纸从门缝中滑了出来。程微澜迅速捡起它回到客房。
在浴室的灯光下,她展开那张纸。那是一份警方报告的复印件,日期是2003年8月15日,标题是"宁氏夫妇及司机林某坠崖事故调查"。
报告结论认定是司机林建国操作失误导致车祸,但有一段被红笔圈出来的部分引起了程微澜的注意:
"刹车系统有被人为破坏的痕迹,不排除谋杀可能。但因证据不足,案件以交通事故结案。"
程微澜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父亲是被谋杀的!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宁家的人!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宁远站在门口,睡眼惺忪:"微澜?你没事吧?"
程微澜慌忙将文件塞进睡衣口袋:"我...我有点不舒服。"
宁远走近,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出了很多汗。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我休息一下就好。"程微澜勉强笑了笑。
宁远注视着她,眼神深邃难测。有那么一瞬间,程微澜觉得他好像看穿了一切。但他只是轻轻拥抱了她:"有任何事都可以告诉我,我们是夫妻了,记得吗?"
程微澜靠在他胸前,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内心充满矛盾。这个男人对她如此温柔,而她却欺骗了他。更可怕的是,他的家族可能与父亲的死有关...
第二天清晨,程微澜被手机震动惊醒。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知道你昨晚做了什么。游戏才刚刚开始,林晓雨。"
程微澜的血液瞬间凝固。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还知道她查看了那份文件!她看向身旁还在熟睡的宁远,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睡在敌人的巢穴中,而危险正从四面八方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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