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不在服务区 第16章 第 16 章

蓝意屏着呼吸，一点一点挪近南言。

她正垂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沉静的侧脸轮廓。

她的影子无声地在地面上拉长，眼看就要触到她身体的边缘——空气里忽然响起一声低笑，像羽毛搔过耳垂。

“蓝意，小尾巴露出来了。”

那声音带着温热的呼吸，几乎钻进了她的骨头缝。

蓝意猛地僵在原地，血液轰地涌上脸颊，烫得能烙饼。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挤出来又细又软：“我……我想离你更近一点嘛……”

南言没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屏幕上，嘴角却弯得更深。

她放下手机，视线在地板和蓝意之间溜了个来回，才慢悠悠开口：“好，我知道了。”话音落下，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她僵硬的肩头。

蓝意被撞得微微晃了一下，心里那点被戳穿的羞恼，被这点亲昵的触碰撞得烟消云散，只留下一点隐秘的甜，在胸腔里悄然化开。

推开公寓门，一股熟悉的、带着点空旷的冷清气息扑面而来。

蓝意换鞋的动作有些急。

南言提着两个塞得鼓鼓囊囊的购物袋，目光在纤尘不染的客厅里扫了一圈，径直走向厨房方向。

“袋子可以放厨房吗？”她语气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不出意外的话，你那冰箱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

蓝意脸上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她伸手去接袋子，指尖不经意擦过南言的手背，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嗯……被你猜到了。”她抱着沉甸甸的袋子走向厨房，脚步轻快。

南言没阻拦，脱下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也跟了过去。

开放式厨房里的一切都崭新锃亮，整齐得近乎刻板。

蓝意正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里面果然空荡得可怜，只有几瓶孤零零的矿泉水立在角落。

南言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把袋子里色彩缤纷的蔬菜水果、牛奶鸡蛋、还有几盒新鲜的肉类一样样拿出来，仔细码放进去。

原本苍白冰冷的空间，被这些带着生活气息的食物一点点填充、占领。

“蓝意，”南言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声音放得很轻，“真的好空哦，什么都没有。”

蓝意把最后一盒草莓放进去，关上冰箱门，指尖还停留在冰冷的金属把手上。

她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望着眼前被填满的冰箱，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感觉，好幸福，有这么多东西……以前……这里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转过身，眼眶周围泛着薄薄的红，目光直直地落在南言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清澈和滚烫，“南言，好喜欢你。”

那目光太纯粹，太烫人，像毫无遮蔽的烈日。南言嘴角的笑意还在，心口却像被一根极细的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那痛并不尖锐，甚至有些模糊，却像一枚小小的倒刺，无声无息地钩在了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脖间微动，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承诺：“嗯，我知道，我知道的，蓝意。再等等，再等等我，好吗？”

蓝意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眼底积蓄的水光在厨房顶灯下微微晃动，像易碎的琉璃。

然后，她往前踏了一步，张开手臂，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容置疑的决心：“我抱你了，南言。”

这一次，南言没有像往常那样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她没有迎上去，却也没有退开，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承受。

蓝意的身体贴上来，带着一股温软的馨香和源源不断的热度，驱散了冰箱门带来的凉意。

可当她的手臂环住她的腰，那环上来的手指，却冰得惊人。

蓝意收紧了手臂，把脸埋进她肩窝的衣料里，闷闷的声音带着委屈的鼻音：“南言，抱抱我……我很喜欢你的。”

南言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指尖抬起，犹豫着，缓缓地、迟疑地移向蓝意的腰侧。

那距离在一点点缩短，近到能感受到她衣料下的温热。

然而，比拥抱更先抵达的，是南言骤然屈起的食指关节，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力道，轻轻戳在了蓝意腰间的软肉上。

“唔！”蓝意像被电到一样，身体猛地一颤，瞬间弹开了一点距离，抬起泛红的眼睛瞪她，那眼神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毫无威慑力的娇嗔，“南言！不要挠我痒痒，我怕痒……”

南言低低地笑起来，胸腔微微震动，气息拂过蓝意的鬓角。

她顺势微微倾身，下巴几乎搁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带着笑，又有点模糊的喟叹：“你的腰好软啊……”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蓝意耳根又开始发烫。

她顿了顿，语调恢复了平常的温和，“不过，我先给你做饭，好不好？”

蓝意的手指还抓着她腰侧的衣料，心里有千万个舍不得，但想到这是她第一次说要为她下厨，那份期待终究压过了依恋。

她慢慢松开手，指尖划过衣料，留下一点微不可察的褶皱：“……好。”

“去客厅坐着等我，怎么样？我做好饭会叫你的。”南言转过身，开始挽衬衫的袖口，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不要，”蓝意立刻拒绝，固执地靠在冰箱门上，“我就呆在这里，我想看着你。”

南言拿起一盒鸡蛋，走到流理台前，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好。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出去玩。”

“我又不是小孩子，”蓝意小声反驳，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我都二十五了。”

南言把鸡蛋轻轻磕在碗沿，蛋清蛋黄滑入碗中，动作流畅。

她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蓝意，我二十六，比你大一岁哦。”

“就一岁嘛。”蓝意嘟囔着，目光却黏在她身上。

厨房的节奏在南言的掌控下变得清晰而富有韵律。

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砧板上清脆利落的切菜声，油锅滋啦作响的欢腾声，交织成一片温暖的背景音。

她身形挺拔，动作有条不紊，洗切烹炒，每个步骤都带着一种沉静的专注。

这与蓝意独自在厨房时的手忙脚乱、兵荒马乱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她天生就该属于这里，轻而易举就能赋予冰冷空间以烟火气的魔力。

蓝意倚着门框，目光长久地追随着那个忙碌的身影。

看着她熟练地打蛋，金黄的蛋液在碗里旋转；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番茄被均匀地切成小块，汁水渗出；看着她侧身时专注的眉眼，额前几缕碎发垂落，又被她不经意地撩开。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满足和渴望的情绪在她心底缓慢地滋生、膨胀，几乎要将她淹没。

可就在这暖融融的幸福感达到某个顶点时，一丝冰冷的疑虑，像一条狡猾的银鱼，毫无预兆地滑进了她的心湖深处。

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爱吗？

嘴角那抹因她而起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光洁的脚背上，轻轻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为她下厨，填满她的冰箱，可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总像是空着一块，灌着穿堂的冷风？

那种无法真正拥抱的疏离感，像一层看不见的薄雾，始终萦绕在她们之间。

她让她等，可要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的，又会是什么？

“发什么呆？”南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正把切好的番茄块倒进锅里，热油遇到水分的滋啦声骤然放大，腾起一阵带着酸甜气息的白雾。

蓝意慌忙抬眼，撞进她含着笑意的目光里。

她一手拿着锅铲，一手随意地在围裙上擦了擦。“过来，”她朝她勾勾手指，“帮我拿一下那边的白糖。在左边橱柜，第二层。”

“哦，好。”蓝意压下心头的翻涌，走过去拉开柜门。里面东西不多，但码放得整整齐齐。她很快找到了装白糖的玻璃罐。

“给。”她递过去。

南言接过时，指尖短暂地擦过她的手背。那触感很轻，一触即离，却让蓝意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舀了一小勺糖撒进锅里，橘红色的汤汁翻滚着，颜色愈发诱人。

“尝尝味道？”南言用筷子尖蘸了一点汤汁，自然地递到蓝意唇边。

蓝意愣了一下，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手指，顺从地微微低头，舌尖快速地舔了一下筷尖。酸甜浓郁的番茄汁味道在口中弥漫开。

“嗯，刚好。”她小声说，脸上又有点热。

南言收回筷子，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嘴角弯了弯，没说什么，继续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菜肴。

油烟机嗡嗡地响着，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烈，充满了整个空间。

一盘色泽金黄的番茄炒蛋，一盘翠绿油亮的蚝油生菜，还有一份炖得软烂喷香的红烧肉，被南言一一端上小小的餐桌。

简单的家常菜，在她手里仿佛有了别样的光彩。

“吃饭了。”她解下围裙，招呼蓝意。

两人相对而坐。

蓝意捧着碗，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饭菜，心里那点空洞的疑虑暂时被这实在的温暖驱散了一些。

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炖得极好，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好吃吗？”南言问，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只是看着她。

蓝意用力点头，嘴里塞得鼓鼓的，说不出话，只能用亮晶晶的眼睛表达赞美。

南言笑了笑，这才开始吃自己碗里的饭。

餐厅里一时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咀嚼声。一种宁静的、带着食物暖香的氛围包裹着她们。

饭后，蓝意抢着洗碗。

南言没有坚持，走到客厅落地窗前，望着外面城市的璀璨灯火。

玻璃窗映出她模糊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蓝意擦干手，悄悄走到她身后。

窗外的夜景很美，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流淌着无声的喧嚣。

可她的目光却无法从玻璃上那个颀长的倒影上移开。

她伸出手，指尖在距离她背影几厘米的地方停住，犹豫着，最终还是轻轻落在了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

南言的身体似乎极其细微地僵了一下，但并未躲开。

她的手背温暖干燥。

“看什么呢？”蓝意轻声问，靠得更近了些，几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食物和干净衣料的气息。

“看城市。”南言的声音有些低沉，“看着很大，但其实……能落脚的地方不多。”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蓝意触碰着她的手指上，又缓缓移向她的眼睛，“蓝意，你这里……很安静。”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惫。

蓝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忽然明白了南言身上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从何而来。

那并非冷漠，而更像一种长途跋涉后的倦怠，一种在寻找归处时的小心试探。

南言填满了自己的冰箱，而蓝意的公寓，是否也给了南言某种暂时停泊的安宁？

“南言……”蓝意唤她名字，声音有些哽咽。

南言却在这时轻轻翻转了手掌，反手将她微凉的手指握在了掌心。

那是一个短暂却有力的回握。

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重新望向窗外无垠的灯火海洋，掌心传来的温度却比任何语言都更直接地熨帖了蓝意的心。

夜色，在窗外无声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