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夫人 第7章 第 7 章

马车上，梅清雪问明敏：“敏姐儿，我问你，你到底是如何认识崔老先生的？”

明敏期期艾艾，到底扛不住梅清雪的眼神，模棱两可道：“母亲，我和崔家的公子认识，也就知道崔老先生了。”

梅清雪：“没其他事瞒着我了？”

明敏张了张口，迟缓道：“母亲，有件事我想同你讲，这门亲事......能不能退掉？我根本就不喜欢他。”

“可去岁定亲时你并不反对啊？”梅清雪疑惑道。

这门亲事由明笙之促成，梅清雪在见过安平伯世子后对他也颇为满意，亦赞成这门亲事。当然在定亲之前，梅清雪有问过明敏的意思，明敏点头，她也就放心和安平伯府定下姻亲。

明敏咬唇：“当时......我也不喜欢他，只是看母亲满意安平伯世子，我不想母亲不高兴，就同意了。”

梅清雪叹气：“敏姐儿，如今你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亲事定了一岁有余，若突然悔婚，定会惹安平伯府一家子不满，保不准和我们闹翻脸，你父亲是不愿看到这种情形的。

敏姐儿，你现在不喜欢安平伯世子，可相处久了迟早生情，安平伯世子为人实诚，品行得当，不近女色，身份也尊贵，母亲不会看错人，你嫁到伯府会幸福的......万一受了委屈，你便告诉我，母亲给你撑腰。”

梅清雪温柔地抚摸明敏的头，说：“而且你的嫁妆我备好了，你父亲更是要定下婚期了，你和安平伯世子至多今岁六月便要成婚。”

明敏：“母亲，我是不会喜欢他的，绝对不会，母亲，我是真的很想退亲，我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当初你和父亲不正是因为两情相悦才成亲的吗？”

梅清雪神色微微一变，明敏意识到自己失言，歉疚道：“对不住，母亲，我不该提以前的事的，您别难过。”

“无妨，我不怪你，我们当初确实是两情相悦，只是情意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没办法天长地久。”

梅清雪斟酌道：“所以有时候也不一定需要彼此之间有情才可成婚。”

明敏依偎在梅清雪肩头，情绪低落，紧紧握住母亲柔软的手。

听母亲的意思，她没办法答应她的请求。

明敏无措又难受：“母亲，我真的不想嫁给他。”

梅清雪感到无可奈何，这门亲事不是她说了算，唯一能做的便是劝说明敏。

“敏姐儿。”看着明敏抗拒的模样，梅清雪劝告的话卡在喉咙出不了，她拍了拍明敏的背。

母女二人回府，管事的立刻跑过来，火急火燎道：“夫人，老爷正在找你和小姐呢。”

梅清雪：“怎么了？”

管事的：“老爷请了安平伯夫人和世子过来用午膳，商议两家亲事。”

明敏脸色大变，央求道：“母亲，我不要......”

梅清雪柔声道：“敏姐儿，听话，回院里换身漂亮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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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之内，明笙之见姗姗来迟的梅清雪，不由怪罪，压低声音奚落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跑哪里去了？敏姐儿是不是也偷偷跟着去了？她人呢？”

梅清雪轻声道：“夫君消气，敏姐儿是同我去崔府给崔老先生道谢了，你莫怪敏姐儿，是我的主意。”

梅清雪看向安平伯夫人以及安平伯世子，伯夫人风情不减，世子也是相貌周正，如今已在宫里当侍卫，前途无量。

“对不住，夫人，来晚了，让您和世子久等了。”

安平伯夫人并未生气：“不打紧，也没耽误事儿，方才我就在和明侍郎商量婚期的事，两家定亲许久，也是该成亲了。”

梅清雪询问道：“伯夫人和夫君说到哪里了？”

安平伯夫人：“在纠结婚期是定在三月还是四月。”

明笙之道：“伯夫人，我看就三月吧，快些成亲未必不是件好事。”

安平伯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子，世子道：“母亲，我并无异议。”

安平伯夫人犹豫，梅清雪道：“三月不太妥当，我以为五月好，五月流火，正到夏日，正好弥补世子八字的空缺。”

安平伯世子名字中带有“焱”字，正是因为缺火，才起了这个字。

因着梅清雪的话，明笙之有所不满，但她说得确实在理，而且这话说到安平伯夫人的心坎里，伯夫人欢喜道：“就五月了，月份是商定好了，那接下来该定哪日成亲？”

明笙之刚要开口，越早越好，避免夜长梦多，梅清雪抢先一步提议道：“伯夫人，不如我们约个日子去报恩寺礼佛，问一问佛祖如何？”

安平伯夫人很是乐意，当即答应。

“夫君以为呢？”梅清雪问道，明笙之的脸色好看些许，“夫人说的是，待你们礼佛回来，便将日子告诉我，这样也好早做准备。”

梅清雪：“我记下了。”

这时，安平伯夫人询问道：“我那未来儿媳去哪了？焱儿这次来给小姑娘带了礼物，想亲自交给她。”

梅清雪揶揄轻笑：“伯夫人稍等片刻，这孩子听说你们过来了，有些害羞慌张，想穿着更得体些，还在屋里头手慢脚乱换衣裳呢。”

安平伯夫人掩唇笑：“焱儿，等敏姑娘来了你可得多夸夸姑娘。”

安平伯世子颔首。

未久，明笙之见明敏还没到，就招呼一个人去院里叫她赶紧来，不多时明敏终于过来了，但她却没有穿那种漂亮鲜艳的衣裳，而是一套中规中矩的鹅黄色衣裳，不过她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尤像其目，天生丽质，五官艳丽，哪怕穿素雅衣裳，依旧很美。

明敏：“见过伯夫人，见过世子。”

安平伯夫人打量未来儿媳，真真是越看越满意，谁不喜欢漂亮姑娘？

“敏姑娘终于来了，许久不见，你是越来越出挑了，来，让我看看。”安平伯夫人招手。

明敏却没有动，明笙之甩给她一个眼色，明敏不情不愿动了脚步，款款来到安平伯夫人身边。

安平伯夫人对着明敏又是一顿赞美，毫不掩饰喜爱之情，安平伯世子也说了句称赞的话。

明敏笑了笑，在收到梅清雪的眼神后，她也回头对安平伯夫人说了不少好听的话，把夫人哄笑了。

安平伯世子看着明敏。

安平伯夫人立刻道：“你们两个未婚夫妻就自个出去玩吧，省得恼我们这些长辈叨扰你们谈情说爱。”

明笙之：“敏姐儿，好生招待世子，世子今日来还给你带了礼物。”

明敏悄悄睨梅清雪。

梅清雪摇摇头，明敏只好随安平伯世子出去了，明笙之还有事处理，回了书房，梅清雪负责继续招待安平伯夫人，同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带着安平伯夫人出去游园赏花。

几株梅花树凋零，但园子里还有其他种类的花。

两位夫人一面说着话，一面踱步，忽而，梅清雪在前面湖边小亭子里看到明敏和安平伯世子。

只见安平伯世子拿出一支玉簪子，口中说着什么，低头要给明敏亲自戴上。

安平伯夫人小声道：“焱儿准备的礼物便是这支蝴蝶白玉簪，是他特意请工匠雕刻的，样式也是他亲自设计的。”

梅清雪：“世子有心了。”

安平伯夫人一脸骄傲。

骤然，那边传来一声清澈的巴掌声——安平伯世子在为明敏插簪时她挥手给了世子一巴掌！

那支白玉簪子也掉落在地，碎成好几段。

安平伯夫人脸色大变，梅清雪也感到难以置信。

“你为何要打焱儿？疯了吗？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没打过焱儿，你一个小小的姑娘竟然敢对焱儿动手！若是焱儿出事了你们该当何罪？梅夫人，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焱儿好心好意给她戴簪子，她却给了我们焱儿一巴掌，简直不可理喻。”安平伯夫人怒道。

安平伯世子第一次被女人掌掴，捂着脸颇为震惊，一时没回过神。

梅清雪将女儿护在身后，明敏虽然冲动，但做事并非不过脑子，所以她这样做绝对有理由。

梅清雪低身下气道：“伯夫人息怒，这其中定是有误会，我先代我不懂事的女儿向世子请罪，还望世子原谅。”

明敏本来不想认错，可她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屈膝道：“是我的错，母亲，你不用这样，世子，方才是我不对。”

终于安平伯世子反应过来，他忙不迭出声：“母亲，此事不怪明小姐，是儿子唐突，以至于吓到小姐。”

安平伯夫人愤愤：“可你被甩了一巴掌也是事实，道歉有用吗？”

“梅夫人，你说误会，我看哪里来的误会，我亲眼所见，现在知道不对了？晚了！我们伯府可不会娶一位粗鲁无礼到敢对丈夫不敬的女子，没过门就这么越礼，没教养没规矩，那过门后还不知道会变成怎样，梅夫人，我看这婚事就此作罢！！”

“母亲，我不想——”

安平伯夫人打断儿子的话，直接拽他离开。

梅清雪皱眉，追上去试图挽留道：“伯夫人，等等。”

然而无果，安平伯夫人怒不可遏，气得饭也不吃了，直接带儿子回府。

“母亲，对不住。”明敏歉疚道。

梅清雪没有生气，柔声询问道：“敏姐儿，凡事有因有果，你为何会打安平伯世子？”

明敏：“他、他想亲我，我恶心，下意识就打了他一巴掌。”

梅清雪微微蹙眉：“此事是安平伯世子冒犯，但他也许不是有意，只是想亲近你，毕竟你们即将完婚，更何况适才他同你赔了不是，你如今不喜他的亲近，那日后圆房你该如何应对？敏姐儿，此事你也有不对，太冲动，你若不喜，可以后退婉拒，可你选择最糟糕的解决方式。”

明敏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犯了大错，心乱如麻，下意识依赖梅清雪。

“母亲，现在该怎么办？”

梅清雪宽慰道：“先等等，眼下是你父亲那边......”

明敏想到什么，道：“母亲，其实这样也好，反正我不想和安平伯世子成亲，既然伯夫人要退婚，正如了我的意。”

“敏姐儿。”梅清雪轻斥。

明敏老实了。

梅清雪叹息：“你呀，想法还是太单纯，你以为你摆脱了与安平伯世子的婚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女子都是要嫁人的，没了他，你父亲和我还会给你安排其他人，目前而言，安平伯世子的确是不二人选。”

“那我想嫁给——”明敏话语戛然而止。

梅清雪打量明敏：“你想嫁给谁？”

明敏沉默，梅清雪笃定道：“敏姐儿，你有事瞒着我。”

半晌，明敏道：“母亲，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梅清雪没逼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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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很快就被明笙之知晓。

他阴沉着脸，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差点要给明敏一巴掌，但梅清雪在，明笙之深吸一口气放下手，质问道：“世子好心好意送你簪子，你为何要打世子，你是不是疯了，明敏？！”

明敏心里委屈，控制不住情绪控诉道：“父亲，我不想......”

梅清雪拉住明敏的手，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对明笙之轻声细语道：“夫君莫要生气，此事有误会，安平伯夫人并未着人来退婚，明日我会登门赔礼，保证此事不会影响到两家的婚事。”

明笙之冷声道：“最好如此，若是出了差池，明敏，你要为自己的过错承担后果，别再躲在母亲身后。”

“现在，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思！夫人你不许去看她！”

明敏去了祠堂，梅清雪终究是担忧，偷偷带了她喜欢吃的点心和被褥去看了女儿。

一整个下午，安平伯夫人也没有派人过来，以安平伯护子的性子，她应当真是要退婚的，梅清雪感到一丝奇怪，但她想也许是安平伯世子求情了，明敏是她的女儿，她不保证世子喜欢明敏，但可以确定世子对明敏是心存好感的。

只要世子不愿，这门婚事就不会有事。

翌日，梅清雪精挑细选出几样贵重的赔礼，带上明敏去安平伯府赔礼道歉，至于和解自熙的约定，梅清雪只能失约，让青萝捎上叆叇去赴约，代她同解自熙赔礼，将东西物归原主。

经过一番努力，明敏的婚事保住了，不过安平伯夫人提出一个要求，明敏入门后必须多给伯府开枝散叶，多生几个男孩。

梅清雪说这是自然。

离开前，安平伯夫人给了梅清雪一张药方，让她熬药给明敏喝，每天一副，伯夫人说这是她特意求来的配方，女子喝了就能保证生出的是儿子。

梅清雪默默收下，没打算给明敏用。

回府的路上，明敏再掩饰不了内心的嫌恶：“母亲，伯夫人这是把我当成生小孩的母猪吗？我才不要吃这来历不明的药。”

梅清雪：“嗯，不用吃。”

“母亲，我真的不想嫁过去。”

梅清雪：“敏姐儿，听话，伯夫人也没有恶意，只是提了正确的要求，凡女子嫁过去，都得给夫家开枝散叶，这是人之常情。”

明敏抿唇，扭头，眼底酸涩。

回府后，明敏置气，没有再和梅清雪说话，直接跑回了院子。

梅清雪叹气，径自回院，青萝迎上来，询问：“夫人，一切顺利吗？”

“嗯，婚事不变。”

青萝微笑道：“待小姐嫁出去，夫人可以少操心些了。”

梅清雪莞尔：“我只是希望敏姐儿嫁个好夫家，安平伯世子的确是个好归宿，对了，东西可还了？”

青萝：“已经交给解小公子了，不过夫人，解小公子并没有在八仙楼吃饭，他让奴婢带话给您，说‘您欠他一顿饭，明日他会在八仙楼等您’。”

“这孩子......”梅清雪无奈。

“夫人，您要去吗？”

“毕竟是我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