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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野动作极快，不过五日，卷宗皆已料理妥当。早朝后，他并未随众臣退去，而是静立于金銮殿侧，待内侍通传后缓步而入，向御座上的皇帝详细禀报案情的进展。
他双手将誊写工整的奏折高举过眉，福宽立刻躬身接过呈至御前。
皇帝展开奏折，扫了几眼便看完了全部，抬眸看向下方垂手恭立的儿子，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老三，此事你办得利落，这折子写得也是不错。”
“父皇谬赞，既然父皇将案件交给儿臣，自然是要做好。”燕清野深深一揖，“只是，还有一事儿臣并未呈在奏折之中。”
“哦？”皇帝将奏折轻轻搁在御案上，指尖点了点那本奏章，“你说吧。”
“此案牵涉官员虽众，但原本最高不过四品，即便一并处置不至于动摇朝局。然而儿臣昨日复核案卷时，发觉这件事处理得太干净了，于是又着人去查了一番，没想到发现工部尚书刘大人竟牵涉其中。”燕清野不紧不慢地从衣兜里掏出来另外一份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儿臣若将刘大人之名写入奏折，此番案子依照大晟律法，只怕朝堂之上，难免一场腥风血雨。”
工部尚书刘启明，正是燕书诣一手提拔上来的。燕书诣早些年一直被皇帝委派负责京城内的一些基建要务，和工部牵连不少。虽然燕书诣离开的时候刘启明还只是工部侍郎，现在燕书诣也与工部没什么牵连。但刘启明能竞争过其他人坐到尚书的位置，必然是燕书诣在背后推波助澜，而且如果深挖，还能发现刘启明能到工部侍郎都靠了燕书诣。
燕清野这件事做得很聪明，在明知道刘启明与燕书诣的关系上，燕清野选择保他顾全大局，而不是告状。
“刘启明吗？朕记得他从未生过什么事，这副老老实实地样子居然连朕都骗过去了。”皇帝的眼皮微微抬起，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其他人就按照你奏折上所拟，从严查办以儆效尤。至于刘启明，朕知道了。”
燕清野听了这话，心中了然。皇帝哪里不晓得刘启明背后是燕书诣，此番没有惩治刘启明，无非是为了保护燕书诣。但皇帝偏袒燕书诣，燕清野又怎么不会知道。不过皇帝并不是一个昏君，此刻不显，但心中是记上了燕书诣一笔。
“此番你功劳不小，朕记得你府上清简，便将新进贡的东海明珠一斗，蜀锦二十匹赏与你。”
“儿臣，谢父皇隆恩！”燕清野深深叩首，要抹去燕书诣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急于求成可达不到目的，燕清野讨着好便不再过多停留，“儿臣告退。”
待燕清野退出金銮殿，皇帝才缓缓开口道，“福宽，你觉得老三这事办得如何。”
“回陛下，老奴觉着三殿下此事办得着实妥帖。案情查得清楚，分寸拿捏得也准，更难得的是，心里装着朝廷的安稳，是个能顾全大局的。”
皇帝听着未置可否，“朕想把秋猎一事也交于他主办，你觉着如何？”皇帝并不需要福宽的回答，他心中已经有了定夺，“你待会把赏赐带去三皇子府，顺便将主办秋猎的圣旨也送过去。”
“老奴领旨。”
上次应允了带燕柯临去韩苗苗居处做客，见今日天光晴好，云淡风轻，韩稚便吩咐下人备好了车马，一行人轻装简从。
马车辘辘而行，燕柯临慵懒地靠在软垫上，目光落在对面正襟危坐的韩稚身上，唇角勾起一抹笑，“这般兴师动众，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莫非是专程为今日宴请我准备的？”
韩稚闻言不由失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的反诘：“九王爷，你这自恋的毛病怕是又重了几分。那车里装的尽是些给舍妹准备的日常用物、吃食点心。她住得偏远进城不便，我这做兄长的既然前去，又岂能空着手？”他顿了顿，抬眼看向燕柯临，眼中笑意清浅，“倒是灵泽你空手去见舍妹，待会儿被她说道，可别怪我未曾提醒。”
“我像是会空手的人吗？”燕柯临摇头，从宽敞的袖袍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红木长盒。他打开盒扣，盒内红色丝绒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把尺余长的匕首。匕首造型流畅简洁，鞘是朴素的乌木所制，尾端镶了一块小巧的珠玉。“这把匕首乃是百炼精钢所铸，吹毛断发，却轻巧称手，正好赠予苗苗防身用。”
“你这礼倒是送她心坎里去了。”
“苗苗帮了这么大一个忙，我不得送些她喜欢的东西。”
两人在马车内闲聊着，路过闹市燕柯临随手挑开了侧窗的绸帘往外看了眼。一眼便瞧见了人群之中的沈幼欢，和她目光刚好对上。
这不怪燕柯临，沈幼欢生得太出挑了，在人群一眼便会被注意到。而沈幼欢估计是被车马声吸引，刚好抬头望了过来。
两道目光，隔着涌动的人流，在空中悄然相汇。
“怎么了？”韩稚瞧见燕柯临挑帘的手顿在半空，不由出声询问。
“没事。”燕柯临回过神，放下帘子转过身，“方才瞧见了沈家的那位大小姐。”
“沈幼欢？几日前在醉月居摔着脑袋的那个？”
燕柯临执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应道，“嗯。”
“那日我只远远地看见了她一眼，果真如传闻那般好看，说是京城第一绝色真不为过。”
“怎么？你看上她了？”燕柯临见韩稚这么说，打量着他。
“那倒不至于，我还不会见色起意。”韩稚摇着扇子轻扇了扇，“我是觉得她长得如此好看，却似乎有些单纯过分，这两个太过极端很是容易被利用。”
燕柯临回忆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和他与沈幼欢之前相处的点滴，觉着韩稚这话说得颇有道理。只不过他与沈幼欢的关系谈不上说要帮她什么，说到底燕柯临也不过是认为沈幼欢有趣，暂时对她产生了些兴趣罢了。
韩稚没揪着沈幼欢的话头不放，而是提起了这几日的案子，“话说回来，今日三皇子是不是把案子查清了。”
“童云你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燕柯临将情绪整理好，眸色变得深沉，“燕清野速度倒是快得很，陛下把案件交给他之后我并未再过多掺和进去，但我今日听到燕清野查到了工部尚书刘启明头上，说他其实是罪魁祸首。”
“哦？工部尚书也参与了吗？”
“并非。”燕柯临摇摇头，“用女子笼络的官员品阶不高，闹出这么多条人命，并且这么容易就被寻着线索，如此不妥善地行事不像是有大人物在头上顶着。就拿沈家的事来说，只有一个三房的儿子牵涉其中，根本波及不到沈相。”
“你的意思是这是底下一些官员自己闹出了事，但三皇子把这件事引到了工部。”韩稚微微一凛，明白了燕柯临的意思。
“没错，毕竟案子是他结的，最终落到哪里他想动动手脚自然是轻而易举。”燕柯临轻笑一声，他小看燕清野了，这么多年一点动静没出，一出就来了个大的，这下估计燕书诣是不好过了。
谈笑间，二人到了韩苗苗的居所。韩苗苗收到了韩稚派人送来的信，一早便在门口候着。
“兄长！燕大哥！”韩苗苗一袭红衣，笑容明媚地朝韩稚和燕柯临打招呼。她蹦蹦跳跳跑了过来，一个熊抱扑在了韩稚身上。
“多大人了还没个正形。”韩稚面上端着十足的嫌弃，手却稳稳扶住妹妹的胳膊把她从自己身上拽了下来，并细致地替她理了理蹭得有些歪斜的衣领。
“哎呀，我都在这个庄子里住了这么久你才来看我一眼，热情欢迎一下都不行吗？”韩苗苗扮着鬼脸对韩稚吐吐舌，但看见下人从后面一辆马车搬箱子下来，瞬间变成了惊喜的表情，“后面马车里装的是什么？是给我的礼物吗？”
“嗯哼。”
“哇哦！兄长最好啦！”韩苗苗一蹦三尺高，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飘扬。她跑过去绕过正在搬东西的下人，往车内一钻，不见了踪影。
“你妹妹见了你活泼不少。”燕柯临打趣道。
韩稚将折扇一收，放在手里把玩，“她自小就是这个性子，上次从那鬼地方跑出来没缓过神，在你面前才收敛了些。”
“兄长，我说了我要吃醉虾，你为何不给我备上！”韩苗苗从车内探出个脑袋，小脸折腾地红扑扑得。
"今早小厮说集市上没有新鲜的虾，"韩稚早有预料，不紧不慢地接了道，“让灵泽去水里给你捞，我带了好酒。”
"人家燕大哥是客人，兄长你怎么这点待客之道都没有。"
“体验这里山水，也是待客之道。”韩稚手一扬，便要带着燕柯临走了。
燕柯临离开前把匕首拿出来送给了韩苗苗，韩苗苗一见果然欢喜，她同燕柯临道，“兄长要是欺负你，你便告诉我，我替你打回去。”
燕柯临见状眼底笑意更深，从善如流地拱手一礼，顺着她的话应承了下来。
韩稚站在不远处听到二人的话，很是无奈，“灵泽，走了！”
此番行程，韩稚最想介绍的其实是这庄子的位置，他领着燕柯临绕到了庄子后面。
“这地方虽然进城有些远，但妙在地势独特，翻过山头便是皇家猎场。”韩稚引着燕柯临向前几步，抬手指向远处层叠的山峦，“而且从上方往下看，是极难发现这里有户人家。”
燕柯临抬头向上看，前方山峰高耸，被笼罩在薄雾之中。
“倒是让你寻了块风水宝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