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内外 第3章 第 3 章

门外，闻钊抱臂靠在墙壁上，望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很平静。

“要进来坐吗？”

闻钊彻底站直，目光幽深，带着无言的审视，一寸寸掠过我的五官。

他忽然开口。

“照片是你发给我的。”

我承认了：“对。”

“今天也不是偶遇，你跟踪我。”

“没错。”

黑暗中，闻钊的声音很克制。

“为什么？”

“你想知道吗。”我沉默了一下，然后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对我动手。”

一声嗤笑。

“打你？”我看不见闻钊神情，却能想象出他唇角勾起的讥讽弧度：“万一你再讹上我呢？”

我也笑了。

“我不会讹你。我只会一直缠着你。”

闻钊那股似有若无的笑意消失了。

“我什么时候招惹的你？”

我在心里默念。

不是招惹。

是遗忘。

“你叫什么名字。”

我喉结滚动：“阎达意。”

“阎、达、意。”闻钊慢慢重复这三个字，下颌线条收紧：“没听过。”

早有预感，但我仍旧被这句话重重刺了下，心口生涩，喉间发甜。

黑暗中，我盯着闻钊深邃的面容，却忽地看见他蹙紧眉，长睫微得厉害，随后，身体猛然向后一仰。

“闻钊！”

我惊呼出声，迅速抱住他。

冷白灯光下，我这才发现，闻钊脸上沾着鲜血，猩红粘稠。

我把一路超速，将人送到了急诊。

病床前，我攥着闻钊的手，脑补了一万种向郑承安追责的方式。

谁知道，清醒过来后，闻钊轻飘飘甩了句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自己走路撞玻璃上了。”

我怎么可能信。

闻钊却挑眉，肌肉牵扯伤处，呲了下牙，语气尽是嘲弄：“你不是一直在偷窥么？”

我并未掩饰心底不爽，沉下脸。

“你还不和郑承安分手？”

闻钊头上裹着纱布，浏览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声音淡淡。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吧。”

舌尖顶了下腮帮，我没吭声。

以前我明明是最有资格的那个。

医药费是我垫付的，闻钊坚持要还，我心思微动，没拒绝。

下一秒，我眼睁睁看着这位爷打开钱包，拿出一沓油墨喷香的钞票。

不对。

这不就两清了吗。

我还怎么要联系方式。

“接啊。”

闻钊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我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选择单刀直入：“我想加你的联系方式。”

我明白自己的要求有多荒谬。

一个陌生男人毫无预兆地闯入生活——偷窥、跟踪，掌握他未婚夫的出轨证据，再亲自下场拆散——并且，毫无悔意。

果然，闻钊懒洋洋地回答。

“不行。”

然而，不等闻钊再开口，我径自输入了下午记住的那串电话号码。

余光中，闻钊瞳仁巨震，但当我望过来时，又迅速装作若无其事。

我说：“通过一下。”

闻钊垂眼，若有所思地笑了：“菲斯一只鼎？”

我的微信名。

“上海话，菲斯，脸。一只鼎，顶级。”

闻钊被狠狠地噎了下。

他欲言又止地瞪着我看了半晌，硬是没说出一句反驳，但从表情来看，恶心得够呛。

最后，他像是劝自己。

“早知道你是个变态。”

把闻钊送回家后，分别时，我问他，是不是真的不认识我是谁。

闻钊漫不经心地笑。

“可能吧，我失过忆，不记得的事太多了。”

我呼吸一滞，“什么时候——”

“十多年了。十八岁之前的事，我一概不清楚。”

我还想再追问，却在闻钊的讥诮神色前败下阵来。

“所以，阎先生，就算我之前和你有什么瓜葛，这么久过去了，你也该放下了。以后，麻烦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次日，我没有出现在闻钊眼前。

我当然不会因为三两句败下阵，只是晚上有场聚会，和郑家。

大概因为之前通话时，我的口吻太过消沉，父母放心不下，竟然瞒着我连夜飞来这座北方小城。

我有些感动，也有些忍俊不禁。

对付一个郑承安，还不至于拿出阎家的名号。

果不其然，在听说阎总夫妇也会出席后，郑家吓得差点昏过去，极尽殷勤之能，落座时，恨不得亲自上阵为我们端茶倒水。

郑承安的脸色相当精彩。

我挽着母亲进入房间的时候，他猛然推开椅子起身，脸色煞白，食指颤抖对准我，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郑父狠狠瞪他一眼，厉声呵斥，随后赔笑道歉。

“不好意思，阎总，犬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我爸一向儒雅，没说什么，目光略带责备。

出席前，他问我，为什么要选择投资郑家。

我略一思考，“您还记得我一个月前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来这个城市吗？”

一说起这件事，我爸就头疼。

“十八岁之后，再没让你离开过我们。可这次也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他无奈扶额，“和你妈一样，主意正得很。”

话音刚落，掌风袭来，我爸瞬间噤声。

望向我时，我妈已经换上另外一副面孔，担忧而关切，带着难以掩饰的疑虑，“达意，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说：“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我父母似乎意识到什么，错愕对视，面色凝重。

“......今晚的郑家？”

我妈咬了下牙，面部僵硬，似乎调动全部肌肉才能遏制心底的强烈排斥，挤出个笑，“宝贝，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

郑氏集团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早已债台高筑，年初爆出层层丑闻，股价一路狂跌，早已是圈内避之不及的存在。

这么一个烂摊子，郑家几个私生子却争得头破血流。

郑承安的赢面本不大，但我在背后助了他一臂之力，收购了郑氏集团的大楼，挽救断裂的资金链于水火之中。

今晚，是他向我报恩的时候了。

我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捏了下，示意她放心。

“我喜欢的不是郑家人，只是，和郑承安有点关系。”

“和他有关？”

“嗯，是他的未婚夫。”

“......什么？”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向窗外错落光影。

“不用担心。今晚，我就拆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