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想象的动物 第15章 同事

叶明夷巧笑倩兮，高跟鞋在地毯上敲出伶俐的轻响，乌黑油亮的漂亮卷发披在肩头，丝缎一般，随着她步伐微微弹着。

她边走边和梁致浩“打情骂俏”，要求他今天就交材料。

刚刚mentor Jocelyn介绍了，他们都是跟着浩哥做项目的，而他是公司里资历最深、和实际上的“当家人”Adrienne顾关系最硬的ED。

那么，能给梁致浩下达ddl的，得是什么神仙？

卫黎本就个子高，坐着冒出工位不少，又因太过震惊而将头伸得像火烈鸟，叶明夷自是一眼就瞧见。

她神情却无几分惊讶，抿唇一笑，给梁致浩丢一句“一会儿找你”，折过步子，就朝卫黎走来。

卫黎连忙把头一缩，假装若无其事地看资料，心里却是千万只草泥马在非洲大草原狂奔：幻觉了吧这是？我和金主成同事了？？？这姐姐这么不靠谱，买个菜都算不清价的人，能是搞金融的？

听得叶明夷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缓，她紧张得脸红到滴水，脑子里乱糟糟都是：完了完了完了万一她张口胡诌我该怎么接话啊？？？

那高跟鞋声在面前停住，仅一个工位挡板之隔。卫黎恨不能把头埋进地里，跟土行孙一样钻地消失。

叶明夷果然开口了：“哎，你们……”

另三个学生仔在现实中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比明星还活色生香三分，都愣在当地，被那美貌震得忘了呼吸。

丽子女士身上的香气笼了过来，花瓣般的红唇轻启：“谁有笔呀？借我，马上还。”

她笑意盈盈，却没如卫黎预料的那样，张口就揭破二人认识。

卫黎总算重拾镇定，抬起头来，将桌上笔递出去一支，还秉持她一贯的滴水不漏的老干部精神，淡淡问了一句：“黑色行么？”

要不是脸红得像大闸蟹，还真没破绽。

“行呀。”叶明夷笑容灿烂，接笔时，刻意用指尖擦得她痒酥酥的。

她接过就走，却在那一瞬间转身回眸，转着笔说句“谢谢”，笑得轻松妩媚，把那三人又看得魂都丢了。

四个人彼此都还不熟，没人先开口聊八卦，却都心猿意马。好半天只听资料翻动的轻响，却谁都没看进去几个字。人人满脑子都是叶明夷那张勾魂摄魄的脸，鼻端还萦绕着她的香气。

卫黎看那两个男生想入非非的模样，心里不爽得很，本能地升起一丝占有欲。这时也不去想刚刚有多怕叶明夷道破她俩渊源，只觉明明是自己先认识她，旁人凭什么对她胡思乱想。

随即又苦笑，这种喜欢玩弄别人的直女，随时随地散发魅力，恨不得满世界男男女女都是她的鱼池，也真是可恶。偏偏自己还真被她钓牢了，连老天都开玩笑，把实习安排到她公司。

她一边心里乱糟糟的，一边无法自控地竖起耳朵听梁致浩办公室里的动静。

可惜隔得远，办公楼隔音又做得严密，就算以她比常人敏感的听力，也连一点声响都不闻。

终于，二人走出。

叶明夷明知四个小实习生都在眼巴巴地望着她，却假作不知，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一个逆光的婀娜曼妙背影。

梁致浩手中拿着卫黎的笔，居然亲自走来还她，还对卫黎笑了笑，才转身开他的会去。

接下来的时间好似在梦中度过，六点下班时，卫黎合上电脑，看着一下午做的笔记，大脑却是空空一片。

四人之中，Q大经济系的王宇泽最会来事儿，上午Jocelyn一走、实习生聚在一起吃午饭时，他就提议选个时间聚聚，如果大家没事就今晚。

不料来自复旦金融的女生周颖然说她刚到北京，晚上还要张罗搬进出租屋，这几晚都没空。

还有一个S大的男生林皓言，见面时，卫黎搭眼一瞧就知是英年早油，打交道一天，更从那举手投足间的傲慢无知确证印象。

听美女说要搬家，他倒是热情追问周颖然要不要帮忙，还说有空他们几个带她游北京，“尽地主之谊”。

周颖然简单一句“不用”顶了回去，还不加掩饰地翻了个白眼，看得卫黎肚里憋笑。

四人就作鸟兽散，回程地铁，卫黎和两个男生不得不同路。

王宇泽安静，林皓言那张嘴闲不住，就不住跟卫黎搭话，十句有八句半都是吹嘘，剩下一句半想套人信息，从绩点、导师、学校人脉，到家庭情况、公司里有没有靠山。

卫黎心里烦不胜烦，面上却淡，偶尔回应两句，也都滴水不漏。

金融圈太看家庭背景，每个公司都有一批只拿钱不干活的富二代，拎着奢侈品包包、开豪车上下班，来体验生活而已。真正干活的，是他们这些普通家庭出身的精英牛马。

正因太懂这套规则，卫黎才从不说家里情况。除了室友、部分班干部和老师知道点真相，卫黎平日又低调不出风头，院系里少有人关注她，也就很少传闲话。

她在穿着打扮、人际交往上没露过穷，人人也都当她和自己一样，虽不富裕，也是爹妈呵护长大的。

可这份低调简朴落在林皓言这种油腻男眼里，就是“不懂打扮的穷酸”。

再看王宇泽也是一身卖保险似的黑西装，背个学生气十足的电脑包，林皓言自觉风流倜傥、品味出众，心里已把二人划归到“没有资源”、“不重要”一栏里。

他说着“有个饭局要去一下”，在西直门站下车后，卫黎和王宇泽对视一眼，都笑了。虽没说出口，两人脸上都写着“这傻x终于滚了”的轻松。

王宇泽这才跟卫黎闲聊几句，倒是个和善的老实人，说他本是外院小语种专业进Q大，大二转系到经济系，大三才得这么一段summer。

卫黎夸赞他“太强了”，也是实话。文科出身，用大二、大三两年追及全部专业课，又拼过了不知多少金融系学生才能挤进Ardentis，可想而知他要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

王宇泽谦虚笑道：“哪里，还得跟你们正经学金融的同学多请教。”

两人也都做过咨询的实习，颇聊得来，都说面试时Jocelyn对他俩的“咨询风格”很不屑一顾。

至于那看起来乐天随和的VP Ethan，听说是富二代，哥大毕业，回国后找个班上，打发时间而已。

进学校后，王宇泽说他要去图书馆借书，两人互道一声“明天见”，就友好地各走各路。

回宿舍后，卫黎又重新学了一遍公司发的资料，NovaMuse项目相关部分尤其用心研究，直到将近一点才睡。

第二天最晚7点得出门，这样才能保证8点半到岗。这段summer可能每天只能睡4个小时，甚至经常熬通宵，她也早有心理准备。

刷卡进公司时，卫黎心里七上八下，难得有点鬼鬼祟祟，生怕叶明夷“阴魂不散”，突然冒出来跟她拉拉扯扯，被人瞧见就不好了。尤其是还有个嘴碎的林皓言时刻盯着，不知要传什么谣言。

至于工作，Jocelyn压根不管四人上手怎么样，直接派了一大堆任务，完全生手当熟手用。

上午开会，卫黎发现大家昨晚回去都用了功，人人强悍。Jocelyn的活又要得急，压力一下子上来了。

前三天就在闷头干dirty work之中一晃而过。

每天，她既怕叶明夷出现，又盼她出现。可这猫一样的女人似乎从不顺着人心意走，直到周五，都没能再见到她。

周五中午，四人照常在办公大楼的食堂区吃饭。卫黎时刻提防的“jump scare”终于有了，却不是来自叶明夷，而是一个她压根不认识的人。（jump scare：恐怖片里突然跳出来吓人的情节）

一个娇小甜美的妹子端着盘子兴冲冲跑过来，两眼是饿狼般的精光：“哎你怎么在这里啊？实习？哎呀我就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卫黎偏头看她一眼，满脸疑惑，礼貌地说：“是不是认错人了？”

“学校便利店，我给你买过奶茶，不记得啦？”妹子笑盈盈地说。

卫黎盯着她努力回忆半天，才把眼前这张描画着精致大地色妆容的娃娃脸，和记忆中厚重cos妆的萝莉对上号，震惊得筷子都掉了。

萝莉今天一身女律师常见的灰色无袖裹身裙，肩头罩着黑白小香风外套，奶油白的低跟小皮鞋，一水儿的干练、素净，就差把“专业的”三个大字刻在那张看起来很没说服力的娃娃脸上。

重点来了，她那件小香风和手腕上挂的包，真的是香奈儿。手上戴着卡地亚戒指，脖子上的项链是梵克雅宝。

林皓言一看，立刻笑容谄媚，让出位置请她坐：“来来来既然有缘，坐下一起吃。卫黎，这是你朋友？”

“是啊！”

“我不认识她。”

那女生和卫黎异口不同声。

其实无所谓，反正自来熟早在林皓言身边乐呵呵地坐下了。

不等那女生开口介绍，周颖然直挺挺站起身，端起盘子说：“我回去干活了。”一副懒得浪费时间在无用社交上的干脆，她是个效率至上的人，倒也不是针对谁。

那女生并不在意，反正全副心神都在卫黎身上，元气十足地自我介绍，原来她在他们楼上Z律所实习，是著名的红圈所之一。

她名字特别有趣，叫“夏葳仪”，人人一听就乐了，她也就笑嘻嘻威胁一句：“叫我小夏、薇薇都可以，谁敢喊我大名，我必问候你全家。”

并且，她压根不是“妹子”，是大三学姐，只不过长得显小罢了……

寒暄几句后，薇薇不理林皓言，只叽叽喳喳地跟卫黎说话。卫黎答得并不热情，王宇泽只好时不时插空缓和几句。原本约好晚上新人聚餐，林皓言很没分寸地邀请薇薇一起，她也很没边界感地一口应了。

卫黎扶住额头，心里无奈叹口气。究竟是她哪一步错了，把个实习做得这么跌宕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