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书 第8章 第 8 章

“我没事。”柯林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很快恢复原本的神情。

艾米利亚目睹他脸上表情变化，若有所思地盯着柯林那双宝石般金黄的眼睛，眼珠不时往塞斯身上撇去。

“菲力。”带着命令的声音在空旷客厅响起。

塞斯唤了一声，挺拔的身影即刻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口。

管家接受呼唤来到主人身旁，低头听从塞斯的命令。

“去准备晚餐吧。顺便准备些药。”

他看了一眼艾米利亚，眼神里是邀请的暗示。

艾米利亚摇摇头，拒绝了。

她早就听说塞斯的习惯与正常吸血鬼不同，今天才真正见识到，哪有吸血鬼会“吃晚餐”。

若是柯林看得见，一定能看得出艾米利亚合上双眼，一脸无奈地叹气，仿佛遇见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塞斯不勉强，交代了艾米利亚与管家一些事情后便让他们各自行动，等到两人离开，自己则拉着柯林的手往玻璃圆桌走去。

冰冷的掌心摸着骨节分明的五指，像呵护珍宝般稳稳托住。

温热的手被另一个人包裹，即使冰冷，黑蒙的世界里多了一份熟悉的牵引。皮肤温度与记忆里某个时刻重合，慢慢走，越来越似曾相识，仿佛周身背景消失。

晚餐出乎柯林的意料，是一些人类餐桌上常见的菜肴，例如鲟鱼肉以及烤熟的天鹅，蜂蜜香饼。决定来到吸血鬼领地的他早就做好受饿的准备，现在看来似乎也没有很糟糕。

当然，令柯林最想不到的还是身为吸血鬼的塞斯会食用人类食物，并且使用刀叉的动作非常流畅。他不由强烈联想亨利的话-----“混血种”，三个字没由来从脑海中蹦出，就像口中吃下的菜肴，口感绵密，其中关系深切。

塞斯在旁边细心指导柯林动作，有时也会身体贴合，亲自握住手教导如何使用刀叉取得想要的美食。

等到柯林顺利将食物放入盘中才松开恋恋不舍的双手，沉下双眼，右手撑着脸，一言不发地静静等待。

而柯林则会怔愣一会，还没完全习惯这种亲昵的接触形式。

享用过饭后甜点后，两个人又在花园散了步会才回房间。

塞斯扶着他走完楼梯，虽然开始时柯林还在意身体的接触会让他产生厌恶，可一起行进的过程却完全忽略了这件事。

夜色渐暗

艾米莉亚想再检查柯林的眼睛，特意返回来到柯林的房间。

她不得不承认，今天伊莎的话确实在她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加上平时和她相处间，这人从不会在还没下定论的时候随意发表自己的看法，同时对身边所有事都有自己判断依据。

抛开对自己医术的相信，伊莎的话在她心里也有不少可信度。

不巧，她遇到了刚从柯林房间出来的塞斯，两个人在楼梯间面对面。

塞斯正盯着她看。

艾米利亚顶住他那双象征血统压迫的血红双瞳，稍带心虚地停住脚步，尽力躲开眼神接触。

“他睡了。”塞斯悠悠走到她身侧，话里听不出情绪。

但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我知道你的意思。”塞斯很容易猜到艾米利亚此时来到这里的想法，似乎早就料想她会出现，“他是我带回来的。”

“无论他要做什么，目标也是我。”

艾米利亚转头看向眼前人，惊讶又不敢相信。

她声音不觉提高，“什么意思。”

塞斯的话里隐隐在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艾米莉亚下意识将心里话讲出来。

“所有伊莎判断没错，对吗？”她严肃的目光追寻塞斯，“还是你什么都知道。”

“只是没有告诉我们。”

塞斯没有马上回答，冷静地走下楼梯来到书房门前，淡定地推开门，看不到背对着她的脸上该是什么表情。

“放心。”他嘴角浮现一抹笑意，语气不紧不慢，仿佛无关紧要，“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谜语一般的回答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艾米利亚垂下狭长高挺的眉眼，心里明白塞斯这是铁了心让那人留在身边，愁苦地下了楼。

“我希望你明白这件事的风险。”她道，“毕竟，你知道这个时候把一个对你有威胁的人类放在身边会怎么样....”

“唉。”

千言万语汇成一声无尽的叹息。

艾米莉亚清楚再说下去，话里的东西便会过于沉重，终究没有说下去，到最后也无话可说，只能悻悻吸了口气，留下句“我会时刻盯着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主院。

塞斯在她走后也不说话，拿起那本内页厚重的书，慢慢翻开其中一页，对着上面突起的字体缓缓抚摸起来。

长长的睫毛半掩那双没了锋芒的眼睛，情绪在眼底在月光下流动。

“你什么都不记得也挺好......”

窗外的乌鸦在银辉下啼叫，整个城堡空荡无声，塞斯清透的声音通过魔力幽幽传入与他同享一片月亮的柯林耳中。

柯林那颗沉寂许久的好奇心因为他的话再次跳动，一颤一颤，带着难以平复的激动。

此时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知道我的过去。他想。

柯林攥紧被褥下的拳头，那一瞬间自己几乎放弃了思考，呼吸渐渐慢下，彷佛这个重要的话语显得如此不真实。

在接近五年的流浪中，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过去离自己如此接近。

他是谁？从哪里来？为什么会使用魔法？从来没有人回答他这些问题，自己能知道的东西也少之又少。而现在，终于有人认识那个还没失忆之前的自己。

是塞斯。

柯林那双金色的眼睛盯着窗户上倾泻的月光，眼底晦暗不明泛起光亮。

拥有这个熟悉又陌生名字的男人，此时此刻和自己分享着同一片月色。

塞斯......

柯林喃喃念着这个名字，想了很久关于他的事，自己也说不上想了什么，最后顶不住汹涌的睡意，断开了魔法后阖上沉重的眼皮，进入梦乡。

两个人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