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之——!”
陆伯之听到不远处传来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糟糕,老头子今日怎么有兴趣到灯会来。
“那个,几位小娘子,你们先逛着,若是看上什么灯了叫店家记在我账上,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别过几人,陆伯之匆匆拔腿要跑,陆府的管事从城墙那头跑了过来,“陆公子——公子——且慢!”
“公子,大人叫您过去。”
“我…我这是…”凑近管事,他小声问“高叔…陆老头是怎么发现我在这儿的…”
高管事悄悄指了指一处,道陆伯之方才让去买瓠羹的人叫陆大人给抓住了,那人托词说是公子想着陆大人不爱去热闹地,自己出不了门,于是让自己来买些新鲜物回去孝敬他。
“公子,您跑就跑出来了,还和几位小娘子跑到这宣德门下,哎哟这老奴也帮不了你哟。”高管事皱着眉说道。
陆伯之灰溜溜地走过去,在城墙角的戏班子后被陆三司捏着耳朵。
“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好久没出门了想来看看”他倒吸一口凉气,“老头子,我今日是与元毅兄一道出来的,就是您看好的那位贺元毅,我正巧有问题想与他请教。”
“那几位小娘子呢?总不能是跟元毅出来的吧。”
“哎疼疼疼,陆老头你轻点!”陆伯之挣脱开拧着耳朵的手探出头去,指着店外站着的贺元棠,“中间那位贺小娘子是元毅的妹妹,去岁官家的病便是她瞧好的。”
陆三司闻言也探出头去看,竟是有这般的巧合,自己看中的学生与他的妹妹都是有才之士,甚好,自己的眼光甚好。
“那元毅呢?”
陆伯之说他们本是一道来的,眼下宣德门太过拥挤,贺元毅方才去换猜灯谜得的牌子,才落在后头一步。
“马上就是春闱了,今儿回去以后我可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好生念书,再叫我发现你又跑去哪里厮混,自己同你母亲交代!”
听到“母亲”,陆伯之顿了顿,拉着陆三司说“好好好,我知道了,保证不乱跑了好吧。您这陪完圣上,早些回去休息吧。”
陆三司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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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元棠得了店家许诺的战马灯,又看见月兰与贺元毅又说上了话,心满意足地回到满庭芳。
这上元节一过,新年的稀罕食材又送到了,伙计说新的吴盐单独放在了螃蟹池子旁的桌案上,早早的她就起了床来到厨房里。
这盐嘛,好像是比去岁的要白净细腻一些,莫非真是上次的盐出了什么差错,或是宁王殿下那边有了新的发现?等得了空闲,再去王府走一趟吧。
不过说来也怪,眼看养着的螃蟹越过冬就能产出新的春蟹了,原先觉得受了药的病蟹倒是好转起来,反而是以为健康的螃蟹越来越瞧着不对,先前贺元棠以为是天气冷了不太活跃,现在这些蟹壳上慢慢生出了斑点来。幼蟹却一点也没有产出。
贺元棠赶紧写了信回家去,又碰巧这几日高厨子告了假不在宫中。
今年应是吃不上春蟹了,如果舅舅在的话,他会有法子么?不知道舅舅如今又在什么地方,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自从与舅舅游历回到苏州后,就没怎么见过他了。
每年只会收到舅舅寄来的压祟钱,和他一路上的见闻、新研究出的药方。
等午时还要去替阿兰姐姐给贺元毅送东西,贺元毅打算趁着这个时候顺道去一趟宁王府,也不知殿下何时回来。
算着日子就要到春分了,到时候就该还没见过的那位月杏姑娘登场,殿下若是不在,她还能不能到殿下的甲字房里看呢。
点完了盐和螃蟹,把晌午的菜备好,贺元棠挎着篮子到了学宫。
“找贺元毅么?小娘子先到这边的小亭坐一会儿吧。”
坐下四下张望着,京城的学宫先前还未来过,这个时辰大概是上午放课,学子们三三两两往住处或是外头走。
像是陆伯之那样的公子会有府中的仆役来接,不会在学宫与哥哥他们同食同住。贺元毅则是还要等用过饭后去做些帮工,酬劳就添在住宿的费用里。
她见几人簇拥着陆伯之有说有笑的出了学宫,后头也有人说道:
“怎么陆公子也要来与我们争春闱的名次?我要是有三司使父亲那还不简单,直接让我去做个闲散富裕的官不就好了。”
“诶,这你就不懂了,三司使可是清流之辈,哪里会做这样的事儿,清流可是行得正立得直的君子,当然要一个堂堂正正。”
贺元毅还没出来,她便凑着耳朵听。
“不过这陆公子整日游手好闲,不见得能有个什么功名吧。我倒是见着他与南边来的贺元毅走得近,贺兄虽然家境贫寒,但那才识可是一等一的。”学子说着比了个了不起的手势。
一旁的人啧啧道:“莫不是贺元毅这小子想巴结陆公子吧,我可听说他妹妹还与宁王殿下走得近,之前还得过官家的嘉奖呢。”
贺元棠总感觉隐隐约约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想要挪过去听得更清楚一些时,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
“做贼呢。”
她吓得跳起来,回头去看见贺元毅的呆脸。
“我是来找你的,阿兰姐姐给你送的东西,爱要不要。”
月兰不告诉她是什么东西,也不让她看。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可太好了,简直是最心善的人,心善的人能赚到好多银子的。”
贺元棠愣了愣,她哥没生病吧?怎么与陆伯之相处了几日,说出这样油嘴滑舌的话来,不过祝她能赚银子,暂且就不计较吧。
与他走到学宫外的巷口,贺元棠从篮子里掏了些小食干粮出来,二人坐在石阶上说着话。
“哥,你知道舅舅最近在哪吗?楼里的螃蟹又有一些问题,我解决不了,也不知道还能找谁。”
“舅舅啊,我也许久没有舅舅的消息了,往年这个时候不都是会收到舅舅寄来的压祟钱么,你可有收到?”
贺元棠摇摇头,对哦,这个时候应该是舅舅寄信回家的日子。
“会不会舅舅不知道我们来了京城,把东西寄回家里了?他老人家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嘴上虽然这样说,贺元棠打心里是不相信舅舅会出事的。印象里舅舅是个比陆伯之还要滑头上许多的人,晓得的知道他是一个江湖郎中,不晓得的还以为是一个江洋大盗。
“应该不至于,最近西边有些战乱,只是希望他不是跑到那边去了。”
说起这个,她想起来,把与殿下同去陈留一路的见闻对贺元毅说了。
“没事儿的,我军骁勇,西域小儿不足挂齿,这仗不是年年都会胜么。倒是你说的这个盐的问题,虽然我做厨子的经验没有你丰富,不过我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太深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千万别一个人去做些什么事。”
贺元棠点点头,本想说殿下在查此事,犹豫了半晌,还是咽回了话。
“春分过后就是春闱,你放心地好好考试,我会照顾好自己和阿兰姐姐的,若是舅舅有什么消息了,我也来告诉你,但你别太挂着。”
与贺元毅简单地用了午饭,瞧着时间还早,她又向王府的方向走去。得亏是几处离得不远,不然自己也没有马车,在这乍暖还寒的天气里还有些凉。
叩了王府的门,侍卫见是她来,引人进了王府。
在还烧着银炭的暖间坐下喝着茶,不一会儿,一位相貌清秀的公公进来了。
“贺小娘子,叫奴家冷月就好。”
她把信摸出来交给了冷月公公,“不知殿下何时才回来,怕说不明白,我就写在信里,劳烦您交与殿下。”
“小娘子客气了,殿下许是还有月余才回来,这信奴家过会儿就差人去送给殿下。”
殿下不是去应天巡考么,竟然要月余才能回来?那岂不是春分就去不了殿下的屋子里看月杏姑娘了。
还没来得及叹气,冷月公公把那枚熟悉的玉交给了她。
“殿下吩咐小娘子可以拿着他的玉去做想做的事,本是要送去满庭芳的,既然贺小娘子今儿来了,就直接拿去吧。”
殿下竟然想得这样周道,果然是一诺千金。
贺元棠想,殿下这般丰神俊朗,又豪爽大气,定是有好多女子芳心暗许的,旁的不说,就是从进府到这厅中一路上,就遇到了好些闭月羞花似的美人,连府中扫洒的姑娘都这样生得好看,不知道后院里又是怎样的赏心悦目。
这殿下做得也太过潇洒,不过若是换做自己,那自然也想养上一屋子身强体壮的儿郎,每日就是在院里躺着看他们忙活,也是美事一桩。
不过放着这样多美人在府中,殿下为何想不开要找她陪他做戏?
莫不是他舍不得吧?自己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就算真出了什么岔子,说不要也就不要了。
不是吧,他不会真的是这样想的吧?这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