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早就想过了殿下不会来,人家可不像我们一样没事做。”
贺元棠向盯着她看的两人摆手,离春闱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日,官家派人去督查各地考生学子情况不也是正常的事,何况如今除了太子殿下也就只有宁王一位皇子,自然是很忙的。
“可是殿下平日里不都是…”月桃想,宁王殿下平日里都是散漫惯了的,自扬州回京也不大受官家重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官家又让宁王殿下去做一些事呢。
“那我们几个小姐妹就自己去逛灯会吧!还不知道京城的灯会会是怎样的。”月桂拉着二人,“小棠,月兰姑娘要不要和你一起去呀,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好不好?”
她前几日才去找了月兰,月兰比在家中时更不爱说话了,打发自己说她要忙着练新的谱子,灯会闹热,会干扰心绪。
贺元棠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叫上贺元毅同去的,就只有她们四个人,一起去猜灯谜,看歌舞百戏,多好玩呀。
“对呀对呀,我还没到过什么宣德门相国寺呢,听说到时候大殿前会增设乐棚放上什么‘天碧银河下”“火树银花合”[1]的诗牌灯,那可是光彩夺目,犹如白昼一般!”
“京城的传统是官家也会到宣德楼与百姓共赏灯会,我们当中还只有小棠见过官家呢。”月桃也接道。
月兰拿三个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的妹妹们没办法,一人拉着她一只胳膊,贺元棠给她捏着肩膀,叹了声气,她点点头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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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街之上,早已拥挤了游人,大内正门有山楼影灯结彩,彩灯交相映射。
“快看快看!是游龙!”
众人寻声看去,草把扎成的巨龙上置了数万盏灯烛,有人从搭建的灯山引水倾泻如瀑布一般,游龙顺水蜿蜒而下,人群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喝彩。
月桂朝着灯山跑不见了,回来时一只手里夹着两个杯盏,笑得开怀:“我方才去抢来的,官府供酒,一人一杯,讨个好彩头!”
“要我说这灯会就应该天天办,多有意思啊。”
贺元棠摇摇头,四人虽是一同向苏掌柜告假出门,可她们不用在楼中做饭呀,自己可是欠着好些事情还要去做,今夜游人众多,满庭芳中生意也很是不错。出门之前她已经备了一整日的菜,过两个时辰还得回去继续做饭呢。
看着街上往来的游人,她想着若有一日自己赚够了银子,想出门就出门,想到哪里玩、想玩到什么时候都不必担心就好了。如今人虽在街上,心里却还挂着厨房的事。
“小棠,小棠!这里人太多了快跟上!”月桂又将她的思绪拉回了御街,朝着方才她看的地方望去,三三两两的才子佳人正在灯谜摊边说笑。
“哦——你是不是在想着谁?”
贺元棠连连摆手摇头,却看见月兰也在看那个方向,忙道:“是、是阿兰姐姐在想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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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加两点,不作贝猜”[2],诶,贺兄,这不就是‘贺’字么。”
摊前却见着几个熟悉的身影。
先一步挤了过去,贺元棠扒开为首的两人,左瞧瞧右看看:
“陆公子,哥,你们认识?”
“你和陆公子也认识?”
贺元毅先是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而后反应过来,陆公子与宁王殿下是挚交,二人又是满庭芳的常客,妹妹见过倒是有可能。
真是奇怪,贺元棠想的则是兄长从前说过,学宫里的五陵子弟都是自成一团,与他们这样靠着才学考进去的那是井水河水、泾渭分明,怎么两人会玩到一起?
况且贺元毅是个不慕权贵的呆头性子,若是与旁的什么大家子弟相识也便罢了,陆伯之…陆伯之别把贺元毅骗了才是。
陆伯之自然不知二人在想什么,道是贺兄才高八斗,策论经义无一不精,伯之无比佩服,家父也让自己多与贺兄请教一二。
“景行那小子是真有要事脱不开身,不然今日也是要来的。”
说话间,月兰却是顺着人群走了。
“诶,阿兰姐姐!这真不是我叫来的!”她不曾回头越走越远,贺元棠扯着贺元毅喊,“你快去追啊,呆鱼!”
“啊?哦哦”放下灯盏,贺元毅匆匆与陆伯之几人告辞,朝着人群的方向跑去。
陆伯之挑眉道:“什么情况啊这是?”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觉得他们俩是两小无猜两情相悦,但是阿兰姐姐觉得自她的身份会连累我哥,从来京城以后就一直躲着他。但我哥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呀,他说出身如何又不是自己能够选择决定的,就是要娶阿兰。你瞧瞧这事闹的。”
“我知道了,所以这贺兄还是个重情重义之人,”陆伯之顿了顿,“要我说就是他们俩谁也没有错,只是这世道对女子成见太大罢了。”
这话给站在旁边的月桂吓一跳,她没见过陆伯之,这人是男子吧?自己还从未听过哪个男子能说出这般话来,佩服佩服。
“是呀,我哥发誓等他考了功名就来求娶阿兰姐姐呢,别人怎么说都不重要,只要姐姐愿意就好。”
陆伯之有些欲言又止,半晌道:“凭你兄长的才学有个好的名次并不难,只是你可想过…这怕就怕考了功名后他再想娶月兰姑娘,就难了。”
如今离春闱也就这些时日,总不能让哥哥现在就娶阿兰吧,岂不是太匆忙也太不负责了。况且这婚配讲究父母之命,当初人人都晓得阿兰是要嫁到她家里的呀,哪里就难了呢。
“哎呀哎呀,这之后的事谁说的清楚呢,你就当我想多了吧,今夜灯会好好玩才是,我叫人去帮着寻你兄长和阿兰姑娘,前头有家圆子特别好吃,权当我说错了话赔罪,请你们吃圆子可好。”
月桃方才去换了灯牌,过来拉着她道:“别多想了,说不定让他们二人把话说开了就好了,陆公子请客我们可不能拒绝呀。”
人群那头,贺元毅终于追上了月兰,低着头与她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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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元棠喝了一大口圆子汤,有蜜枣藕丁参在一起煮,圆子是实心的,滑腻如蟹眼,十分软糯清香。
“陆公子不愧是哪家酒楼都想请去品尝到老饕,这家的圆子确实很好吃。”
“那是,一会儿官家来了,还要索唤他家的圆子,还有什么水晶鲙、盐豉、汤鸡一道前去。不过最贵的还是周家卖的瓠羹,等官家点剩下了,还要花上一百二十文才抢得到一份。”陆伯之笑了笑,“满庭芳也有这菜,但还是比周家的逊色几分。”
一百二十文?这样金贵会是个什么味道,满庭芳的瓠羹她虽没吃过,但也就是卖二十文,别家可是只要几文十几文就能买到一份。
“今日与几位小娘子游灯会那是缘分,一会儿我让人去买上几份来尝尝,定是让大家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陆公子真是豪气爽快啊!我们倒是沾了光能一饱口福了。”
陆伯之听着几位美人夸自己,倒是十分受用,多喝了两杯酒眉飞色舞起来,“比不上、比不上我们殿下呀!若是论博美人一笑,还是殿下更令人佩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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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柳梢,天子的车驾随着琉璃金灯从宫门而出,进入灯山,街巷的游人都往宣德楼涌去。
贺元棠想起了什么,问道:“陆公子,方才我们一路走来见着的多半也都是鱼龙玉兔,杨梅柿子这样的灯盏,再或是画着话本传说的纸灯,京中有没有那种样式特别复杂的花灯?”
“自然是有的,宣德门外就有一家王氏香铺,做得有各式各样新奇的灯烛,像什么佛塔、灯球、日月灯可有意思了,今年的游龙长灯就是出自王家,现在要去只怕是人有些多。”
不知道王氏香铺里会不会有战马式样的灯,她记得生病之前与舅舅到一处地方游历时恰逢上元节,便是那日他送了她一盏战马灯,可是后来去了许多地方,再也找不到那样的灯,舅舅非说自己记错了,世上只有走马灯,没有战马灯。
“战马灯?小娘子真是不巧,今年为了制作官府要的游龙长灯我们就没做这些卖得少的花灯,若是小娘子真心想要,我回去与店家商量,给你做一盏如何?”
果真有战马灯吧,她觉得自己没有记错,下次遇到舅舅一定要与舅舅说此事。
不过平日买花灯的人极少,店中多做的是制香一类的营生,眼下并没有多余的灯材,就是要给她单独做一盏也得多等上一些时日。
自己寻找战马灯都找了这么多年,如今哪怕是要她等上一年半载,自己也是愿意等的。
宣德门前万人空巷,都为一睹天家风貌。四方护卫森严,陆三司想着儿子终于到了要考科举的时候,今晚特地出了门与官家登楼想着讨个彩头。
谁曾想陆大人一转身,在宣德门外的香铺旁,见到了陆伯之。
还有陆伯之身旁的三个小娘子。
[1]天碧银河下;火树银花合:分别改自杨亿《上元》;苏味道《正月十五夜》
[2]目加两点,不作贝猜:改自王安石《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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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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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花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