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燃星火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难得没有头疼失眠，一觉睡到了天亮，苏玉恒睁眼就瞄到了在门边露出头的陶若卿，莞尔一笑道：“进来吧，都看见你了。”

陶若卿昂首阔步地走进来，一本正经地说：“玉总，请用早餐。”

苏玉恒瞥到陶若卿白色肩带若隐若现随着每次呼吸微微翕动，如同蝶翼脆弱又灵动。

“……你做了什么？”

“都是按照你的食谱来的。”

“陪我一起吃……”苏玉恒一勾陶若卿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你上班没有晚吗？”苏玉恒看了一眼时间，如梦初醒。

“还可以待一会,待一会我就走。”

“你……穿这件衣服上班吗？”

“怎么了？不好看吗？”陶若卿站起来转着圈疑惑地看着苏玉恒。

苏玉恒默不作声一下把陶若卿拉回自己怀里，手指点着她的肩膀上的肩带，轻笑着耳语：“能看见啊，小花猫，去换衣服……”

陶若卿双颊绯红，站起来走到门口，忽而又转头调皮地说：“我不换！”

“你……”

“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秦博士，你就按我们商量好的那样，下周跟徐天全和Jaden见面就好了。”

“好的，我已经按你说的设置好了，我们对话的内容你会同步听到。”

“好的，谢谢你……秦博士。”

“苏小姐，感谢的话你已经说了太多，我很高兴能获得你的信任，但是……”秦沐话锋一转，严肃地说道：“你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头痛和多梦的情况还是很频繁吗？”

“最近头痛缓解了，但是……我现在还是会接连做噩梦，起来之后什么也回想不起来……”

“过两天你到研究室来，还需要再给你做一次检查。”

“秦博士……我是不是不可能完全记起原来的一切了。”苏玉恒面无表情地问出这句话，实际内心无比忐忑。

“不是说完全没有可能……”

“好。”苏玉恒似乎还有其他话想说，但缄默许久才说出一句：“再见，秦博士，辛苦你。”

苏玉恒抬起头沐浴在满溢的阳光下，太阳的光晕太过耀眼，她微眯着眼睛，任风肆意吹乱头发，恍惚间，视野里出现一对敦实的小脚丫摇摇晃晃地跑着，边跑着还边回头向她笑着：“妈妈，妈妈，你看我追上太阳了，妈妈……”

她不知疲倦地追赶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到了街角一大片树荫下，那个身影突然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欢快的笑声，在旁人讶异的目光中，苏玉恒茫然无措地弯下腰喘着粗气，过了很久，她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走出了那片阴影。

“你怎么了？”陶若卿进门开灯，才发现苏玉恒面色苍白地坐在沙发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确认她的情况。

“没事。”

“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今天和秦博士见面顺利吗？”

“若卿……”苏玉恒舔了舔嘴唇，她思忖了很久，再次开口：“今天我走在街上，突然眼前出现了程程，他对我笑着跑远，我就去追他……之后他突然消失了……”

苏玉恒头埋在膝盖上，环抱住自己，好像一座孤独的堡垒，防御着未知的世界，陶若卿凝望着她，她多想她的苦痛能全部加在自己身上，她轻柔地扳起苏玉恒的头，让她直视着自己，然后说道：“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解决，秦博士先取得Asteria的信任，获知他们下一步计划，也许你的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苏玉恒神色暗淡地又低下头去，陶若卿将她揽进自己怀里，拍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想要自己想起过去，也更想要马上进行下一步计划，我已经变坚强了，你偶尔脆弱一下也是可以的……”

苏玉恒不作声，不回应陶若卿的打趣，轻声说：“我困了，我想睡了。”她挎上陶若卿的肩膀，轻嗅着她头发的味道，慢慢起身走向卧室。

看到陶若卿像监视器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笑着说：“你放心，我不会半夜回想起什么就冒冒失失起来的。”

“不行，我要看着你睡着。”

苏玉恒便不再言语，拉起陶若卿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安心闭上眼睛。

苏玉恒竟然很快睡着了，眼角还残留着刚刚的泪痕，陶若卿为了不惊动她，手臂不动，歪歪扭扭地躺倒在她身边。

陶若卿早上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发现才六点，正打算转个身继续睡，却发现枕边人不见了，客房里透出隐约光亮，她摇摇晃晃地起来，不经心撞到了床脚，吃痛地啊了一声，旁边传来由远及近急促的脚步声。

“怎么了，若卿，你怎么起来了？”看到陶若卿扶着脚踝，苏玉恒低头察看着，帮她揉着。

“小花猫，你要小心啊。”

“没事啦，你几点起来的？又睡不着了吗？”

“没有，我在看资料。”

苏玉恒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坚定而执拗。

陶若卿慢慢走过去，扣住苏玉恒的手，扑进她怀里，苏玉恒眼神微滞，眼角似有星辰陨落，她慢慢轻轻地沿着陶若卿的锁骨窝一路吻上去，陶若卿的脸浮现出微醺的惬意，她仰起头，余光扫到镜子，清晨的阳光已将她们周身描了个金黄色的边，苏玉恒步步紧逼，让她平躺在床上，陶若卿迎着晨光微微喘息着，她伸出手指抚上苏玉恒的唇，苏玉恒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叉放在她耳边，贪婪又从容不迫地亲上她的唇，在即将燃尽的那一刻，她听见苏玉恒的声音：“我不会也不能允许任何事伤害我们的未来……”

苏玉恒绝对是陶若卿看过的能把红色和白色都驾驭的最好的人，白色在她身上仿佛消解了万物，也容纳了万物，极致的素淡着于她身，只余千帆过尽的美好，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是殆尽千年也换不来的从容气度。红色在她身上，未沾一丝俗艳，像肆意伸展张扬绽放的玫瑰，坚韧优雅，是渗入骨髓的刚和恣意挥洒的柔。

而苏玉恒今天一袭红色长裙，回头率非常高，陶若卿的眼睛更是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苏玉恒，只有在前面的行人频频回头的时候，才回敬了他们一个不客气的白眼，苏玉恒勾了勾她的鼻子说道:“怎么了？表情怎么这样？”

“没事……”陶若卿不好意思地缩进陶若卿怀里。

“时间来不及了，我陪你走到公司，我自己去找秦博士。”

“好的。”陶若卿回想起刚刚是什么耽误了时间，脸颊一片绯红。

转眼到了公司门口，苏玉恒理了理陶若卿被吹乱的头发，柔声说：“认真工作。”

“遵命！”

苏玉恒挑眉，戳了戳陶若卿坏笑着的脸颊，转身做再见的手势。风将她的头发散乱地拂在脸上，她浅笑着拨弄头发，手还在不断摇着，仿佛世界沉寂，只剩下绚丽泼墨的红和她的醉人笑颜。

“玉总？”

秘书小杨的声音打破了陶若卿的沉迷，她赶紧转身走掉，但两人交谈的声音还在她身后回响。

“玉总，好久不见，你现在在做什么啊？今天怎么到公司附近来了？”

苏玉恒瞄到陶若卿偷偷摸摸回眸，嘴角微微勾起，故意大声说：“我送女朋友上班。”

“女……朋友，玉总我上班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好。”

转身就发现陶若卿给她发了信息:“生气了？”

“没有，怎么跑的这么快？嫌弃我？”

“……[委屈表情]玉总，我何德何能啊，就是被你的直率吓退了，本来……不想给你带来困扰的。”

“你从来也永远不是我的困扰，好啦认真工作，晚上来看我。”

“秦博士，和Asteria见面的时间是明天吧。”

“是，苏小姐，你不用担心。”

“好的,秦博士。”

苏玉恒屏息静待着，一阵座椅的拖动声之后，首先是Jaden先开口：“秦博士，终于跟您见面了，您的条件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您好，我是做学术的人，我希望有一个纯净的研究环境，我只有两点条件，首先，不能对我和试验对象实施监控，第二，我需要独立的试验场所，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进入。”

Jaden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才回答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我们也要确认……”

“都不会影响贵公司的计划吗?还是说不会泄露计划?在我看来，人越少越能保证保密性。”

徐天全不动声色地瞄了Jaden一眼，突然发问：“您为什么答应跟我们见面？据我所知，您都在国外任教，为何突然回国呢？”

“你们肯定调查过我这几年的研究，基本也是围绕之前我在国内研究的领域展开，所以我想知道你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当然还请你们先考虑一下我的条件，我们再进行下一步商议。”

“……好，我们会考虑一下，有结果会通知您的。”

对话终止了，半小时后，秦沐出现在研究室里。

“苏小姐，我们现在做第一项检查。”

“秦博士，没有人跟踪你吧。”

“放心，苏小姐，没有。”

“您是脑机接口领域的专家，他们难道还在怀疑什么?”

“可能……是我多年都在国外潜心研究，从来没有回国，也没有在任何公司任职，难免他们会怀疑。”

苏玉恒低头沉思，沉吟道：“看来让他们信服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做人工智能的公司，您还知道什么消息？”

“因为涉及到伦理问题，现在势头还没有能和Asteria公司抗衡的，但是最近有一个消息，国外的人工智能巨头可能会设立分公司。”

“苏小姐，我们一会再讨论，现在先做检查。”

“好。”

陶若卿全副武装，戴着帽子口罩，由秦沐亲自接到研究室，灯关着，陶若卿放下刚买的水果，凑近看到苏玉恒满脸疲态的睡着了，眼角似乎还带着泪珠，头发毛茸茸地散落在苍白的双颊上。

“秦博士……”陶若卿张皇地回身想要问秦沐。

“我们出来说吧。”秦沐压低声音说道。

陶若卿轻轻掩上了门，忐忑不安地跟随秦沐博士走到了走廊的一端。

“陶小姐，你先不用担心，今天下午做的两项检查的结果还没有出来，，现在苏小姐这个情况只是在做第二项检查时产生了应激反应昏倒了，指标都很平稳，一会应该就会醒的。”

“那……她现在没有什么问题是吧？”

“有没有问题需要结果出来才能判定，但是现在她记忆混淆的问题应该已经很严重了，应激反应也有可能是记忆混淆引起的。”

“……谢谢你，秦博士，那我先回去，我怕她醒了……”

陶若卿急回身踉跄了一下，秦博士扶住她：“小心点，陶小姐。”

陶若卿微笑了一下，想起了苏玉恒那句 “小花猫，你要小心啊”，心头一酸。

苏玉恒还在睡着，陶若卿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整理散乱的头发，又帮她掖了掖被角，苏玉恒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黑暗里，陶若卿软濡的唇点在她的额头上。

苏玉恒轻哼着，伸了个小小的懒腰，张开眼看到陶若卿，满眼欣喜，上目线弯成娇俏的弧度，音调罕见地上扬着：“小花猫，你来啦。”

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揉着太阳穴，迷迷糊糊地问道：“现在几点了？你已经下班了？”

“是啊，秦博士说你做第二项检查的时候昏倒了。”

“我感觉刚刚睡了一觉，检查的事我记得，昏倒……”

陶若卿不愿让她回想，像哄小孩一样的拿出水果：“那就吃水果吧。”

苏玉恒明显已经从刚才的迷蒙中醒过来，但还是接过水果，勾了下嘴角。

“你的假笑……还是挺好看的，说说吧，在想什么？”

“若卿，我不想你的生活都是围绕我，都是我的问题，我的烦恼，我的……”

“我的生活我来决定，好吗？另外，是我们的生活。”趁着苏玉恒低头，陶若卿抚慰地啄了一下她的鬓边。

“结果出来了。”秦沐穿着白大褂刷刷作响地进来了。

陶若卿和苏玉恒整齐划一抬头，同样担忧的表情向着秦沐。

“通过检查，如果继续留存芯片的话，必然会导致更严重的记忆混淆、失眠、甚至……”秦沐看到苏玉恒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下去：“抑郁等更严重的状况……”

“那如果拿出芯片我现在的记忆还存在吗？”

“因为芯片侵入已经三年多了，而且是非常精密地插入的，表面已经覆盖了胶质细胞，很难进行剥离，如果强制剥离，肯定会造成大脑损伤。”

“那还有什么发现吗？”

“这次传输到纽扣上的记忆里出现了一些新的内容，可能正是这些内容导致了你的昏厥。”

秦沐将屏幕转向两人，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出现了，他似乎被追赶，惊慌失措地跑着，然后屏幕再次回归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