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你是我的亲人,你最有资格说。”
魏琳拍拍颜未的手,“小未,只要你开心就好了,小江是个好孩子,你们两个在一起我放心,我只是突然知道这件事有点不能接受,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了解了解,我不会反对你们的。”
说完她站起来,“时间也不早了,我还得出摊,干活去了。”
颜未也连忙站起身,“小姨,我跟你一起。”
“别别别,你的手是写字的手,可不是干活的手,我来就行。”
“小姨,刚才还说了,只要我开心就好,帮您干活我就开心。”
她拗不过颜未,只好由着颜未戴上手套帮她一起处理鸡腿。
傍晚到了江北陆该回家的点时,魏琳早出摊去了,颜未本来打算等他回来就和他说下午的事,但江北陆突然发来消息说临时要加班,晚饭不在家吃。
晚上江北陆回来的时候,已经十点过半了,对方手上捧着束花,有玫瑰、向日葵、洋桔梗,还有其他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花包成一大束。
江北陆把花递给他,笑容灿烂,“买得太着急了,就让花店有什么包什么了。”
颜未接过来,“怎么突然送我花?有什么喜事吗?”
江北陆一把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今天拿下一个大项目,高兴。哪怕你后面两年都不写书了我也能养着你。以后不想开签售会咱们就直接拒绝,不想写稿子咱们就去海边度假。”
颜未当然知道江北陆后面那几句是不可能的,毕竟他现在写作也不全是为了钱。两人都心知肚明工作是颜未的精神支柱。
但他还是很感动,让江北陆把他放下来,然后主动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江北陆搂住颜未,颜未被他作乱的手弄得痒痒,边笑边躲,“别挠,痒。”
两个人打闹着,不知道碰到了哪块软肉,一起倒在沙发上。
江北陆压在下面,他仰视着上方的颜未,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眼眸,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微微勾起身体,虔诚而珍重地亲吻颜未,唇齿相依间,江北陆认真地说:
“我爱你,谢谢你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颜未回给他一个吻,“我也爱你,谢谢你愿意走进我的世界。”
江北陆去洗澡的时候,颜未正坐在床上看书。
对方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一开始颜未还没注意到,因为江北陆开的是振动。
直到那边电话又打了第二遍,颜未拿过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浴室门口,“你手机一直在响,我不知道对方是谁,要接吗?”
里面传出江北陆模糊的声音,“你直接接吧,我在洗头。”
“好。”
颜未接通电话,他还没说话,听筒里一个女声有些欣喜,“北陆,你终于接妈妈电话了。”
妈妈?
颜未瞬间变得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回答,“阿姨您好,我不是江北陆,他现在在忙,您有什么事吗?”
对方也愣了一秒,旋即问,“你是北陆的朋友吗?”
颜未不知道江北陆有没有跟家里说他俩的事,于是他轻轻“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你能不能帮阿姨劝劝北陆,这周六我们在云城转机,晚上想跟他见个面吃顿饭,可以吗?”
颜未想起江北陆曾经跟他说过的,他的父母在他童年时没有陪伴,少年时期不管不问,怎么不养不育二十几年,现在想起来要跟他吃饭。
可这是江北陆的事,应该由江北陆自己决定,他不能越俎代庖。
“而且,我还有个惊喜要给他,他一定会喜欢的,你能帮帮阿姨吗?”
颜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说,“我会将您的话转告给他的。”
电话挂断,颜未坐在原地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发呆了一会儿,江北陆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不然他妈妈不会用“劝劝”这个词,让颜未劝劝江北陆,接受他不愿意做的事。
还有什么惊喜,颜未不会忘记上次江北陆说妈妈让他去相亲的事,这次又是要介绍哪个女孩子给江北陆认识吗?
凭心而论,颜未不太想让江北陆去,他不希望江北陆再遇到些烦心事,更不希望他受到来自亲人的伤害。
可那是江北陆的父母。
真的会有孩子不想要父母的爱吗。
颜未抠抠江北陆的手机壳,有些焦虑,想抽烟。
他坐在那里,没注意到里面的水声已经停了很久了。
江北陆拉开门出来,“怎么了?是谁的电话?”
颜未把手机递给他,“是你妈妈。”
江北陆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她还换了个号码打过来。”
他果然知道。
这副模样,显然江北陆也不想去。
颜未的心情却没有轻松多少,“她让我劝劝你。”
“你听她放屁!”江北陆音量提高,言辞都有些激烈。
六六听见,“汪”了一声。
旋即他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我不是冲你。”
罕见江北陆如此生气,颜未摇了摇头,“没事,你也不要生气,对身体不好,先去把头发吹干吧,我在房间里等你。”
江北陆低低应了声,两个人错开身,颜未回到卧室里,拿起刚才的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阳台上,江北陆把刚手洗完的贴身衣物晾好。心里是凉风吹不散的狂躁。
江北陆实在是也没想到,这通电话会被颜未接到,明明已经拉黑了,他妈竟然还换个号打过来。
他怎么样都好,绝对不能让这些破事去骚扰颜未。
可颜未还是知道了。
他手臂撑在阳台的栏杆上,眼里是化不开的浓雾。
“你觉得我应该去吗?”江北陆坐到床上,轻轻掀起被子。
颜未放下书,看着他,“你不想去。”
江北陆犹豫两秒,还是诚实地点点头。
“那就不去。”
“你不会觉得我很自私吗?”
“我只希望你开心,如果和你家人会面让你不开心,那就不去了。”
江北陆拥住颜未,“现在只有你才是我的家人。”
颜未反手搂紧江北陆,“你也是我的家人。”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没过几天,晚上两人吃饭时,江北陆手机上又进来个陌生来电。
是云城本地号码。
江北陆没想太多,单手开了公放又把手机放回餐桌上,继续吃饭。
“北陆……”
又是江北陆母亲。
颜未和他对视一眼,江北陆瞬间就想挂电话,对面似乎也生怕他秒挂,着急忙慌地把重点说了,“保洁收拾家里老房子的时候找到一箱刘叔的遗物,你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刘叔是江北陆家原先的管家,也是陪着江北陆长大的人,对于他来说,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比亲人还亲。
江北陆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什么?”
“周六你来和妈妈吃饭,我就把它交给你。”
这次江北陆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还长,“地点。”
“我马上发给你。”对面像是担心晚一秒江北陆就会反悔,迅速挂断了电话,片刻后短信提示音响起,江北陆点开来,是一家在城北的餐厅。
——离他们家起码有二十公里远。
他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看完之后就把手机放下,捧着碗继续吃饭。
颜未却放下了筷子,“周六,我和你一起去吧。”
“不用。”江北陆语气硬邦邦地拒绝。
“你现在是在跟我生气吗?”
对面脸色冷峻的男人瞬间委屈巴巴,一副百口莫辩的模样,“我没有。”
“你只是生气她威胁你,生气自己竟然还有把柄握在她手里。我说的对吗?”
这餐饭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威胁你,那是她的问题,你有把柄,说明你是个有感情的正常人。而我,江北陆,我会陪着你。”
“那我们拿了东西就走,你也不许跟她多说话。”
像个小狗一样,颜未想。
不允许自己主人跟别人玩的小狗。
“好。”
江北陆在解决颜未的问题时永远头头是道,强大可靠地陪着颜未面对一切,可一旦碰上他自己的事,就马上变回一个无助的小孩,从来没有人帮他,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做,他总是自己一个人。
没关系,颜未会站在他身边。
周六傍晚,出于礼貌,另外也是不想面对晚高峰的困扰,颜未和江北陆早早出门。
但没想到路上发生了意外事故,他们还是被堵了一段时间,到达餐厅时离约定的时间只剩十分钟。
在侍应生的引导下他们走向江北陆母亲裴雪梅提前订好的位置,那里却空无一人。
侍应生为他们端来两杯柠檬水,又递上菜单。
刚一坐下来,江北陆整个人就焦虑起来。
颜未倒是不急不躁,还有心情翻看菜单。
“待会我们拿了东西就走,不在这里吃饭。”江北陆出声提醒他。
“我知道,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这家餐厅,就看看嘛,如果不错的话下次可以来,我不想你因为一个人拉黑一家餐厅。”那样江北陆以后每次路过这里都会有心理阴影。
江北陆没再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入口的方向。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还是不见人影。他们已经等了半小时,江北陆甚至想拉着颜未直接离开,那个女人在他这里早就没什么信用可言。
又过了十分钟,侍应生领着一个梳着盘头的女人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只一眼,江北陆便认出这就是他那数余年未见的母亲裴雪梅。
裴雪梅身后还跟着个人,江北陆心想,果不其然还带了个女……孩?
那女孩穿着漂亮的小洋裙,柔软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侧边还别了个王冠发饰。
江北陆的目光落在那女孩的脸上。
颜未察觉到他落在靠椅旁的手瞬间攥紧了。
他抬头顺着江北陆的视线看过去,然后看见了个mini性转版江北陆。
裴雪梅牵着小女孩走到他们跟前,江北陆倏地站起来,对面还没开口,他说:“把刘叔的东西给我。”
女人一愣,旋即笑开,“别着急,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先坐下来聊聊吧。”她招呼身边的小孩,“来,叫哥哥。”
“泥好葛格,我是Cirra。”
“哥哥?”
裴雪梅让小女孩坐在里面,她在小女孩身边坐下,也就是江北陆对面,可却没注意到这家店的座椅比较矮,小女孩只有一个脑袋半截脖子露出来,剩下的整个身体都在餐桌以下。
“一直没跟你说,我们给你生了个妹妹,在美国生的,中文名字叫江北云,今年四岁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惊喜,怎么样,开心吗?”
四岁,在美国生的?是忘了说,还是故意没说?
也就意味着江北陆还在外面留学的时候,他的母亲已经飞到了他所在的国家,生下了一个女儿。
而他,竟然在四年后才知道这件事。
惊喜,真是好大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