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德者昌,持力者亡。
善恶是与非,自以为是拥有地位高尚的人将在法律面前一堪不击。惹事惹过火的他们,将与邪恶一同毁灭。
陆齐晏在一点点探究赫染的世界,比他想的,看到的更糟糕透顶。
目前的眼眸之中只看到了艳丽的花朵,而看不到躲在千姿百态中最渺小的一株花。在暴风雨的欺压下,在闪电雷鸣的乌云下,那些恒河一沙的野花也想变成最耀眼的七色花。
陆齐晏捏着赫染的下巴抬了抬,一腿卡在他两腿之间。居高临下的看着人,就像盯着一只受惊的兔子,感觉下一秒就要把人咬一口。
“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两个条件吗?”他把人的下巴再次提高,变成了仰望着他。
赫染懵着脑袋,静静的与人对视。
“现在我要你答应我最后一个。”陆齐晏欺压下来,直对上赫染那双冷淡的眼睛,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不能打架。”
“不听话就把你锁起来。”
赫染脑子乱得早就分不清前后左右,陆齐晏的脸放大在眼前,那些话也炙热的喷在全身。
这不是赫染说不能就不能的事,只是所有的事情都同一个未知数。像黄钢突然发来的信息,那些人突然动手;他永远预料不到会不会发生突发情况,下一步又该是什么。
赫染静默不语,挪开目光不看人。
“看着我。”陆齐晏鼻尖对了上去,手抚摸着少年的侧脸,用很轻的声音说:“答应我,求你了。”
“……”
赫染眼底有些发热,沉默半刻紧咬着下唇轻的点头:“嗯。”
陆齐晏啧了声,吻了下去。
凉凉的,干裂的。
他仔细的亲吻着赫染的唇,这个吻如轻飘而过的白云。陆齐晏描摹着他的唇形,认真的回味。
直到两人呼吸都有些错乱,赫染被亲得快要窒息而死,嘴唇麻得感觉都不是自己的了。
狭小的客厅里是两人彼此的气息,在幽暗的屋檐下,寒冷的天气中交换呼吸的温度。
赫染胸膛剧烈起伏,全身发软的被陆齐晏抱着。他推了下对方的胸膛,陆齐晏松开时声音不是一般的哑:“笨,换气。”
“好了。”赫染红着耳根偏开了头。
周遭寂静一瞬,两人都依着对方持久没有说话。
“身上有哪里受伤吗?”陆齐晏来的时候就扫过了一遍,除了脸上被划的一道小疤出了血干枯的地方外,没有看到哪块地方有撕破。
赫染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摇了摇头。
陆齐晏叹了口气,从棉衣里拿出创可贴给贴到对方那道疤痕上,按了按。
凉凉的触感让赫染觉得舒服,他累得软在陆齐晏温暖的怀抱中,很想就这样闭上双眼睡上一觉。
赫染的手机关机了,重新开机的时候杨倩蓉给他打了三个电话。
赶回学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节上课时间,铃声刚刚在校园内响里,从里传到外。
“能翻吗?”陆齐晏看着他侧脸。
“能。”赫染点头来到围墙下。
十二中的围墙不是很高,但要爬上去得踏着脚下的红块砖。外墙有点滑,不踩在红砖上要抓住墙边就会手滑抓不稳,踩在上面就能够到边,不会间接滑下去。
陆齐晏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眼前的身影塔在红砖上轻轻一跃,便坐到了围墙上。不到三秒,像一条灵活的鲤鱼,最后鱼跃龙门。
是陆齐晏操心了,他正准备要踩到红砖上,墙上的少年向他伸出了手。
他与天上的太阳明照,与地上的鲜花舞动。
陆齐晏笑着握上少年冰凉的手,接力一踏,抓住边缘,轻轻松松也坐了上去。
两人来到教学区,正准备从旋转阶梯上去便看到杨倩蓉在对面楼上。
杨倩蓉注意到了两人,隔着对楼相望几秒。
三人像是形成了无声的默契,往同一个方向去。
杨倩蓉来到两人面前停下,陆齐晏瞅着人的脸色很差,那张威严的面孔就差把苦瓜两字刻上去了。加上杨倩蓉每天都穿着教职工的白色外套和包臀裙,气场一下就打开了。她一路走过来发出的高跟鞋的声音,就能震慑整个教学楼。
陆齐晏也知道这意味着会发生什么事,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
在杨倩蓉还没开口之际,他比赫染站在了前面一点,想把身后的整个人遮住。
杨倩蓉目光依然能锁在赫染身上,眼镜下面是“等会我问什么你最好老实交代”的一个锐利眼神,下一秒微微邹起的眉头让陆齐晏觉得完蛋。
“打架了?”杨倩蓉邹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不算是。”赫染的语气很平淡。
“不算是是什么意思?”杨倩蓉的语气提了个量,“逃课就算了,还不接电话,不接电话就算了,还打架。赫染,你是觉得十二中没有你放肆的地方了,想出去浪一下了是吗?”
赫染沉默着不语,像是出了神。
“说话。”杨倩蓉面对这样闭口不言的学生没有一点忍耐性,“学校是容不得你了吗?敢这样无纪律的撒野!”
“老师,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陆齐晏把人给挡住了,“赫染他也是迫不得已才逃学的。”
陆齐晏没有插话的坏毛病,但他就是不想让别人误会赫染。谁都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一来就去责骂他的少年,看不得赫染被骂的时候总是忍气吞声,总是默默的把委屈憋回去。
如果这样,陆齐晏会心疼。
因为他的少年一直都是特别的存在,所以他一直坚信对方的人格。
不论是赫染打架,逃课,抽烟,陆齐晏都无条件相信之中的事有原因,不是赫染的错。
他的家境,他的生活,他的一切,都是陆齐晏在慢慢探索。
他要不凋零的花,要高山要深海;要自由,要远方。
陆齐晏做到了,给他不凋零的仿真花,给他高山依靠给他深海拥抱,给他自由给他永无止境的远方。
“你是赫染吗?我问他没问你。”杨倩蓉一听火气上来了:“我还没说你呢陆齐晏。我一直以为你是很乖巧的学生,但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不仅跟赫染学了一些七七八八的事,还学会了顶撞老师,目无纪律,还跟着一块逃课!”
“他不是那样的人。”陆齐晏眼神沉了下来,“就算我有哪一天违反了纪律,也不是他教的。”
“说得真好。”杨倩蓉板着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维护着他。但在我这里,不论什么样的事情都得先请假或者告诉我一声。就算是出命的事情也要第一时间跟我说!他倒好,当个闷油瓶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去做。陆齐晏你告诉!如果是你你会先告诉我再去做,还是做了在说?”
“看当时情况的轻重。”陆齐晏毫无起伏道:“如果是迫不得已的事情,我也会先做后说。”
“那你逃课的目的在于哪里?”杨倩蓉盯着他:“啊?就在与赫染吗?”
“不然呢?”陆齐晏下意识疑问。
杨倩蓉愣了下,抬起手想一巴掌下去的时候在半空停住了。
“不像话!就算你是担心他,你也应该跟我说一声,而不是擅作主张的自己跑出去!”杨倩蓉只是着急了,她对赫染一直都是特别的。不论在生活还是学习都很关照,只是赫染屡次不改,三番五次的这样,令她心寒。
“我当时也是迫不得已。”陆齐晏眼底下藏着不易发现的低落情绪,脑里又闪过看到赫染躺在糟糕透顶的环境里缩紧自己,“就像赫染一样,逼不得已。”
对错都像一个不平衡的称,他的少年虽有错,但那不是别人口中所否认的错。
有时候逼不得已的事情,做人也会考虑不周全。
就像玫瑰,只顾着生得美丽,却忘了根部刺人。
“你那么喜欢帮他说话?”杨倩蓉脸臭了,声音都颤抖了:“那你为什么不跟他一块打架去?”
“我说了这件事是有原……”陆齐晏的手指被勾了勾,冰凉的触感让他顿了一下,回头看去。
只见赫染摇了摇头,声音很低的对他说:“不用帮我解释。”
陆齐晏呼吸一紧,才感觉到赫染勾住他的那只手指抖得厉害。
对着张苍白无力的脸色,看着赫染那双暗沉的眼睛,陆齐晏想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赫染身体摇摇欲坠,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只觉得头紧得快要爆炸。
“阿染!”陆齐晏惊慌失措连唤人的声音都哑了,连忙揽住对方的肩膀靠在自己身上。
赫染紧紧抓住陆齐晏的衣角,鼻尖酸楚得厉害。眼睛红了一圈,硬生生的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他其实不想这样的,但这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愿意撑着伞,让他乘凉,让他避雨。
而他就像小小的野草,在蘑菇底下茁壮成长。
杨倩蓉瞪圆了眼睛,伸出的手在半空顿了下又放了下去。
“撒手!”杨倩蓉对陆齐晏说:“在我面前你也要这样胆大包天吗?”
“对不起老师,我做不到。”陆齐晏淡淡的说。
杨倩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过去。你私自出校门找赫染逃了两节课的事,我通知了你爸。我想他很快就能到学校。”杨倩蓉说完就踏着响亮的高跟鞋转身走了。
陆齐晏的衣袖口被扯动,听赫染低低的开口:“对不起。害你被骂了,还被请了家长……。”
陆齐晏呼吸一滞,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轻轻说:“不想听到这三个字,给我憋回去。”
赫染默了半响,直到跟着陆齐晏来到办公室都不知道他刚刚到底点头了没有。
两人来到办公室还没进去陆齐晏就听到了陆仍铭的声音,他站在窗外看着那挺拔的背影。
好像这是陆大人第一次为他的事情来学校,也是第一次被老师请来学校。
陆齐晏突然有点后悔,也不清楚为什么后悔。但这个念头不到两秒就没了,全程都在注意着赫染。
陆齐晏也跟陆仍铭站成了对立面,他爸板着一张比榴莲还臭的脸盯着他,听着杨倩蓉开口:“刚刚也跟您了解了一下情况,齐晏他在哪个地方都挺聪明,但他逃课这件事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他本身该有模样,所以我请您来的目的也是跟您交流一下。陆齐晏虽然成绩在学校是数一数二的,但如果不把心思用在正规上,可能会影响到他。齐晏爸爸,要不这样……”
“啪!”一个巴掌猝不及防的打在了陆齐晏的脸上,办公室里瞬间寂静。
陆齐晏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而后舔了舔出了血的嘴唇。
赫染一惊,闪到了陆齐晏前面看着对方被打红了一片的脸,声音都快没了:“陆齐晏。”
“没事。”陆齐晏低语的摇了摇头,抬手想摸人头的手顿在半空,而后才咬着牙放下。
杨倩蓉连忙站起,走到陆仍铭旁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事情有点慌张:“陆队你好好跟他说就行……”
“你真是无法无天了!”陆仍铭的手轻微的抖动着。
陆齐晏脑里嗡嗡响,这一巴掌把他给扇懵了。
办公室里提着一颗紧张的氛围,赫染也急了,所有的情绪在这刻都快要爆发。
“你凭什么打他。”这一句咬牙切齿的发出寒冷刺骨的声音把陆仍铭给愣了愣。
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在他眼中,不论是眼神还是语气,身姿还是力量都是坚毅的存在。
像有一种力量,在他身上拙劣爆发。
陆齐晏怔了,他第一次听到赫染如此平静的语气。而赫染垂在两侧的手也紧紧的握着,快要掐进掌心。
“赫染!”杨倩蓉喊了句走上前。
陆仍铭抬手制止:“陆齐晏,这件事我希望你回去能给我一个交代。”
陆齐晏看他一眼,哑着嗓子对他爸开口:“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陆仍铭明说了:“我要你在今天之内好好想想,你逃课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