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说的没错。是会痛的。会……很痛。
会痛是因为——将一双由无数根天鹅雪白色的羽毛所制成的羽翼,用牢牢地插嵌入肩胛骨,自然是会痛的。
这个演出最初的表演者是一个因为车祸而失去了双腿的白化病少女。
当她从悬吊于空的华美金笼里扇动着巨大雪白的羽翼——坠落,室内烟火与此同时一同怦然绽放,全场所有的观众都哗然沸腾。
那是一场被无数人津津乐道的,唯一一场演出,也被当时和父亲一起观赏演出,堪堪十几岁的北原晖人——现今的东京市政厅执政官,Circus的首领,铭记于心。
这便是我准备‘打动’这位Circus首领的演出。他在十几岁时惊鸿一瞥却因为太过年幼,没来得及将那个演出不久后就病逝的少女玩弄于鼓掌里。
我自然要‘圆’他一场幻梦。用黑手党的方式。
所以我需要太宰帮我的……便是为我根种羽翼,在我的蝴蝶骨根部。
这会是一个漫长且灼痛的过程,疼痛度不亚于一双真实的翅膀绷开皮肉,从骨骼筋脉的深处生长而出。
鉴于这个过程需要极度的耐心、和一颗绝不能因为心软而半途停下来的残忍的心(对疼痛极为敏感的我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激烈的挣扎反应),所以这件事情,只有太宰能来。
讨厌光亮的我们,罕见的打开了头顶的灯。
因为太宰要挑开我才刚刚痊愈的肌肤,将用来固定羽翼的金属牢牢地嵌进我的骨骼间隙。这件事情堪比手术,唯一的区别我们没有麻醉药。
也不能使用麻醉。因为需要用疼痛来适应这一对不属于我的羽翼。
光束从燃烧着无数根蜡烛的盏枝形吊灯倾泄而下。
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天际线。
这座不夜城被各大金碧辉煌的奢华赌场和酒店点亮,不远处世界第二高的豪客摩天轮流转着光彩溢目的光芒。
通透的落地窗将这座华美糜烂的城市夜景悉数呈现在我们眼前。
“蛞蝓确定要在一边看着我们吗?”灯光下,太宰一边风轻云淡的将酒精淋在寒光闪烁的刀刃上,一边轻笑着问他的搭档。
我坐在那台白色立式三角钢琴的琴盖上,晃悠着腿轻轻踢着琴凳来缓解我的紧张。
中也沉默地站在我的身边,点燃了烟盒里残留的最后一支烟,用着他以杀止杀镇压反抗势力时的严酷表情,冷冷吞吐着烟雾。
“少啰嗦。”他低沉冷漠地开口,徐徐缭绕的烟圈模糊了他锋芒毕露的侧脸。
在太宰微笑着将我从钢琴上抱下来,轻柔地将我放在那张巴洛克风格的华美架子床时——
房间四个角落的巨大花瓶怦然炸碎!暴戾恣睢的气场像海潮从中也的周身蔓延开来。
但是他依然沉默着。没有说多余的一句话。
太宰依然无动于衷地微笑着,温柔的用冰凉的刀尖轻滑过我的背脊:“那我要开始喽~”
他以恋人耳语的气音,含着意味不明的笑,轻声在我耳边说着那个晚上同样的话:“疼的话,就叫出来哦。”
我以温驯羔羊的姿势趴在床上,下巴垫着柔软的枕头,枕着自己的臂弯,强装镇静地回他:“我才不会叫出来呢。”
他仿佛知道我这句话只是负隅顽抗,没有乘胜追击,只是轻轻地笑出了声。
我的上司恶狠狠咬着烟,双手揣在兜里步伐冷酷地紧跟其后走到了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和太宰。
就算中原中也他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对于这件事情也只能接受——以一种竭力遏抑住因为嫉妒而汞涌而出的毁灭欲——那般自虐般冷酷的态度去接受。
因为我们都知道,中也一没有足够的耐心去完成这件事情本身,二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他无法对我下手,更别提完成根种羽翼的全部过程。当我真切地哭着喊疼流下眼泪的时候,他一定会因为心疼,无法下手。
***
我知道会痛,可是我没有想过会这么的……痛。
当刀尖挑破了我的肌肤,稳准狠的顺着嶙峋的蝴蝶骨扎入了根部,尖锐的痛一下子从那个部位坼裂,撕扯着我的每一处神经末梢——从那一秒为起始点,我被无与伦比的剧痛恶狠狠地撕裂。
滚烫的眼泪一下子源源不断得涌出了泪眶,我咬着枕头,抓着太宰另一只为了固定住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挣扎的手,把眼泪蹭在了他的指侧。
“呜……痛,好痛……”
太宰温柔又亲昵地贴着我,说话时翕合的唇瓣像亲吻似的滑过我颤栗的肩头。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全部的神经末梢和注意力都被龙卷风似的疼痛彻底吞没。耳边一片因剧痛而衍生的尖锐啸叫。
我开始剧烈的挣扎,像搁浅后被剥去鳞片的鱼。
床头柜上的欧式台灯在失控紊乱的重力的挤压下和方才的花瓶一样碎成了齑粉。
太宰抽出血淋淋的刀尖,不带感情微笑着侧头看向他在失控边缘的搭档:“所以我说过了哦,中也还是出去比较好呢,在这里只会影响我们的进度,诗音会痛的更久哦?”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等待中也回应,漫不经心地将缠绕在床梁上的白纱床幔拉了下来。
在近乎暴躁的脚步声走远,停驻在门边后,太宰轻柔的将我抱在他的怀里。
冰冷的金属质感顺着裂开的伤口深深扎入了骨骼的罅隙,我痛的抱紧他,心脏痉挛着蜷缩成一团,痛到极致的时候,人会失声,连喊痛的意识都被疼痛本身剥夺。
太宰一边像解剖一只受伤的蝴蝶那般剖开我的蝴蝶骨,一边缠绵地吮吻着我细嫩的耳垂,用一个情意绵绵的吻来缓解我的痛。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残忍,又这么温柔。
“痛,呜,好痛,轻一点,太宰,轻一点……”黏腻的血顺着背脊流淌而下,裹覆着羽毛的金属翼根被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肩胛骨根部。
他柔软凉薄的唇吻上我的眼睛,舌尖轻轻滑过我的眼睑,舔走我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泪水。
我被撕裂,被点燃,在毁灭的边缘的反复重组拼凑完全。
破茧的蝴蝶,扑火的飞蛾,被狮子咬断咽喉的绵羊,因猎人的子弹嵌入翼根而坠落的飞鸟——它们,会和我一样痛吗?
“我知道。我知道。”他轻柔地呢喃着,任由我抓着他手的指甲因为疼痛而骤然用力,指甲不小心嵌进他的肉里:“乖孩子,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黏腻温热的血从我们相握的指缝流淌而下,就像顺着我背脊蜿蜒的血迹,一样靡丽的红。
我一声又一声用带着哭腔的呜咽声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对我心生怜惜,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所有疼痛。
——唰!
床幔被恶狠狠地拽开,中也那张因为压抑着怒火而覆着寒冰的漂亮面孔映在我泪眼朦胧的眼底。他凶狠地吞吐着烟雾:“哈——混蛋太宰!耳朵聋了?!没听见她让你轻点吗?”
太宰淡漠地抬眼看向他的搭档,终于快要为我装好左边的羽翼。
“我说过了呢,中也,这是最快的方式了,不然诗音会痛的更久哦。”
而中也的面色在看见我们亲密无间偎依在一起的姿势时,濒临爆发的怒气终于澎湃而出。
他以绝对不容反抗的冷酷而暴虐的力度将我从太宰的怀里拉拽进他的怀里,但是又足够的小心温柔,不会让我鲜血淋漓的伤口感到痛,也不会让我刚刚嵌好的羽翼松动。
“你们……”他从牙缝里冷冰冰的挤出来这句仿佛漓血的话:“继续。”
太宰不带感情地浅浅笑了笑,仿佛大发慈悲地说:“蛞蝓既然这么想在一边看着,我也不会阻拦你哦,痛苦的人会是中也你自己呢~”
太宰从背后轻轻握住了我的腰肢,快准狠的将刀尖对准了另一边的蝴蝶骨。
这一次他似乎是故意让我感到痛。
软黏敏感的经络被血淋淋地挑破,被钢丝和钉子缠绕,原本温热的血因为撕裂的痛骤然变得像火烧似的灼辣辣。
我再一次痉挛着哭叫出声。
我的上司颤抖着收紧了手臂,仿佛忍受着如此巨大痛苦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他。
我咬着中也的肩膀,泪涟涟地叫着太宰的名字:“呜,痛,太宰……真的好痛,太宰……温柔一点,呜,轻一点……求你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痛到神志不清了。
我挣扎得愈发剧烈,甚至无法控制地迸发出了凛冽刺骨的杀意。
“帮我按住她,中也。”太宰温柔又残忍地出声。
我的上司在迟疑。他连抱着我的手臂都轻的像在抱一阵无形的风,不敢太用力。
“快一点哦。如果不想让诗音再痛的话。”
我勾缠着中也发尾的手指胡乱地抓挠着,像是快要窒息的人拼命搜寻氧气。
这一次,真的不小心拽断了那颗缀着橘果的发绳。
玻璃质感的橘果弹跳出了床榻,当啷落地。
他还微微泛着冰凉潮意的长发流泻而下——不小心蹭过我鲜血淋漓的肩胛骨。
幸好,右边的羽翼也稳稳当当嵌进了我的蝴蝶骨。
断翅的白鸟终于安上了鲜血淋漓的羽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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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